、、、、、、、、、、
見冉雲生這樣無微不至,冉顏微微歎息:你真心疼愛的那個妹妹已經早已不在了啊。
冉顏替旁人享了這份關懷,心中便覺得要對冉雲生也好一些才合適,再加之他本身就是個柔和的人,相處起來倒也很是愉快。
冉雲生領著冉顏走到小碼頭前,領她入了一艘中等大小的船。
這艘船從外面看來絲毫不起眼,內裡卻別有天地,船艙空間不大,四角各有高腳燈,白色月籠紗覆著纖細的燈罩骨架,其上細細繪製山水畫,有兩隻上面題了詩句。船艙中間垂了竹簾,將空間分為裡外兩間,裡面矮几軟榻,几上放置一隻圓形銀質雕花香爐,裡面放的不是香,而是冰塊。
整個空間內,看起來分外低調,也分外舒適,冉顏知道,這低調之中定然價值不菲,更難得的是這份心思,遂也不會吝惜讚美的言辭,「十哥當真是費心了,正是我喜歡的樣呢。」
「喜歡便好。」冉雲生笑容璀璨,轉身出去命人開船。
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兩個食盒,「難得無人打擾,這是我方才令人從府中取來的飯菜,遊船賞月,再小酌幾杯,人生幸事莫過於此。」
冉顏取下面具,淺笑道:「十哥倒是很知足。」
「我衣得暖,吃得飽,還有金銀供我揮霍,如此還不知足可要遭天譴了。」冉雲生邊說笑,邊將食盒中的飯菜一一取了出來。菜不多,只有兩葷素,菜色卻很是精緻。
「十哥沒有理想抱負?」雖然知足常樂是好事,可是沒有理想並非是一件好事。
冉雲生倒酒的手微微一頓,絕艷的面上泛起一絲複雜的笑意,「幼時我曾想入仕,因此業上從不懈怠,可到了十歲時,才明白商人之不能參加科舉,亦不得入朝為官。」
冉顏喉頭一澀,心知自己是戳到他的痛處了,放緩聲音道:「天下之大,能做的事情多不勝數,十哥莫要傷心。」
略微一想,冉顏也就明白了,冉平裕經商也是被逼無奈,族裡有關係能弄到一官半職,也都被嫡系孫佔了,他身為庶,出頭之日無期,不想被人看不起,不想碌碌無為一輩,就必須另闢蹊徑,世人雖看不起商賈,但無人不愛財。
「叔父是個了不起的人。」冉顏道。
能短短十幾年便成為蘇州城富、長安大賈,泛泛之輩難以望及項背,沒有手段絕對做不到。
「呵,你在他跟前千萬莫要這麼誇,否則他可要歡喜得天都睡不著覺了。」冉雲生笑道。
船慢悠悠地在水面上漂著,河上涼爽的夜風從窗口吹進來,皓月朗朗,周邊的船隻也都是燈火通明,笙簫歌舞,脂粉飄香,好不熱鬧。
「咦?那不是冉十郎?」
旁邊一艘船上有人出聲。
冉雲生抬頭望過去,看見站在甲板上一襲墨綠廣袖袍服,正弓著腰探頭往他們船裡張望的男,冉雲生淡淡笑道:「原是張郎君,真巧。」
冉顏的面容大半掩在竹簾之後,淡淡瞥了那人一眼,端起酒杯微微抿了一口。
那人叫張斐,因為那日在殷府門口見過一面,到花園裡,齊十娘又讓晚綠去引過來的人,就是他,所以冉顏印象很深刻。
張斐看見冉顏月光下十指纖纖、泛著柔潤光芒的手,眼睛微一亮,旋即道:「十郎,與你在一處的是哪位娘,今日七夕,娘也都不遮面,不妨引見於我等認識認識?」
與張斐在同一條船上的,還有許多男,眾人都知道冉十郎容貌絕艷,與他在一處的女必然不會差。他們在船艙裡聽說冉十郎與一女約會,紛紛起了興致,爭先恐後地湧到甲板上。
「舍妹平素便少見人,諸位熱情過甚,舍妹惶惶不安,不敢相見,還請諸位見諒。」冉雲生話說得婉轉,其實意思就是,你們一個個如狼似虎的樣,把我家妹妹嚇壞了。
那些人平時也都是開慣了玩笑的,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冉府的許多嫡出庶出女兒也都常常參加大小宴會,只有近來風頭最盛的冉顏曾經兩年足不出莊,當下一群人更加興致盎然,紛紛道:「是冉十七娘吧?久聞娘聲名,還盼出來一見。」
他們的叫嚷聲驚動了旁邊許多船隻,許多好事的貴族弟紛紛將船駛了過來,把冉顏的船圍攏住,防止她開溜。
這樣的舉動惹惱了冉雲生,他自己也常常遭受這樣的情形,被人圍堵起來,像是猴一樣被眾人評頭論足,自然知道其中的難堪。
冉顏見他雙拳緊握,手上青筋凸起,便知道他要發怒了,連忙伸手按住他,「十哥且莫動怒,誰是風景,還說不定呢。」
他們可以把她當做玩賞的物件,冉顏自然也能把他們拿來賞玩。冉雲生很快便會意,心中雖還有怒氣,卻也忍了下來。
「讓我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冉顏輕且冷淡的聲音和著江風輕輕飄散出去。
聽聞冉顏出聲,外面那些紈褲弟更加來勁,起哄問冉顏怎樣才肯出來。
「諸位都是有身份之人,不至於做出逼迫之事吧?況且,我一個人有何好看?你們若是能想法把那艘船上的齊六娘等眾多貴女引到甲板上,我自然也會站出去。聽說齊六娘喜歡好曲好詩,諸位也都是博多才之人,想來也不難。」冉顏聲音清清淡淡,面上卻微微扯起唇角,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
一群人欺負一個小娘,他們絕對做得出來,可是這在眾目睽睽之下,冉顏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娘,他們做荒唐事之前
,定然也得仔細想想。
況且冉顏的提議,也不失為一個有趣的遊戲。
當下,眾人開始絞盡腦汁的賦曲作詩,誰都想出頭揚名,獲得美人青睞,若是真能靈感突發作出一句半出彩的,很快便會傳到名流大儒的耳中,對於業入仕都有好處,因此個個都很賣力。
冉顏將竹簾全部都放下,遮住窗,垂眸給冉雲生倒了一杯酒,淡淡道:「十哥為我準備遊船,恰好有這機會,我為十哥引來這曲、詩助興,十哥滿意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