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春季的最後一天,俗稱「三月」,「煙花城」穎州迎來了她最繁華繽紛的一夜。漫天花雨,流光飛舞,正所謂是「煙花三月下穎州,達官野客不知返」。後世還有詩人,專門為三月的穎州城作詩一首,千古流傳。詩曰:
胡姬酒肆燈花淚,黃金銷盡一宿魅;
霧雨輕撓美人背,絲竹羅衣舞紛飛;
水繡齊針畫山水,詩人筆言掃峨眉;
風拂柳飛箜篌響,路人花坊湖上醉;
煙花隨流水,入夜寒,寒者醉;
陽羨茶浮水,琵琶繞,玉笛回;
穎州城門內,智者狂,癡者悲;
銀月飛天舞,空留西廂吾不回。
「那麼,就是這一家了。」
衣服是上好的絳紫絲綢,高貴簡潔,陪著金色細緻的紋龍滾邊,他搖了搖手中折扇,垂肩的長髮上那一條紫色髮帶更襯得他發黑如墨。如黑曜石般的雙眼靜靜地注視著眼前樓門上的匾額,薄唇輕啟,喃喃地吐出了三個字:「纏夢樓?」
「我聽那些姑娘們說,這家裡經常出入一個醉漢,也不叫姑娘,就只知道要酒喝……」女扮男裝的凝葭掃了一眼那匾額,隨即皺起眉頭,一臉氣憤地說道,「哼,我想八成就是我那個死鬼老爹了!」
點了點頭,洛紫矜轉過身,看著身旁的藍衣男子,低聲問道:「那個女人呢?」
那個女人,指的便是女戎了。陸飛穩穩頷首,說道:「少爺,還沒有任何消息。」
「嗯,」憑她那好強的性格,要是得到了蘇靨容的消息,定會來告知他們。於是他就不再擔憂,收起折扇,便向那纏夢樓的大門口走去。
「哎喲~~這位官人~~您可別走啊~~裡面可精彩的很吶……哎呀~劉家少爺~下次可記得還要再來玩兒呀~~」
門口,一位正在忙著招攬客人的姑娘站在那兒,一會對路過的男子們拋個媚眼,一會兒往那些已經從裡面出來的男人們身上又貼了過去。嫩黃色的小絲絹手帕不知疲倦地搖晃著,她那雙眼睛貪婪地四處亂瞟,似乎要將這世上的所有男人統統招呼進去。然而,正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那雙眼睛卻瞬間停在了眼前幾人的身上。只見其中一名紫衣男子,氣質高貴,器宇軒昂,光是相貌英俊還不說,從他身上那衣服的質料就可看出定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再看他身旁那跟班,挺拔的身材,清秀的面龐,眉宇間透著一股清氣,那溫柔的雙眸隨意一瞟就可讓人整顆心都融化……總而言之,真正是人間極品啊!
回縈在纏夢樓拉客也有幾許年了,見過的男人倒是不少,但是一眼看上去就如此優秀的男人卻是前所未見。看那幾人走了過來,她在原地愣了好幾秒,這才反應過來,便連忙笑著迎上前去:
「哎呀~幾位少爺生的真是儀表堂堂,讓奴家我好生喜歡呀~~少爺們,要不要進來玩一玩兒,奴家保證你們定能滿意而歸~~」說著,她便湊上前去,伸出一隻塗滿紅甲油的手,往洛紫矜的胸脯上摸了過去。
見狀,他低下頭,看著那伸過來的手,微微一皺眉,一旁的李公公將十分瞭然地湊了上前,將自己的胸膛挺了上去。見自己一不小心摸到了別的男人,回縈呆了一下,隨即收回手,尷尬地笑了笑。
洛紫矜皺著眉頭,面色不善,這樣的地方他不是沒有聽過,卻總覺得骯髒無比,因此不屑與來之。此時此刻,若不是聽說了師父在這裡,他也不會親自前來,將他老人家接過去。
見他陰沉著一張臉,回縈低下頭,眼珠子轉了轉。像他這樣大戶人家的少爺,定是覺得來這地方委屈了他,於是她抬起頭來,甩甩帕子笑著說道:「哎喲~~少爺~~咱們這纏夢樓可是『百年老字號』~~青樓中的青樓呀~~如今又正逢三月,就連藍河河督高應求大人今晚也會來咱們這兒,您要是錯過了,不是可惜嘛~~」
聞言,洛紫矜的眉毛一挑:「藍河河督?」
「是呀~~」見他來了興趣,回縈繼續笑著說道,「還有咱們新來的花魁——琴姬姑娘的舞蹈可看,那可真是艷絕天下,美麗無雙啊~」
「……琴姬?」
「沒錯~~」越說越起勁兒,回縈直直地看著他,繼續誇讚道,「總而言之,您來了穎州卻不來咱們纏夢樓看一看,那可真是白跑一趟了~」
別過臉,洛紫矜搖了搖扇子,淡淡地說道:「女人我沒興趣,我只對酒感興趣。你們這兒可有好酒喝?」
聽見這話,回縈徹底愣住。酒?又是一個只要酒不要女人的男人?不管了,總之先把他鎮住再說!抬起頭,她看了他一眼,隨即笑道:「少爺,酒當然是有啦,只是不知道少爺您愛喝什麼酒?」
聞言,唇角微微一提,他回過頭來,笑著說道:「我要清燕堂、葡萄春、薔薇露、真珠泉、蓮花清、龍樟清,五香燒,龍膏酒、還有錦陽女貞。」
這下子,回縈是徹底呆住了。她睜大了雙眼,半晌才反應過來,嚥了嚥口水,支支吾吾地說道:「這,這……少爺,您說的這些酒名,奴家可認不得呀……」
「無妨,你認不得,我的僕人們認得——」說著,他便對身旁的露霜和凝葭使了個眼色,「——你就把他們帶進酒窖,他們自會替我取來我愛喝的酒。」
「這,這……」
見她猶豫不已,李公公便走上前,從袖中掏出某樣東西,塞入了回縈的手中。硬硬的,涼涼的,她張開手一看,竟然是一錠金子!
「沒問題!沒問題!」看到金子,她的眼珠子都快跳出來了。一邊忙著答應,一邊笑著說道,「幾位少爺!幾位貴人!裡面請!裡面請!冬雪!!秋菊!!快來招呼客人吶!!這於酒窖,請隨奴家來,奴家這就派人帶你們進去挑酒!」
聞言,風露霜與風凝葭相視一笑,便跟著那幾個濃妝艷抹的姑娘們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