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翠的樹林裡,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子穿梭其間,不知在尋找著什麼。()腰間紅色絲帶在風的吹拂下不停地飄動著,黑衣女子繞過一棵高大無比的樹木,頓時停住了腳步。
「鬼祀?」
她看著前方不遠處的男子,輕聲問道。
披肩的黑髮輕輕飄起,男子抬起頭,往上方看去,深邃的眼眶中那一雙灰色的眼眸,正流露出隱隱的笑意。
見狀,女戎也忍不住好奇地抬起頭來,順著他的目光望天空中望去。刺眼的陽光穿過樹葉照進林子裡,清風一吹,便傳來一陣的「沙沙」聲音……高入雲霄的巨樹頂上,一抹白色的身影正悠閒自在地坐在一條細枝椏上,調皮地搖擺著雙腿,得意地望著地上的人。
「宮主。」抬起頭,女戎看著琴子,眼中不禁流出一絲驚歎。
坐在樹枝上的人莞爾一笑,白袖一揮,十幾隻嘰嘰喳喳的雀兒便突然從她懷中飛散出來,向四面八方飛去。伸出手指點了點,琴子笑著說道:「十八隻,剛好。」
聞言,鬼祀亦是滿意地點了點頭。轉眼,他便又低下頭,看著身旁的女戎,問道:「如何?有新的消息?」
「不錯。」女戎話音剛落,琴子便已從樹上飛下,看著她問道:「什麼消息?」
「據探子回報,那歐陽穆海已決定在明日動身,集結武林三門二十四派以及四大家族的人前來討伐我禁鸞宮。」
「嗯,是時候了……」雙手抱臂,琴子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原計劃行事,做好準備,迎接敵人!」
聞言,鬼祀與女戎便同時抱臂,低頭應道:「是!」
與此同時,在另一方面,歐陽府上的江湖眾人也再次聚集在了一起,做討伐前的最後一次準備。
廳堂上,身著綠衣的男子緩緩轉身,放下手中的信紙,喃喃說道:「看來,慕容前輩是不會來了……」
「既然慕容前輩已確定不來……」青芷派掌門人捋了捋鬍子,率先開口,「眾位英雄又已做好了準備,不如我們明天便啟程,殺他個措手不及!」
「是啊是啊,」這廂話音剛落,那廂便又有人附和道,「再拖久了只怕會對我們不利,不如明天就動身,逼禁鸞宮的人將『鳳丹』交出來!」言罷,廳內便響起了一陣贊同的聲音。
歐陽穆海蹙起眉頭,看了看坐在廳前的另外三人:只見南宮燁心虛地瞟了左邊一眼,又心虛地瞟了右邊一眼,便木愣地點了點頭;洛紫矜皺起英眉,略一思忖,也便微微地頷了頷首;而那皇甫勝何,雖只是沉默不語,卻也並不反對。
「既然如此,」捋了捋鬍子,歐陽穆海看向眾人,大聲說道,「那我們明日便出發前往巫雲山,取回鳳丹,討伐禁鸞!!!」
聞言,台下的眾人也便同時大聲喊道:「取回鳳丹,討伐禁鸞!!」
在一片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人們紛紛熱血沸騰,興奮不已,唯獨洛紫矜簇起雙眉,心中泛起一陣難言的擔憂。
凝葭,不知是否安全;師父,也不知去了哪裡;而那蘇靨容……
想著,他便抬起頭,望向窗外,心中暗念道:希望此行,一切能夠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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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
上蒼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會作何選擇……?
恍然從夢中醒來,薛紅香睜開雙眼,看著單膝跪於自己床前的男子,輕輕地笑了笑。這幾日來,由於內傷過重,自己又輸出了全部內力,她的面容早已變得蒼白無神,憔悴不已。
「如何了……?」薛紅香看了看地上的男子,問道。
「母主,明日便是……」鬼祀頓了頓,隨即說道,「決戰之期。」
聞言,薛紅香轉過頭,再次閉上了雙眼。沉默良久,她睜開眼,虛弱地從床上走下來,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母主?」見狀,鬼祀轉過身,吃驚地看著眼前的背影。
「呆在這裡…太悶了……」黑色裙擺長長地拖在地上,緩慢地向前移動著。那略顯蒼涼的背影,淡淡地開口說道,「我出去走走……以後的事情,便交給你們了……」說完,血暝閣的石門便再次關上,那單薄的黑色背影,便永遠消失在那雙灰色的眼眸中……
「……。」沉默,他跪下身,對著石門,扣了一記響頭,久久不起。
夜晚的風,帶著絲絲涼意,卻也顯得溫柔無比。一抹鮮紅的身影,在那漆黑的夜裡,緩緩穿梭在墨綠的樹林之間……落葉,在晚風的吹拂下,在她身邊如同蝴蝶一般地旋舞著,她看著那一片一片枯黃的樹葉,伸手接住,癡癡地望著,任由風吹亂了烏黑的髮絲。
「你來了。」
低沉的聲音從漆黑深處響起,薛紅香放下手中的落葉,抬頭望去。
「是的,我來了~」嫣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她用那依然嫵媚的聲音說道,「怎麼,你終於想通了,帶那狗皇帝的人頭來換你女兒的命了?」
「……」
黑暗中一片沉默,不久,一張陰沉,卻帶著一絲憂傷的臉從黑暗中逐漸顯現出來,默默地看著眼前的紅衣女子。
「紅香,你這又是何必……」
「風勁松,我所受的苦,你是最清楚不過,」募地轉過頭,薛紅香看著眼前的男子,眼中是深深地忿恨,「可是為什麼到現在,你還要幫著他,替他說話?」
「紅香,你所受的苦,我都明白,」風勁松為難地看著她,低聲說道,「只是…在大局面前,個人恩怨、兒女情長,只能擺到一邊……」
「大局?」聞言,薛紅香笑了笑,說道,「這麼說,我的兒子就該死??我就活該被毀容,被拋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毀去自己的容貌嗎?那是為了告誡自己,提醒自己,好讓我看見這張臉,就要想起他欠下的血債!」
「紅香……」
「呵呵,」薛紅香摸了摸自己的臉,轉過身來,對著風勁松厲聲說道,「若是你真想將你的女兒救出來,那便來與我決一死戰,否則,我今晚回去就將她弄死,明日,再把那狗皇帝一同殺了,來為你女兒陪葬!!」
「你…!」
風勁松憤怒地睜大了眼,看著眼前的女子。只見薛紅香嫵媚地一笑,便伸出蔻丹一般的紅爪,向他狠狠抓去,無奈之下,他便只有舉起雙手。知道對方實力不可小覷,他若是不出力,便一定頂不了這一招,於是便將內力積聚在掌上,朝著飛來的身影揮掌擊去。誰料到,薛紅香的這一招,根本沒帶上任何內力,雖只是普通的一掌,卻已將她擊得口吐鮮血,向後飛了出去。見狀,風勁松大吃一驚,便立馬操起輕功遁身飛了過去。
火紅的衣裙在風中飄舞著,美艷而淒厲,薛紅香早已被那一掌震得經脈盡斷,只能任由著身體向後飛去,宛如一片剛剛從樹上落下的紅葉。柔軟的腰肢被強壯的臂彎攬住,她看著眼前那張雖已蒼老,卻依舊神采奕奕的臉,笑著說道:「勁松…師父……我的輕功……還是比不上你呢……」
「紅香!」風勁松睜大了雙眼,看著眼前的人,驚訝而又憤怒地喊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妖艷的鮮血染紅了蒼白的嘴角,薛紅香輕輕地笑了笑,說道:「不怪你……我本來…就是快要死的人了……今生今世……雖不能親手將他殺死……但至少……我也要死在你的手上……」
「你……」聞言,風勁松痛苦地閉緊了雙眼。
「師父…這個……」蒼白的手不停地顫抖著,從袖中掏出了一個藍色的包袱,薛紅香看著包袱,笑著說道,「…這個……麻煩你來修好它……然後將它……還給它的主人……」
風勁松接過包袱,打開一看,裡面竟是斷裂成兩半的玉如意。吃驚地看了看薛紅香,他疑惑地問道:「它的主人?是何人?」
「呵呵……你馬上……就會見到她了……」
「紅香……」緊緊握住那雙蒼白顫抖著的手,風勁松摟住懷中的人,痛苦地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你的眼中只有仇恨?為什麼你的心裡還是忘不了他?你可知道,在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與你一樣,無時無刻不在痛苦著……甚至,比你更加痛苦……」
「師父……」薛紅香倚在在他的懷裡,靜靜地聽他說著。
「即便,你毀了容……即便,我被主子指婚,娶他人為妻,我的心裡……從始至終也只有你一個人……」懷中人的呼吸越來越弱,風勁鬆緊緊摟著她,眼中盈滿悔恨的淚水,「我只後悔,為什麼當初我沒有將你帶走,為什麼當初……我要遵守什麼君臣之禮,將你讓給了他!!!」
輕輕地一聲長歎,薛紅香抬起頭,看著漫天飛舞的落葉,慢慢地伸出了手。「紅葉……紅葉……洛亦……」絕美的眼角滑出一絲清淚,她看著那那一片片從她指間輕巧飄過的落葉,笑著說道,「若是……那天…我沒有答應他的請求……若是…那天……我沒有與他一同而去……若是……」
慢慢地,她的眼神越來越黯淡,蒼白的手也在紛飛的落葉中緩緩落下,脆弱的聲線,摻雜著無盡的苦痛,悠然地飄蕩在這寂靜的林間。
「若是……上蒼…再給我……一次機會……我……」
雙眼慢慢闔上,淚水緩緩落下,那一聲「我」,化作一個無盡的長歎,最後一個「若是」,永遠沒有答案……
「紅香……」知曉她離去的那一瞬間,他的心,彷彿也是死去了一般。緊緊摟住懷中人的軀體,風勁松雙目緊閉,沙啞地低吼道:「紅香!」
夜晚的風,依舊帶著些許微涼,巫雲山靜靜地坐落在月光的照耀下,沉默無言,滄海湖溫柔地倚在山腳下,緩緩流淌。天地間只剩下漫天的落葉,在那寂靜的樹林中紛飛,沒有歸處。
逝去難回,紅葉也變枯葉;
紅顏不再,青絲驟成白霜;
恨字苦短,何以心結難解;
情字愁長,為誰醉飲千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