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是林佑的偶像。
這是『一直』到底能追溯多遠呢?
它可以一直追溯到初中跟高中。
林佑初中正是q市的三十一中學跟第二中畢業的,兩所學校都是蘇先生的母校,也是我的母校。
林佑之所以把蘇先生奉為偶像的原因,跟蘇先生在這兩個學校的知名度有很大的關係。不論是初中三十一,還是高中第二中學,蘇先生的知名度都是『八王爺』裡最盛的一個,不論是學習,還是跆拳道,亦或是算計人——他在傳言裡近乎完美。
到了我跟沈七薇,他們又時常會回學校亮個相講個話,出風頭的同時,知名度就往上升。後來蘇先生回國,創業,又時不時捐個實驗樓啦,捐個跑道啦…校長們就會把成功的校友做成激勵學生們的宣傳海報,貼在各個樓層的走廊裡。
這個林佑同學,就是被那些海報激勵成了現在這樣,把蘇先生奉為偶像七八年。
他說這些的時候開始還很不好意思,後來說到蘇先生那些仁善之舉的時候,又是回報母校,又是資助貧困大學生,他就開始變得頭腦清晰,字也鏗鏘有力,與之前的鄰家弟弟的形象判若兩人。
正好他說完,蘇先生辦公室的門也開了。朱錦程第一個出來,還在說的什麼話戛然而止,一身的嚴肅立馬就不見了,喜笑顏開道:「喲,嫂子來啦!太好了,嫂子來了就好了!咱們這17層一準兒就陽光燦爛了!」
謝林跟另外兩個不認識的律師也衝我禮貌的喊了聲「嫂子」,然後自動的讓開了門。我也跟他們點頭「你好」的目送了幾步,才進去蘇先生的辦公室。
他就坐在桌子沿兒上,淺藍的襯衫打開了第二顆扣子。早上的寶藍領帶此時已經沒了蹤影。他的小臂上還捲著襯衫的袖子,明明一副大戰過的樣子,他偏還淺笑溫著表情。
一時間,我就覺得又氣又心疼,走向他的時候感覺腳步從未有過的有重量。因為要給我一個想要什麼都可以不用猶豫就買下來的生活,他是這樣的累…
我心疼的走過來。才一靠近,他就伸手將我擁進懷裡,把頭靠在我的肩膀,長長舒了口氣。我一時間眼眶微熱,不禁呢喃起他的名字,「蘇昊…」
「嗯。」
「蘇昊…」
「嗯。」
我喊一聲,他就答應一聲,呼吸噴灑在我的頸間,灼熱跟溫暖。
他把我擁緊。我推了推他,「我來請你吃飯的,胡先生給這個面子麼?」
「吃什麼?胡蘿蔔小炒麼?」他頭也不抬的咕噥著道。
「我請你吃拉麵。」
他就嘖嘖嘴:「老婆可真摳門兒啊,一碗拉麵就想打發我?」
「明兒我做好了給你送。」
他忽然抬起頭,目光灼灼生輝。「寶貝別是開玩笑逗我玩兒的,經不起你這麼調/戲。」
我舉手發誓,絕對會給他做好吃送來,不然就罰三天下不了床。
於是他就穿上外套跟我走了。一路上的公司職員都在竊竊低語,他還頗為炫耀的攬著我的肩膀不松。一副就是在『告訴全世界』的樣子。
本來我說的請拉麵是說著玩兒的,結果我們真的去吃了味千拉麵。這也就罷了,還碰上了林美嘉跟她的同事。
她真心自來熟的就過來打招呼,眼睛在無人的座位上瞄來瞄去,想坐,又像在等邀請似的。
我跟蘇先生全程裝死。一直到拉麵端上來,服務員順便請她們兩位:「您好,兩位這邊坐吧,這樣會影響我們顧客用餐的…」
兩個人整齊劃一的去瞪服務生,我卻暗暗朝服務生妹子豎大拇指。
蘇先生說我「小調皮」。我就喊他「促狹鬼」,愉快的吃完飯,打道回府。
這個打道回府,回的是蘇先生辦公室。
下午,他躺在我腿上,我坐在沙發上給他按摩腦袋。朱錦程跟另一個不認識的律師來匯報了江回情況,我才知道讓蘇先生心情多雲的是什麼事。
那個不認識的年輕律師叫沈安,他在負責一件無償的法律援助案子。案子的原告是一對七十歲老夫妻,二十出頭品學兼優的養子在一場車禍中喪命,被告是一輛奧迪的私家車主。
由於當時路段的監控錄像正在換修,所以案子有一點棘手。更棘手的是,死者是因為救一個小學生才喪命的,而小學生的家長對此事拒不承認。
這脈絡是我從他們的對話中捋出來的,再具體的情況無從而知。
私家車的車主的確超速了,在上一個路口的監控裡能清晰查得到,交通隊的違規記錄也調出來了,還包括私家車主購買閒置駕照違規消分的行為。
但是現在問題出在被救小學生一家人的身上,上到姥姥姥爺,下至父母家長,居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作證。這也就罷了,她們還同口不承認那天在車禍現場,也根本沒有見過那輛肇事的奧迪車。
沈安說:「孩子家長那邊我已經溝通了一個禮拜了,態度依舊強硬,孩子也是一句話不說…」
我能感覺躺在我腿上那人週身氣場的凜冽。他嘴角牽起一個冷笑,說道:「去周法醫那兒把dna比對證明拿回來,告訴學生家長,要輿論譴責還是要心安理得,讓他們自己選。」
等人都出去,我揉按著蘇先生的額頭:「這件
件事只有孩子這一家目擊者麼?」
「不是,我只是看不慣他們把自己摘的這麼乾淨。那個男孩兒…死的太不值,從此老父老母無依無靠,九泉之下如果知道自己救了這樣一家人,該有多心寒。」
「沒有他們一家…就起訴不了肇事司機麼?」
「寶貝,就算只有一輛肇事車,我也能把拒不承認的被告打的爬不起身…但這案子不是我負責,是給沈安積累經驗的。」
「那對老父母真可憐,這對年輕家長也真可恨,不知道夜深人靜時,會不會良心不安。」我悵然著咕噥。
蘇先生伸手摸了摸我的臉,「瞅瞅你這小心軟的勁兒,又感性上了?」他歎聲失笑「事情撞在我這兒了,就沒有不管的道理,我已經在楚家的基金裡添了兩個老人的名字,每月會有資助的。」
我聞言,忍不住低頭去親吻他的額頭,「我的老公真善良!棒棒噠!」
他整個人都笑的顫了起來,胸腔尤其甚,聲音溫潤清朗:「你真是…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怎麼就這麼招人疼?」
他抻手揉著我的臉,猝不及防的拉下去吻上,輾轉深情…
————
我陪蘇先生上了一下午的班,臨下班時接到沈安的電話,卻不是他本人,是120急救中心的醫生——沈安現在在醫院。
蘇先生當時就火了,一身聚斂風暴的低氣壓,久久沉默,就只說了一聲「很好。」
我們開車去到中心醫院。病房裡沈安的腿打著石膏,胳膊也是骨折法兒動彈,他還衝著我們笑:「我要是再嚴重一點,他能不能判個無期徒刑?」
蘇先生當場就切笑了一下:「你要是作死了我會讓他槍斃三十回的。」
「為什麼是三十?」
「順口兒。」
「……」沈安完全沉默了,過了會兒又說:「我的手機錄了音,可以證明他們受雇於人,只要找到其中一個,應該可以順籐摸到上面,到時候再多一項罪名,會判的重一點最好。」
你瞧,他挨打了居然還一副這麼高興的樣子。
蘇先生說:「這個案子我來接手,好好養你的工傷,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
沈安就一臉正色道:「這打挨的,真值!」
回家的路上,蘇先生一直在給不知道是誰的那些人打電話,又是調監控,又是約吃飯,還有改天登門拜訪。
我頭一次見到他如此忙,為了工作。看他一直沒有笑意的臉,忍不住問:「感覺這個肇事者很有來頭啊,竟然還買兇傷人。」
「呵,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來頭的人。」他冷笑了一聲說道,又歪頭看我「怕麼?」
「怕什麼?」我疑惑問道。
「我這樣兒你怕麼?」
我也切笑了一聲:「你是我老公,最親密的人,我怕你做什麼?心疼都來不及,哪有時間怕。」
他嘴角有了一絲笑意,說:「律師,也並非我們小時候知道的那樣正義。有時候,有些情況,非常手段是很必然的,因為大多數『正義』都處在弱勢…」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我卻已經猜的清楚。
因為正義處在弱勢,他就必須將正義從一條非正義的途徑,推上正義該在的那個位置。
這種途徑可以是人脈,可以是蒙哄,有時候,也可能會是威逼利誘。
就好比這件事…
京城腳下,肇事者居然敢買兇傷人,傷的還是有「正義的夥伴」之稱的律師,視律法如無物!這種行為以及這種行為的指使人,空有一顆正義心的人在他們面前,充其量也只不過是一隻柔弱的小綿羊吧?
想到蘇先生那時隱而不發的冰寒氣場,我就忍不住心下微顫…這件案子撞到蘇先生手裡,被告也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