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要去的地方忒偏遠,一條工整的瀝青路,兩旁大楊樹,路邊的田地都是緊挨著的塑料大棚…但是格格不入的,是許多身穿白衣的工作人員,他們看起來那麼專業。
我已經完全轉向了,根本不知道這是來到了什麼地方,好像沒出京城,可又從來都不知道京城還有這麼一片原始的地方。
路的盡頭是一處古居建築,乍一看像是到了漢穿劇拍攝現場,如果沒有現代的路燈跟旁邊私家車的話。
我下了車,拂拂裙角朝門口走去,目光不經意,落在這輛銀色不起眼的轎車上,不禁一驚,saab的車?
這可是一種少見的高端車啊。我驚異於這種稀有的牌子,就聽蘇先生道:「走吧,帶你去見見我們的老中醫。」
中醫!
oh,no——
在這樣哀嚎時,他已經牽了我的手,姿態正式的好似去赴一場豪門宴會。
他帶動了我的緊張,不禁繃起了那根敏感的神經,目不斜視的,踩著他的腳步節奏,輕盈著步履走上台階。
厚重的古風大門敞開著,上書燙金『中草堂』的匾額下,有位唐裝老管家候在門口,笑著的歡迎我們:「好久不見,蘇律師,我們老爺從年前就在念叨了。這位就是蘇太太吧?」老管家嗓音清亮的笑了,說「老爺有吩咐,要是看見蘇律師是獨身前來的,這門就不用開了。」
噗——我心話說這老中醫還真有童趣,就聽蘇先生稀奇的咳了一下,略帶不好意思的聲音傳來:「秦叔還是喊我小蘇吧,律師律師的叫,我這精神都散不下來。」
「別聽他瞎說!」不遠處屋裡傳來一聲低喝,緊接著踏出一位青灰唐袍的白髮老人,笑者半臉的道:「他就是怕跟他小妻子一比,被你給喊老了!」
蘇先生鬆開我的手,學著古人那樣做了個輯:「秦爺爺。」
我有一瞬間目瞪口呆,轉瞬就回過神,四十五度鞠躬,兩手放在腰腹,也恭敬的喊了一聲秦爺爺。
老人身骨健朗的從走廊的台階上下來,繞著我走了一圈,站在面前看了看,皺了皺眉,抬手就朝蘇先生肩膀劈了下去!「你小子開葷也不是這麼個活造法兒啊!你這是打算把儲備糧一次性吃完?啊?你小子冬天還過不過了?」
他老人家真心聲音洪亮的不符合這個年齡…我滿頭瀑布汗,餘光瞄著蘇先生謙恭的在那兒受訓,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只高傲的大灰狼在誰面前這麼低人一頭的樣子。
「你就活造吧,跟你爸那個混小子一樣一樣的!你媽為啥就生你一個不知道啊?虧你還知道帶來找我!」他說著不再理他,換了目標…疑似…衝我來了…感覺目光掃了掃,他道:「小丫頭你手伸出來。」
因為不知道他說哪只手,我緊張的說了句「有勞秦爺爺了」,就隨便伸了只右手出去。目光略過蘇先生時,居然看到他衝我眨了眨眼!我不可置信的定睛再看,他卻又什麼異樣都沒有,好像那只是我的錯覺。
「換另一隻。」
我聽聞,忙專心回來,伸了左手出去。
只見秦爺爺老皺卻不粗糙的手,四指扣在我的脈門,彈琴一樣的,不時切換著手指,號著我的脈搏。他問:「特殊期前後一周,是不是都腰酸腹漲,有下墜感?」
我羞窘的點點頭,這老爺子真靈。
他嚴肅的看著我:「是不是從來不吃姜?」
我一驚,佩服的點點頭。
「還不愛喝熱水?」
我五體投地點頭!
老爺子扁著嘴搖頭:「真是個半點兒好處都不沾的丫頭,身體寒氣淤積,經血不暢,內分泌紊亂,肝郁脾虛,」他數著數著,就又衝蘇昊去了,這回直接拍了他的後脖頸「看你還敢不敢不節制!你他娘的要孤獨後半生?!」
我嚇了一跳,蘇先生也嚇了一跳,原本就被他數白了的臉色更加駭人了,緊張的聲音有了顫抖:「秦爺爺您別嚇我,別拿她來嚇我,我節制,禁止都行,您給她好好調理…」
這樣弱勢的蘇昊…
我心疼的難以抑制,抿緊了唇,才忍住擁抱的衝動。
那位老爺子立在我們面前,吹了吹鬍子,一臉鄙夷相:「幸好她這還年輕,我給你配幾副藥,回去先吃一個月,二十八天以後再來一趟。」他說著衝我道「你在那張椅子上等會兒」又瞪著眼睛盯蘇昊「你跟我進來!我交待你點事兒!」
女人的第六感有時候特別可信,直覺告訴我老爺子喊他私聊肯定沒好事兒,不然哪能那麼一副表情?
我在老爺子指給我的椅子上,忐忑不安的坐著。
老管家給我上了一道姜茶,就站在我身邊。
我看看小几上的姜茶,如果不喝,禮貌上就過不過去了…我忍住蹙眉的表情,咬咬牙,優的端起,抿入口中…姜的味道鑽近呼吸,瀰漫口腔,除了沒那麼辣,真是跟薑湯沒差。
老管家笑容和藹親切,跟秦爺爺的火爆脾氣看起來像是冰火兩極。我端著茶杯小酌,想到秦爺爺的脾氣,就不由擔憂蘇昊,他會不會又挨揍了?
秦爺爺…
既然是爺爺,連蘇爸爸都成了混小子,那他應當是蘇爺爺的至交吧?只有這一種解釋,才能說通蘇先生拜訪時的正式,聽訓時的謙恭,也才能將那麼一個高傲的人,情願低下頭這種行為,合理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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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或許,秦爺爺,是他在這世界上最後一個敬重的『爺爺輩』了…
想到蘇爺爺的過世,我腦海一閃而過的畫面,隱約…好像記起了點兒什麼,不是很清晰,但是感覺很真實。
就在我急於深想時,輕微的開門聲響起,他修長的身影從門內走出來,雙眉緊鎖。我著急的站了起來,放下茶杯大步走過去,本想牽著他的手安撫,卻被他手上前所未有的溫度嚇了一跳:「怎麼了?這麼涼?他說了什麼不好的?他說…」
我還沒等問完,就被他大力的擁在了懷裡,力道大的,有些疼,我卻不捨得打斷他。好在不到一分鐘,他就鬆開了力道,額頭抵在我的肩膀,長長鬆了一口氣…
「我被他嚇到了…他嚇唬我…好在沒事…沒事…」
「才不是嚇唬你!你要緊注意節制!調理期間切忌同房啊!」
我心情被這兩個人的對話拋的忽上忽下,秦爺爺嚇唬了他什麼?本來沉重緊張的心情,就被他老人家這句切忌同房給喊的哭笑不得。
這一刻,他彷彿就像孩子般脆弱,充滿了一種叫做恐懼與害怕的情緒。我心疼的揉了揉蘇先生順滑的頭髮,想說些什麼,卻最終給他的只有擁抱。
秦爺爺的話,估計會說我的身體很麻煩,沒救了這種話不大可能,不然蘇先生早就沒空賣弄脆弱了。
不過他這樣還真可愛。
秦爺爺把藥方交給老管家,便抓著我告誡一些調理期間的禁忌,從忌口到被禁止的行為。讓人困擾的是,他特別強調如果蘇先生發晴一定要嚴肅拒絕,不然就分房吧。
我一臉赧然,蘇先生還坐在旁邊埋首在我頸窩,無精打采的回應:「知道了,會照做,但求爺爺別再嚇唬我了…」
老爺子臉一抽:「我可沒嚇唬你,健康是生命之本,最棘手的不是哪一種病,就怕她這樣大病沒有,小毛病一身,不調養個兩三年,到時候傷了元氣你找誰哭去?」
腰上的手收的又緊了緊,彷彿他緊攬的不止是腰,連帶著我的心也一起。
他真的是…很怕失去我,對不對?
我不想去詢問他來確認答案,直覺告訴我,『失去』這兩個字會戳中他的痛點,我不捨得。
回程的路上,他一言不發的開著車,一副心情沉重,滿腹心事的樣子。
我問他這裡是哪兒,他才回答:「xx堂的分部,秦爺爺是上上任掌權人,跟咱爺爺是生死之交。這方圓的土地,都是他培植中草藥的地方。」
xx堂啊,老北京最著名的中醫藥堂,去年還在特期養生節目看到過它的現任掌權人,被作為特邀嘉賓邀請的,那一期好像講的人體,經脈,穴位,與健康。
有點後悔當時沒認真看了,早知道會跟這麼大的中醫藥堂有交集,好歹也會瞧瞧它的現任掌權人是個什麼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