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夜幕就像隔絕世外的古堡,遠離喧囂,卻又矛盾著的繁華。
我裹著侍者遞來的羊絨披肩,在庭院的噴泉旁小坐了一會兒,感覺情緒慢慢平復下來,不覺長長舒了一口氣。
「是活的呀,還以為是個擬真木偶呢!害我都敢動!」
我循著稚嫩的男聲,就看到了門廊下站著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方才說話的就是這位小男孩兒。我微微一笑:「我的發呆讓你感到困擾了麼?很抱歉,因為**靜,不覺就走神了。」
他歪頭晃了晃牽著大男孩兒的手:「四叔我可以跟她說話麼?」
「你不是已經說過了?」
小男孩兒眨眨眼,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臉,鬆了他的手跑下來,停在我眼前,仰著頭看了又看:「你跟四叔房裡的玩偶真像!都皮膚白白的,好乾淨的樣子!」
四叔房裡的玩偶?
這個稱呼跟…玩偶這個東西明顯搭配不起來的吧?叔叔輩的人再年輕也不會還停留在玩偶階段吧?
我止不住驚異了一下,看了一眼他背後那個大男人,實在跟玩偶搭不上邊兒。
他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嚴肅的聲音傳過來:「不要聽他胡說,楚一凡我們該走了!」
前一句應該是對我說的。
「哪裡有胡說?」眼前小朋友毫不猶豫反駁,又拽了拽我的披肩,招招手。我把腦袋湊過去,他小聲的告訴我:「你比她們都漂亮!」
雖然這比較讓人哭笑不得,我還是忍不住勾起唇來:「謝謝你的誇獎。」
「我該走了。」楚一凡朝我也露了一個笑臉,轉身跑回門廊下,朝我隔空揮手:「再見!」
那位大概是楚家四少的人,重新被他的小手牽上,朝我禮貌的點了點頭,說:「那邊的走廊可以上去觀景台,視野不錯。」
我歪頭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條雕花拱門的走廊,傾斜著連接著建築上的一處西式小庭。大概就是他說的觀景台。
待我回頭想要道謝的時候,門廊下已經沒了人影。
我提著裙角,順著那條室外爬升的走廊拾階而上。走到最高處,半面山頭的風景就在眼下。
來時那條亮著華燈的盤山公路掩映在樹木林間,若隱若現。
半山上還有幾簇村落一樣的燈火聚集,光火微弱的點綴在靜謐而昏暗的山間。
正如那個人說的那樣,視野不錯。
我看著那幾簇燈火,納罕著這片私家佔地怎麼會有人家,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熟悉的規律敲在心頭,又泛起絲絲緊張。
蘇先生的身影出現在身後,有些微喘。我忍不住詫異:「跑來的麼?」
「你說呢?」
感覺到他的不悅,我張了張唇,理智決定了閉嘴。
他上下打量著我,用一種沒見過般的眼神。這樣陌生的眼神讓我心底清晰的刺痛了一下,疼的頓時別開頭躲避了他的目光。
他的手伸到我的眼前,聲音也如期而至:「走吧,拍賣快開始了。」
「好。」
我應了一身,將手附上,又是那個優端莊的自己。
那個被楚亦凡叫做『四叔』的男人,正是楚家行四的楚韓,今晚晚會的主持。
他站在台上致辭,然後感謝了各位來賓的到來,最後宣佈拍賣開始,所得款項將全部用於啟動『溫暖行動』。
所有人致以掌聲。
我也一樣。
很好奇他說的行動,卻不能問。
我果然很討厭這樣的場合。
看著一件件物品露面,聽著一聲聲叫價。有名家藏品,也有連線條都沒畫好的幼稚塗鴉。
經過楚四少的手,它們身價暴增。
那幅來自孩子們集體的彩虹塗鴉,被我身邊這位蘇先生,以一百萬的一口價拍下。
台上的楚四少跟同桌的楚涼都不約而同的感謝他的慷慨。楚涼笑說:「一幅畫換一座孤兒院,趕明兒讓他們多畫幾幅,貨到付款啊。」
蘇先生從兜裡拿了一張卡遞給侍者,挑著唇冷笑:「愛心盡到,先行一步。」
說罷,他就牽起我的手,真的多一句都沒說,朝著大門方向頭也不回。
「哎那件事我道歉了啊!」
楚涼的聲音響在身後,他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
這樣殺氣騰騰有些嚇人啊…
我提著裙腳被他帶出了門,用了勁的拽他的手:「你別走這麼快,我穿著高跟鞋呢!」
他完全停了下來,臉色不虞:「你在中庭碰見楚韓了。」
他用了陳述句。
怕我不承認麼?
「是。」
他深吸一口氣:「付櫻兮我真不該帶你來。」
我整個人都隨著他的話一僵,抓著他胳膊的手,忽然就無力垂了下來。
如果是以前那個自己,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回他
一句『我也後悔跟你來』。
可我現在,沒那個心情,也沒有那個氣勢。
他渾然未覺的說:「楚四…離他遠一點兒,不要有交集…他比楚涼…情況嚴重的多。」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回家吧。」
他像來時那樣攬著我。
我卻從身體,到心,都漸漸接近這個夜晚的溫度。
門童去停車場提了車,接過蘇先生給的小費,高興的道了謝,站在門口一直恭敬的目送我們離開。
從山下,到山下,我一直在看引路的華燈,腦海一直迴響起那位深藍晚禮服小姐的話。
她說她陪著他那麼多年。
哪一種陪?
精神?**?
這個人太歹毒了,這麼簡單一句話,就讓我把一直以來忽略的問題全想起來了。
我們彼此缺失的那五年,他認識過誰?又跟誰有過交集?
或許我不該問,可我忍不住。
「蘇昊…」
「嗯?」
「你在國外…」
忽然問不出口。
我閉上眼,沉默了一下,終究還是問了。
「你有過**麼?」
他蹙著眉,歪頭看了我一眼,感覺表情僵了一下。
我想我已經有了答案。
「有。」
那一瞬,我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心臟的針刺,疼痛蔓延到手指,整個手在抖,它們失去了控制。
那感覺很短暫,卻很清晰。
「我不想騙你。」他的聲音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打破我的失神,傳了過來。「但那個人,不是蔣涵蕊。不是你見到的這個人。」
「我以後…」儘管我極力壓抑著聲音裡的顫抖,儘管每一個字都會讓我心臟如刺,但我還是想問:「我以後,會見到那個人麼?」
「或許吧。」
他沒有轉頭,也沒有表情,像是回答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我忽然笑了,整個身子靠在座椅,茫然的看著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