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語錄:有時候我們拚命像別人展示的,恰好是我們真正缺乏的——
林嘉木一張一張的翻看著照片,眉頭越皺越緊,侯露露的精神狀況比抑鬱症之類的病症要嚴重得多,「她在精神病院住了多久的院?」
「我查了一下c市的紀錄,不算久,用得藥物也只是抗抑鬱類的藥物。」鄭鐸也是一籌莫展,「你查她父母的那條線,查得怎麼樣了?」
「她家裡的座機已經停機了,之前留下的手機號碼也已經是空號了,她原來在文工團的時候有幾個好姐妹,後來她離開之後,完全跟這些人斷了聯繫。」林嘉木把照片翻了個個,背面寫著時間、日期、拍攝地點,看來她監視陸家不是一兩天了,多數是一些明顯是擺拍的全家福,「這些照片的來源是哪裡?」
「我用識圖軟件搜索過,有一兩張是薛雯雨的空間和微博洩露的,大部分是陸老太太的空間洩露的,她退休寂寞,曬孫子、曬兒子是她的主要消譴,她只注意到了不要洩露兒子的工作地點和身份,家庭照卻不避諱,她的空間雖然是有權限的人才能進入,但是稍有電腦常識的人就能破解。」
「我查一下她訪問過空間的ip地址。」林嘉木的手在鍵盤上飛快地移動著,陸老太太的交際圈子很廣卻也很窄,多半是同一階層的有閒退休女高幹,有得級別比陸家高,有些級別比陸家低,到了退休的年齡了,也都開始接觸網絡,平時生活中有保密意識,在網絡世界卻懂得不多,以為設置了空間權限,就真得只有朋友和親人才能看見自己po上網的照片,林嘉木稍一搜索,就有一連串的互曬照片,多數是曬孫子、孫女、寵物,再有就是曬自己鍛練之類的照片,有訪問過她的空間,卻沒有互動的ip有二十幾個之多,有些明顯是海外代理,林嘉木找到了兩個來自侯露露家鄉的ip,通過ip,查到了qq號碼。()
這個號碼昨天還是活躍的,林嘉木破解了這個號碼的空間,果然是侯露露的空間,她的空間更有趣,所有的照片都是她未發胖之前的,各種藝術照跟演出照,還有很多曬「兒子」的照片,多半是說自己的「幸福生活」的,軍婚很寂寞,一年到頭看不見丈夫,幸好有兒子在身邊,給兒子買了衣服,給兒子買了褲子,還有一些兒子的小趣聞,還有一些是曬禮物,多數是一些名牌,她的好友很多,都叫她漂亮軍嫂,她最新一條狀態是:帶著兒子去看老公啦!噓!不要問我去哪裡哦。
下面的評論裡是一片的祝福和讚美聲。
林嘉木歎了口氣,侯露露在網絡上構建了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裡她嫁給了陸謹,過著高幹少奶奶的生活,雖然軍婚寂寞,很久見不到老公,可還有一個兒子相伴。
她往前翻空間的信息,發現這個空間是在薛雯雨跟陸謹訂婚之後開通的,第一條就是我訂婚了!然後是曬鑽戒的照片,她寫自己歷經辛苦,終於得到了婆家的人認可,成為了「他」的未婚妻……
後面就是隔幾天發一次的「幸福狀態」,結婚的時候她發的照片是兩隻緊緊握在一起的手,可是身為丈夫的男人,卻從沒有露過面。
侯露露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從小到大,都是人群中的焦點,進了文工團以後也是團裡的明星演員,除了愛美一些,並不是那些輕浮虛榮只想在黃金年齡嫁個金龜婿的媚俗女人,可她遇見了陸謹,整個人生卻發生了逆轉,在別人眼裡的珍珠,在陸家人眼裡卻是糞土,她所有的自尊都被踩在腳底,拚命想要抓住的東西卻怎麼樣也抓不住,最後陸謹都離她而去,如果她自己省悟過來,把陸謹這一篇翻過去,她一樣會有精彩的人生,可是偏偏不是每個人都能醒過來的,她在網絡空間裡鍛造了自己的水晶玻璃屋,在這個玻璃屋裡,她還是那個珍珠,她得到了所有的幸福……
鄭鐸從林嘉木手裡拿過鼠標,點開一個月前的一個留言:「我覺得這個空間是假的,除了孩子的照片沒有任何一張大人的照片,什麼最美軍嫂,騙子吧。」
本來這應該是條不被人注意的留言,可是在幾個小時之後,有人回復了這個人,一開始就是破口大罵,然後有十幾個粉絲也跟著罵了起來,那個人也認真了起來,一一列舉證據,比如說錯了孩子衣服的品牌,孩子穿得衣服明顯與當地的季節不符,說錯了育兒常識,別人拿照片裡出現過的品牌嬰兒用品問她多少錢買的,她答得不對之類的,雖然這個人被粉絲罵跑了,可顯然侯露露因為這件事,受到了更大的刺激,連發了幾條內容詭異的狀態。
她的水晶玻璃屋,因為這件事,出現了裂痕……
就在鄭鐸和林嘉木在一起看這條狀態的時候,侯露露竟然更新了空間照片,照片上是發胖之後的她,抱著壯壯坐在一個餐廳的合影,「生完孩子之後發胖了不少,很討厭現在的自己,不過看見孩子健健康康的,也就覺得值得了,因為怕你們不喜歡現在胖胖的我,所以沒有發和兒子的合影,放這張照片出來,堅定自己減肥的決心吧!從今天開始記錄自己減肥的歷程。」
顯然她的好友也被「發胖」的她嚇到了,幾個人發了好幾條回復,都是說原來她為了生孩子犧牲這麼大,還有勸她減肥的,不過大部分的回復都是正面的。
林嘉木和鄭鐸查看照片的信息,拍照的時間是兩個小時之前,地點是c市,從餐廳的餐巾來看,飯店叫胖大王……
兩個人趕到胖大王的時候,侯露露已經不在了。
「這個人……」值班經理看著照片皺了皺眉頭,「她確實來過,還帶了一個小孩,看她的樣子是要趕火車,小孩子不乖,一直哭著找奶奶、找阿姨、找媽媽……我們好幾個顧客投訴過她太吵。」
「趕火車?你知道她要去哪兒嗎?」
「我們店對面就是一家火車票代售點,她跟別人打電話說她買了車票要回家,說得很大聲,孩子又一直哭……走的時候還落下了些東西。」他一邊說一邊從收銀台下面拿出一個袋子,「我看了一下,應該是孩子的衣服。」
鄭鐸打開袋子,果然裡面是壯壯被拐走時穿的衣服,「那孩子現在穿得是什麼樣的衣服?」
經理看了他一眼,「你是警察吧?我當時也想報警……那孩子跟她真不親……」
鄭鐸冷哼了一聲,「那孩子是她拐的。」
「啊?真是拐賣的啊……我看她不像是……」他一邊說一邊往經理室去,「你等著我調監控。」
監控裡的壯壯被換上了牛仔褲和厚厚的長棉服,最近雖然有冷鋒過境,這一身打扮也太嚴實了些,不舒服加上對陌生人的恐懼,讓壯壯一直在哭泣狀態,侯露露對他並不怎麼理睬,只是不停地在刷著手機跟別人講著電話。
後來經理過去干涉,她才抱著壯壯哄了哄,又給他拿了吃的,壯壯終究還小,有了吃的安靜多了。
餐廳外面的攝像頭顯示,她確實是從火車票代售點出來的。
林嘉木和鄭鐸到了代售點,找到了她的目的地,一看見地址,鄭鐸就皺起了眉頭,「她要去找陸謹。」
「什麼?」
他拉著林嘉木上了車,「陸謹原來是在這裡工作,現在應該不在了。」
「那……」
「知道了目的地,也知道了車次,以後的事就跟咱們無關了。」鄭鐸長長出了一口氣,拿起了手機,放下手機的時候,像是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
兩個小時之後,薛雯雨發來一條彩信,她抱著壯壯向鏡頭揮手,下面緊跟著十個字:「謝謝,我原諒你了。對不起。」
鄭鐸刪掉了短信,也刪掉了薛雯雨的聯繫方式,抬頭看著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為什麼?」
「呃?」
「薛家如此有勢力,你為什麼當年沒有向薛家求助。」
鄭家母女的車禍之後,鄭琳意識還很清醒,她清楚得記得肇事司機下車查看過她們母女,發現她母親死了之後,這才嚇得掉頭就跑,後來交警隊拿來的肇事司機照片,明顯不是那個人,可是交警隊的人卻說她是因為當時受得刺激太大,所以才沒能認清司機,不肯採信她的證言。
鄭鐸苦笑,「我跟妹妹通完電話,知道了事有蹊蹺,第一件事就是找薛雯雨跟薛將軍,我本來以為他們會幫我,替我母親昭雪,可是得到的回答卻是:非常時期,不能干涉地方政務。當時薛將軍正要調職提撥,聽說跟政敵咬得很緊,他不肯橫生枝節……最後我找到了校領導,校領導讓我自己找證據,找到了證據他們會跟當地聯絡,就是因為對這些人抱有希望,我才整整耽誤了四天的時間,當我得到了確定的答案,剛要買票回家調查事情的真相,替我母親辦喪事,照顧我妹妹,就接到了電話,我妹妹跳樓了,所謂的正義,當時對我已經不重要了,就算是抓到了尚大少又怎麼樣?交通肇事罪的最高量刑是七年,就算他進了監獄,減刑、假釋,關不了多久就會出來,我只想讓他以命抵命,於是我找到了薛雯雨,跟她提出了分手,她是知道我的,她知道失去了所有親人,回a市就是要殺人見血,拚命的想要阻止我,可是那個時候我除了報仇再沒有別的心思,跟她大吵一架分了手。」他抬頭看著林嘉木的眼睛,「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下定了決心,以命抵命……殺了人,我也不打算活著回去了……」
林嘉木沒說什麼,只是踮起腳尖,摟住了他……許多傷,不是看起來皮肉完好就不存在了的,鄭鐸這些年沒有說過這些事,不代表這些事沒有重重的壓在他的心底,侯露露也好,他也好,薛雯雨也好,甚至只有名字的陸謹,都有一部分的青春跟感情,埋藏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