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木語錄:有的時候生活就是這樣,真正做惡的人未必得到報應。
九點半,正是高中下晚自習的時間,十幾輛公交車和數十輛私家車組成的長龍一直排到幾百米之外,家長們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跟相熟的家長聊著天,忽然校園裡傳來一聲又一聲孩子的尖叫,家長們的心瞬間揪在一起,就在他們心急如焚的想要看清裡面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已經有幾十個學生從裡面尖叫著跑了出來,其中有一位家長拉住了一個孩子問,「怎麼了?怎麼了?」
「有個瘋子潑硫酸!」
這個聲音像是炸雷一樣在家長們的耳朵響起,差不多一瞬間就引爆了情緒,眾人瘋了一樣的喊著自家孩子的名字往裡面衝,沒過多長時間,只見一個壯漢手拎著一個女人從裡面出來了,學校的保安也過來維持秩序,「沒事沒事兒!人已經被抓住了!孩子們沒受傷……她被人撲倒,一瓶子『硫酸』潑自己臉上了……」
家長們雖然聽見保安這麼說,還是恨意難平,現在一家就一個孩子,捧在手心裡長到十七八,結果學校裡進了瘋子,拿了硫酸到處潑,這是要讓別人家破人亡啊,當下就有人報了警,人群裡還有醫生過來要替孩子和這個女人做檢查,還有十幾個脾氣火爆的,上來就要打身上不知沾了什麼,臉上也滿是刺鼻藥水味的女人。
「保安醫在哪兒?她這個得處理一下。」鄭鐸也捏了一把冷汗,本來他半個月以前已經離開d市,回a市處理別的事了,判決公佈的時候,林嘉木又讓他回d市,免得藏雪潔被媒體逼瘋,沒想到他剛上了高速,就發現藏雪潔的位置變了,大半夜的離開了家,他跟蹤手機信號到了廢棄的工廠,又從工廠跟到了學校,要是他跑慢了一步的話,藏雪潔已經把一瓶子鹽酸扔到剛放學的章慧和她身邊的幾個同學身上了。
都是十幾歲花一樣的姑娘,真被潑到了身上臉上,可是一輩子的大事,他從後面快跑了幾步,從側面撲倒了藏雪潔,鹽酸瓶子破碎一地,藏雪潔的臉上和身上沾上不少,躺在地上打著滾的嚎叫,嚇得學生們拚命的叫,四處亂跑。
他拽著藏雪潔起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傻愣在當場的章慧,「章慧!走!找你媽媽去!」
章慧這才轉身跑向員工停車場,這個時候保安和老師也來了,幫著鄭鐸一起把藏雪潔押到了校園外,在保安室等著警察,幾個老師裡有兩個是化學老師,對處理這種化學灼傷很有經驗,「沒關係,是鹽酸,不是硫酸。」他一邊戴著保潔手套飛快地扯下藏雪潔身上的衣服,一邊說道,來回說了好幾遍,不知道是安慰別人還是安慰自己,「你們拿水桶去接水,幫她沖洗。」
「還有你,也快去沖水洗手。」化學老師說完,鄭鐸才意識到自己的手上也沾了鹽酸,火辣辣地痛得厲害,要了水到一邊沖水,這個時候保安室外面已經被家長圍攻了,值班的校長衝破人群這才擠了進來。
「警察五分鐘後就到。」開玩笑,出了這種案子,幸虧兇手被控制住了,上了省台新聞之類的,辛辛苦苦整一年,獎金一分都不用想,「這人是誰啊?神經病嗎?」
藏雪潔現在已經看不出人樣了,被水沖得頭髮凌亂,因為疼一直叫個不停,有一個女老師認出了她,「她好像是昨天上新聞的那個小三……姓藏的。」
這件事鬧這麼大,學校裡差不多人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對,她好像是攔住了我們班的章慧。」這些人裡還有章慧的班主任。
「真是缺德啊!當二奶搶人老公還不算,還要來潑人家女兒硫酸,我原來在電視裡看見這種人,都恨得咬牙切齒的,沒想到今天遇見了。」老師們開始七嘴八舌起來,他們本來就瞧不起二奶,更不用說這個二奶喪心病狂到要在校園傷害小孩子……
「是啊……」
藏雪潔被沖淋過之後,已經不是那麼疼了,聽著這些人這麼說,只覺得頭痛欲裂,她做了些什麼?這些人說得那個惡魔真是她嗎?她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人了?最要緊的是,為什麼她下了這樣的狠心跟狠手,竟然沒有報復到應該被報復的人?!她抬頭看著背對著自己沖手的男人,這男人好像是那個律師身邊的大個子,難道自己一開始就落入了對方的圈套?「季紅!季紅你出來啊!季紅!」
可是所有人都當她是個瘋子,根本沒有人理她。
季紅把最後一件衣服放進了衣箱,坐在女兒的臥室發呆,章慧從外面進來看見媽媽這樣,坐到了媽媽身邊,「媽,我是出國去讀預科,然後讀完本科就回來,你退休之後也可以去陪讀啊……」
「別人做壞事,為什麼是我女兒背井離鄉?」季紅抹著眼淚說道。
「媽,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我在國外拚命唸書,拚命花錢,等我站穩了腳跟,就把你接出去。」
季紅摟著女兒許久不說話,她知道女兒的決定背後有汪思甜在出主意,「你爸現在已經悔悟了,不會再……你原諒你爸吧,不用這麼防備他,你說要出國,不在國內讀書了,他不是一點都沒猶豫就拿錢了嗎?你爺爺奶奶還拿了二十萬給你做生活費……」
「媽,我沒有不原諒他,只不過再不能像原來那樣信任他了。」這次的案子出了之後,不止是章誠嚇了一大跳,他找來的二奶竟是條毒蛇,逼宮不成就要毀女兒的一生,章家二老也是嚇得魂都沒了一半,覺得對孫女愧疚至極,章慧卻沒有什麼心思唸書了,她聽了汪思甜的建議,跟爸爸把事情攤開了說,她高三一整年過了一半,被家裡和學校裡的事攪和得成績一落千丈,在國內是別想考到好大學了,不如出國讀預科,章誠對女兒有愧疚,沒有猶豫就答應了,找了一家中介聯繫女兒出國的事。
章家不缺錢,選得都是最優方案,很快就將事情敲定,四月中旬的時候別人要準備高考,章慧卻要打點行裝準備走了。
季紅卻知道女兒的小心思,女兒的成績雖然受了影響,但沒有被影響到連本科線都上不了的程度,女兒是想要花錢,把家裡的錢花光……免得被別人摘了果子……公婆對藏雪潔恨歸恨,她被捕入獄之後,照樣把藏亮接回了身邊寶貝似地養著,章慧想得很清楚,不趁著現在他們有愧疚多挖點,以後就難挖了。
母女倆個躲在臥室裡依依惜別,客廳裡開著的電視講著一樁離奇的案子,小三懷孕生子逼宮,原配體諒大度換來了丈夫的浪子回頭,兩夫妻合起來爭奪小三孩子的撫養權,小三在贏了官司卻毀了名聲,失去了事業,為了報復帶鹽酸到原配孩子的學校喪心病狂的將鹽酸潑向了無辜的少女,幸好路過的體育老師發現不對,將小三撲倒在地,小三害人不成反自害……現在這樁曲折的案子已經審理結束,藏某因故意傷害未遂,被處以五年有期徒刑,主持人最後放出了照片,第一張藏某的照片美貌如花,第二張則是半邊臉上滿是紫紅的傷痕,身上,手上也有傷痕……主持人最後說道:「害人者伏法,控制不住自己的**,對家庭和社會造成傷害的始作俑者,也就是故事裡的男人,應該負什麼樣的責任呢?」
而故事裡的男人,則是坐在自己家的門店裡,盤點著貨品,準備將店面搬到省城b市,再將生意擴大……
五年以後
汪思甜坐在咖啡廳的一角,撥弄著咖啡勺,看著筆電裡的新聞,章慧悄悄地走了過去,拍了一下她的肩,「呀……」
「看什麼呢,這麼認真?」
「沒看什麼,就是感歎這個社會再怎麼變,有些故事是不會變的。」新聞故事也一樣,一個小女孩被爸爸的情人潑了硫酸,毀了一生,故事裡沒有及時出現的英雄救人,只有當事人的眼淚。
章慧現在已經對這些事看淡了許多,「我剛回國,你就這麼冷面的招呼我?」
「好啦,我不看電腦了,大小姐你不是說要移民嗎?再不回來了,怎麼又回來了?」
「我爸剛查出心臟病,醫生說不能勞心耗神,我媽叫我回來。」章慧點了一杯卡布其諾。
「他們還在一起?」
「豈止……」章慧覺得這世界光怪陸離到她不能忍,爸爸媽媽居然合好了,每天早晚一起遛彎,爺爺死了以後奶奶帶著藏亮過,媽媽居然主動說換間大房子,大家一起生活,藏亮早改名叫章季亮了,小孩子年紀小,加上他們搬了家之後對外說章季亮是超生的,季紅是老師為了怕丟工作一直養在親戚家裡,國家政策寬鬆了,季紅又內退了,這才把孩子接回來,知道的親戚因為早被警告過了不敢說,而且相隔甚遠來往漸少,居然把這個謊撒得很圓滿,新認識的朋友根本不知道,章季亮的來歷,讚他們夫妻兩個有福氣,兒女雙全。
「姓藏的應該出獄了吧?」
「也許吧,不知道她的消息。」章慧聳了聳肩,「不過我媽也沒傻到底,我爸想收了生意把錢換成房子鋪子,我媽說換房子鋪子是坐吃山空,我在國外是學經管的,不如讓我回來管家裡的生意,也省得我在國外讓他們倆個擔心,我爸聽說我肯回來,馬上就同意了。」章慧現在正當年,那個弟弟才上小學,等他大到能爭產了,章奶奶肯定是不在了,查出重度心臟病的章誠在不在也不一定,給他多少,全看季紅和章慧母女的臉色,就算是章季亮知道了自己的真正身世又如何?
「厲害啊……」
「這世界這麼殘酷,不厲害點能行嗎?」章慧笑道,已經一身職業女性裝扮的她,再不是那個知道了爸爸外遇之後茫然無助的小姑娘了,也許她會每週末去看爸媽,會照顧生病的爸爸,會對弟弟縱容,可她心裡清楚明白,除了她和媽媽,沒有誰是真正的親人,爸爸……自從外遇的那天起,就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她仰視的巨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故事我沒有像是很多人希望的那樣結束的很「解氣」,而是寫得有點過於真實了,女孩被潑硫酸的案子發生在幾年前的黑龍江,我永遠記得電視台記者採訪時媽媽的眼淚和爸爸的「笑」。
下一個故事是被偏執狂男友追殺的女孩。有時候外人眼裡的「浪漫」其實是一種脅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