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濛濛亮,雪漫還在熟睡,小郡主自然也睡得十分香甜,夜陵倒是習慣性醒了,但他一動未動,以免打攪妻女睡眠。
這時候,成魅那冷峻的聲音傳入夜陵耳中:「姐夫,出來一下,有事相商。燔」
夜陵攸地睜眼,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妻女,才知道成魅是以傳音入密之術跟他說話的,驚擾不了他的妻子和女兒。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見沒驚動妻子和女兒,這才放輕腳步往房外走去。
一直到夜陵輕手輕腳關上房門,雪漫和小郡主也沒有醒來,兩人恬靜地睡著。
夜陵循著成魅的聲音找到了成魅所在,是村子最邊角已經廢棄的一間堆放雜物的倉庫,而令他意外的是,替雪漫接生的六個穩婆都在這裡,還有南宮若水,以及他此行帶來的鬼醫木子青。
「出了什麼事?」夜陵沉吟一下,問道。
這麼大陣仗,肯定是出了事,而且和他有關,但現在雪兒母女平安,不知道還有什麼事能讓這幾個人如此。
突然,夜陵心中一緊:難道,雪兒的平安只是表象,她還有什麼危險不成?
見夜陵神色一下子佈滿陰霾,南宮若水便說道:「雪兒和安兒都很好,她們已經度過一劫了,我們這次要跟你說的事情,是關於雪兒的另一個孩子的。窠」
「另一個孩子?」夜陵一怔,什麼另一個孩子?他只有一個孩子?就是安兒,他的女兒?
南宮若水看向木子青,木子青緊抿著唇,走上前去。
「王爺,節哀。」木子青跪了下來,將一個黑色的長盒子呈在夜陵面前。
夜陵看著面前黑色的長盒,眉頭緊鎖:「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王爺!」
「王爺……」
「王爺……」
齊聲叫喚的,是六個穩婆,她們不約而同跪在了夜陵面前。
夜陵轉頭看去,薄唇一抿,上前虛扶:「你們是本王的恩人,不要給本王下跪。」
「王爺請聽老婆子說。」年紀最大的穩婆搖搖頭,執意地跪在地上,她眼裡含著熱淚,說道:「王妃生產之時,我們幾個雖然順利替王妃接了生,但卻也發現了一個不易讓王爺和王妃知道的事實。本來我們想瞞下這件事,但卻被成魅小公子知道了……」
夜陵看了一眼成魅,到底,是什麼事?會讓穩婆認為,不易讓他和雪兒知道?
「姐姐懷的,是龍鳳胎。」成魅微微一掀唇,說出這個夜陵之前並不知道的事實。
「什麼?」夜陵渾身一震,她懷的是龍鳳胎?
可,她只生了一個女兒!
那也就是說……夭折了一個?
半晌,夜陵才回過神來,拳頭不知不覺握緊,隱隱咬牙地問道:「本王當時陪同生產,怎麼不知你們接生了兩個孩子?」
那年紀最大的穩婆苦笑道:「王爺當然不知,因為兩個孩子幾乎是同一時間出來的,而那一出生便夭折的孩子……他有些古怪,我們幾個老婆子若不是被王爺王妃一番深情感動,當時恐怕也嚇得撒手離開了。」
夜陵又是一震,他依稀記得當時他的確沒有關心孩子是如何出生的,他滿眼都只看得到雪兒的痛苦模樣,整個人都陷入恐懼之中。
至於孩子,他是到事後許久,穩婆都將孩子包好了他才看了一眼。
「如何……如何古怪法?」夜陵看著眾人的表情,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
陸夢仙的詛咒,便是說雪兒會生下怪胎,血崩,難道,詛咒應驗了一半?
「姐夫還是自己看吧。」成魅走上前,將木子青手裡的黑色長盒打開,看了一眼後面無表情移開視線,抬頭望著夜陵。
夜陵聞言朝木子青手中黑色長盒之中看去,這一看,他渾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那黑色長盒不過四五寸長,裡面裝著一個三寸多大的死嬰,全身瘦骨如柴,膚色黑青,身體幾乎不足正常出生嬰兒體型的三分之一。
而他古怪……就古怪在他有三隻手,只有一隻眼睛。
說他是怪胎,一點不足為過。
「穩婆她們是一番好心,一則怕詛咒為真一事傳出去對你和雪兒不利,二則怕雪兒知道還有個孩子夭折會傷心,對她坐月子養身體不好。」南宮若水見夜陵瞳孔驟增,便開口說道。
南宮若水又看了看成魅,繼續說道:「穩婆她們商量之後想將小世子埋葬,永遠保守這個秘密,但被成魅發現,成魅逼問得知實情,覺得此事應當引起某種重視,於是找了木子青,讓木子青一看究竟。」
成魅冷冷地接過話道:「鬼醫檢查過這孩子的情況,發現他是在姐姐肚子裡便奄奄一息了,來自母體的營養全被安兒奪走,所以他才發育如此瘦小,無法存活。」
成魅說著,瞥了一眼那孩子屍體,眼神厲了厲,哼道:「鬼醫說,如果不是安兒,他將成長為正常嬰兒體型的三
倍以上!那麼,姐姐就極有可能因難產而血崩喪命了!」
安兒?夜陵眼神恢復了一些清明,雖然他沒說話,但他心裡已經對這個女兒充滿了感激。
慢慢消化了這些事實之後,夜陵沉默片刻,問道:「你們,不僅僅是要對本王說這些吧?」
南宮若水和成魅對視一眼,各自淡淡一笑,夜陵就是夜陵。
「鬼醫,你來說吧。」成魅一揮手,勁風蓋上了黑色長盒。
木子青一手托住黑色長盒,一手從懷中掏出一團布帛,布帛一抖開,裡面包著一粒紅色的藥丸子。
「王爺,這是絕育丸,只要王爺給王妃服下,王妃此生便不會再有孕。」木子青有些畏懼夜陵的怒火,因此是低著頭說的。
不過,出乎他意料之外,夜陵並沒有發火,而是直接從木子青手中將藥連同布帛一起拿過去了。
「本王只怕她不肯服下。」夜陵早就發過誓不會再讓雪漫承受孕育之苦,而他也根本沒想過他必須要有個兒子,所以自然不會發火。
木子青訝然片刻,旋即也明白了他家王爺的癡情,但還是解釋了一番:「屬下得知王妃產下龍鳳胎,一胎有異之後,便也去給安郡主作了簡單檢查,屬下發現安郡主的體質十分特殊,似乎在娘胎中便帶有某種能力。」
未出生就有某種能力?夜陵怔了怔,心想難道是巫族女兒天生的?他倒沒聽雪兒提起過。
「或許正是這種天生的能力,才能讓安郡主在和那怪……在和那孩子爭奪母體營養時大獲全勝,也救下了王妃一命。」木子青差點說漏嘴,一想這到底也是王爺王妃的孩子,因此才連忙兜了回來。
夜陵知道木子青等人都是慶幸另一個孩子夭折了的,雖然有些遺憾,但一想到那孩子若不是被安兒奪走營養,便會讓他妻女喪命,他也一陣慶幸,又如何怪其他人這麼想呢?
「但無論如何,千年詛咒是應驗了的,只是王妃福澤深厚,懷上龍鳳胎,安郡主又天生有著某種特殊能力,這才能保住王妃一命。所以,王妃此後,是萬萬不宜再有孕,以免再應詛咒的。」木子青垂下眼,語氣都有些顫了起來。
這一次本就要應驗詛咒血崩,但王妃懷上了龍鳳胎,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再有下一次……他實在不敢想,王妃是否還有這等好運氣。
夜陵總算明白成魅他們找他是所為何事了,另一個孩子夭折一事,自然不能讓雪兒知曉,以免她傷心難過,但他不可再讓她懷孕,否則難保下一胎便是個兒子,與那已經夭折的孩子一般,會讓她難產血崩!
「雪兒很愛你,雖然你們已經有了一個女兒,但她必然還是想為你留後,前幾日雪兒就對我說過,等過年還想再生一個,想生個小世子。所以,要勸她服下這藥丸,恐怕也還有些難度。」南宮若水有些同情地看著夜陵,說道。
雪兒有多愛夜陵,他是再清楚不過的,她必然不想讓他無後,所以夜陵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讓她放棄再生孩子的念頭的。
偏偏,又不能告訴她真相,他是真同情夜陵此刻的難處。
「本王會讓她服下這藥丸的。」看著手中的紅色藥丸,夜陵堅定地說道。
他不會再讓任何人,威脅她的生命!
即使她不諒解,即使她生氣,他也別無選擇。
只要她好好的,他夜陵有沒有後,有什麼關係?何況,他並不是無後,她冒著生命危險為他生下了安兒,不是嗎?
有安兒,有她,他的人生已經圓滿了。
夜陵走後,南宮若水朝木子青示意了一下,木子青就走到六個穩婆面前,拿出六顆藥丸,說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不是我們不信任你們,只是你們忘了這件事比較好。這六顆藥丸會讓你們忘記近三個月發生的事,你們吃下吧。」
六個穩婆驚疑不定地面面相覷,雖然有一絲恐懼,但也無可奈何地拿起藥丸吃了下去。
等到六個穩婆服下藥丸各自昏迷過去,木子青又謹防有詐地給六個穩婆搭脈檢查了一下後,才站起來向南宮若水點了點頭:「等她們醒來,就會都忘了,我找人將她們先送回玉城。」
南宮若水淡笑著點頭,如此,千年詛咒應驗一事便可永遠封存,不會再對雪兒造成任何傷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