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夜陵帶著一干人等趕到雪漫所在的海邊村子,正值雪漫臨盆。
雪漫從昨晚開始陣痛,到現在剛過兩個時辰,夜陵派來的六個穩婆早就在房裡待命了。
其他女人生孩子,剛剛陣痛的話,穩婆根本不會管,但雪漫可不同,她是堂堂夜王妃,穩婆連一絲一毫的輕怠都不敢。
「姐夫,你果然來了。」成魅童稚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平時不會出現的緊張。那房間裡的人,可是他生命中唯一的陽光。
失去了那溫暖,他恐怕也覺得生命毫無意義,只能追隨他姐姐而去了燔。
「你姐姐如何了?」夜陵解下披風,隨手丟給身後的綠環,儘管心中恐懼到了極點,卻沒有顯露在臉上。
「姐姐她五更開始陣痛,還好我守在門外,一聽見房裡有動靜就破門而入了,接著穩婆就來了。」成魅小手微微握緊,輕吁了一口氣後,又說道:「穩婆說,這才剛開始,不知道姐姐還要疼多久。窠」
一聽到那個『疼』字,在場幾個大小男人都變了臉色,尤其是夜陵,其次則是南宮若水。
「若不是雪兒心心唸唸的都是你,此刻我真想給你一拳!」溫和如水的南宮若水握著拳,隱隱咬牙地對夜陵說道。
南宮若水這麼說,自然是怪夜陵竟讓雪漫意外懷孕,讓她遭受這生產之苦了。
夜陵看了南宮若水一眼,神色黯然,破天荒承認了自己的錯誤:「是,都是本王的錯。若雪兒有事,本王也不會獨活。」
南宮若水一怔,心頭那股火氣倒是消了下去。這不可一世的戰神能承認錯誤,倒也難得,看在這男人比他還痛的份上,他就不再責怪了。
畢竟,這是雪兒深愛的男人啊!
「本王要進去陪她。」夜陵側耳傾聽,聽見穩婆不斷安撫的聲音,而雪漫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說話,吸氣聲倒是明顯,他便瞬間做了決定。
南宮若水和成魅不約而同伸手一攔,異口同聲道:「不行!」
兩人都是擔心夜陵不夠冷靜,給雪漫添亂,畢竟兩人事先都聽穩婆說了,女人生孩子可血腥可凶險了!
再說,他又幫不上什麼忙,而以他的身份,進去之後不是讓穩婆失去方寸嗎?
夜陵一看兩人表情,就知道兩人在想什麼,淡淡一笑後說道:「放心,本王的定力不至於那麼差。至於其他的,本王自有分寸。」
說完,他推開兩人的手,一邊朝房門走去,一邊解開外袍,只著淺藍色裡衣,頭上的髮冠也被他拆了下來。
南宮若水和成魅微愕地看著夜陵脫掉那些代表他身份的束縛,推門走進雪漫的房間,然後將房門關上……
兩人對視一眼,大概明白夜陵此舉的用意了。
穩婆若會怕,怕的便是夜陵的氣勢,王爺身份,而夜陵身上的蟒袍,頭上的髮冠,正是增加他冷冽氣勢的東西。
現在他把一切都除去,穿著最簡單的淺藍色裡衣,那股冷冽的氣勢自然消除了大半。
再加上他進去後會和雪漫呆在一起,那他便會變成世上最可親的男人,絕不會帶給穩婆半點壓力。
「也好,姐姐定是希望姐夫陪著她的。」成魅淡淡笑開,他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姐夫了。
南宮若水沒說話,但顯然已經是默許了夜陵此舉。
畢竟,之前雪漫開始陣痛時,那眸光若有似無總是瞟向門口,大概她心底深處還是希望夜陵來的吧?
但兩人不知道,夜陵自降身份,還遠遠不止如此。
夜陵走進房間之後,六個穩婆都是呆了一呆,雖然夜陵的穿著讓她們感到很是驚訝,但她們認得夜陵,自然在短暫的驚訝後回過神來,忙要下跪。
「不要跪。」夜陵伸手,一道緩和溫潤的風力就將六個穩婆托了起來,沒讓她們跪下去。
雪漫不停地吸著氣,那陣痛越來越明顯,但她自然忍得住這疼,歷經劫難的她,不會把這點小疼痛看在眼裡。
只是,她看到夜陵進屋的那一剎那,眼眶還是忍不住濕了。
雖然她無比自信不會有意外,她一定可以順利生下她和夜陵的孩子,可也終究有那麼一點點不確定的。
如果她真的要死,她也想再看夜陵一眼。
所以她開始陣痛時,最想看到的人的確是他,她怕她過不了這一關。
「六位大姐,今天,別把我當成夜王。」夜陵將六個穩婆托起來之後,恭恭敬敬地朝六個穩婆鞠了一躬,把六個穩婆都給嚇住了!
雪漫也微微震驚地看著夜陵,她從不曾看見他如此卑微的模樣!
他……他是為了她?
「我放心不下我的妻子,所以才進房來陪我妻子生產,六位大姐今天別把我當夜王,把我當成一個丈夫,一個父親。我和我妻子,孩子的命,就交給六位大姐了。如果今日這一劫能過去,六位大姐就是我們一家三口的恩人,我們一家三口永世不
忘此恩!」
說完,夜陵再次朝六個穩婆鞠下躬去。
一名穩婆終於回過神來,感動不已地上前扶起夜陵,說道:「我老婆子替無數孕婦接過生,卻沒遇到過像王爺這麼癡情的丈夫。王爺放心吧,王妃的情況很好,一定會母子平安的!」
「是啊,王妃的身子骨健康著呢,孩子的情況也很好,王爺不用擔心。」
「我們六個老婆子就算拼了命,也會讓王妃平安生下孩子的,王爺就放心吧!」
「王爺放心吧……」
其他五個穩婆都回過神來,紛紛上前安慰夜陵。
這一刻,她們都被夜陵給感動了,果真沒再因夜陵進入房間而感到有壓力。
此刻在她們眼中,夜陵不是什麼王爺,而是一個愛妻如命,疼妻如命的好丈夫,她們也是女人,自然被這份深情所打動,何況她們是玉城人氏,夜陵和雪漫都是她們的主子,她們自然就更加感動了。
看見六個穩婆眼中驚懼之色散去,夜陵感激地笑了笑,道了謝之後才走到床邊,握住了雪漫主動伸出來的手。
「你不必進來的。」雪漫忍著疼,看著他說道。
說是這麼說,可在他握住她的手時,她突然感到一陣安心。
「我想看著你。」夜陵替她拂去被汗水打濕的髮絲,溫柔地笑道。
雪漫輕吁一口氣,失笑道:「可是我現在很醜,待會兒會更醜。」
就算是絕世美女,在生孩子時也會五官扭曲,臉色蒼白,哪裡有半分美感?當然,她不會以為他會嫌棄,只是她自己不願他看見那血淋淋的場景,讓他被嚇到而已。
「這麼說,我要是毀容了,雪兒就不會愛我了?」夜陵笑著接過穩婆遞來的熱毛巾,體貼為她擦著臉上不斷冒出來的汗珠。
雪漫被他逗樂了,他真不明白女人,女人和男人,永遠是女人在乎容貌多一些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雪漫感覺到陣痛越來越明顯。夜陵看出她的眼神變化,一顆心為之收緊,但卻沒有表露出來,以免給她增加負擔。
「姐妹們開始準備吧,王妃要開始生了。」
在一名穩婆的檢查之後,房間裡穩婆開始忙了起來,夜陵的心弦也繃緊到了極點。
雪漫緊緊抓著夜陵的手,在穩婆給她下指令之前,斷斷續續地問道:「夜……夜陵……若我……若我生不出來……你保大,還是保小……」
夜陵瞳孔驀地一縮,盯了她半晌,才緩緩說道:「保小。」
然後,他隨她一起走。
雪漫看出了他的未竟之語,釋然地扯了扯唇:「謝謝……」
他別怪她太殘忍,她只是想盡一個母親該盡的職責,不像她那母親一樣,在生死關頭犧牲兒女的性命。
她恨她母親,所以她絕不能做與她母親一樣的女人。
她也不會要求夜陵為了她的孩子,獨活下來,因為她知道他做不到,他和夜城壁一樣,對感情至死不渝。
她若走了,他必然不會活在世上。
但是她不擔心,就算她和他都走了,他們的孩子也會活的很好。有巫族的長老會保護他,有阮暮天夜蘭兒,還有夜王府對夜陵忠心耿耿的十三太保,暗衛,他們都會保護他,撫養他成人的。
可是他不知道她此刻多麼感激他,因為他終於懂她了,所以他說會保小。
「我……我很愛你……」看見穩婆準備工作就緒,雪漫用力地抓住了夜陵的手,深情地看著他,承諾:「所以……我會努力……努力活下來的……」
夜陵忍住眼眶的熱度,看向了一旁,淡淡地道:「我一直都信你。」
所以,也別辜負他的信任。
雪漫閉了閉眼,最後一絲不安消失了,她一定可以逃過陸夢仙的千年詛咒,一定可以一家三口團圓!
接著,兩人就沒再交談了,穩婆開始發號施令,一會兒命令雪漫用力,一會兒命令她休息,吸氣,吐氣。
自始至終,雪漫也沒叫喊一聲,她曾經受過比這痛苦千百倍的折磨,自然十分忍疼。
但夜陵卻很想讓她叫出聲來,這樣他才不至於那麼難受,不至於那麼心疼。
該死的!他再也不會讓她受這種苦!他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