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城的溫順與感動只維持了半天時間,當賓客們都散去之後,一身酒氣的上官情蹌踉著步入了新房。
葉傾城聽到聲音,本想上前去扶,但又顧忌著之前聽喜婆說的那些規矩,而沒有真的起身。
她坐在床沿,規規矩矩地等著上官情來掀她的大紅蓋頭。
上官情醉眼朦朧地看了床沿的新娘子一會兒,終於想起來要去揭蓋頭了,這才步履不穩地走向床邊,拿起一旁喜秤挑開了蓋頭。
「夫君。」葉傾城含羞帶怯地看了上官情一眼,垂頭輕喚了一聲燔。
葉傾城骨子裡是有著傳統意識的,她畢竟是個古代女人,而對於古代女人來說,她所嫁的夫婿就是她下半輩子的天。
即使葉傾城從前對上官情是不屑一顧的,但如今的她,既無武功又聲名狼藉,上官情這樣身居高位的倜儻王爺還待她如初,早已讓她情竇再次打開了窠。
是以,她對上官情如今有了一絲溫順,一絲臣服之意。
上官情倒是不懂女人家的心事,他只知道他做到了他一直想做的事,那就是不讓任何人欺負葉傾城。
即使割捨掉和雪漫的深厚情誼,他也沒有讓雪漫欺負到葉傾城,當然……他也知道,自始至終都是葉傾城在找雪漫的麻煩。
「嗯。」上官情應了一聲,轉過身,從桌上端來了交杯酒,遞了其中一杯到葉傾城手裡,然後和葉傾城對視著喝下交杯酒。
葉傾城微微吁了口氣,所有禮俗都成了,她終於是名正言順的賢王妃了。
上官情坐了下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再做什麼,原本微醉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清明起來。
「夫君,夜深了……」葉傾城垂下眼,她只剩最後一絲擔憂,畢竟上官情曾親眼目睹葉之榮對她那樣,她不知道上官情心裡是否會有所芥蒂。
葉傾城的暗示,上官情當然也懂,他又不是童子雞,不過他轉頭看向美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妻子時,腦袋裡有一瞬間的空白。
這種空白,就好像他做錯了什麼,但卻又想不起來到底什麼做錯了一樣。
「噢……」上官情雖然只怔神了那麼一下,卻很輕易地看見了葉傾城臉上的難堪,連忙回過神來,伸手去替葉傾城寬衣解帶,同時語帶抱歉:「抱歉,傾城,因為你今天實在是太美了,我忍不住看呆了。」
葉傾城頓時羞澀一笑,抿著唇沒說什麼,心裡卻是大為放鬆:原來他只是因為看她看呆了,害她還擔心他是不是在想別的什麼呢!
當葉傾城身上的穿戴被上官情剝去了一大半之後,上官情的動作卻越來越慢。面對如此嬌媚的新婚妻子,他腦子裡卻越來越空白。
以至於到最後,葉傾城酥胸半露之後,上官情猛然站了起來,有些狼狽地低聲說了句:「我想起皇弟先前讓我招待完賓客後去他那兒一趟,你早些睡,我晚點回來。」
說完,上官情便轉身匆匆走了。
葉傾城愕然地看著丈夫逃之夭夭的背影,張了張檀口,卻不知該如何挽留。
原來,他心裡還是介意的,縱使她沒有被葉之榮真的破了身子……
兩行淚,從那絕美瑩潤的臉龐上滑落下來。
紅燭搖曳,葉傾城獨自一人在新房裡坐到天亮,卻依舊沒能等到她的新婚丈夫回房來。
於是,葉傾城心裡埋藏極深的恨意又升騰了起來,她認定是陸雪漫在她大婚上的攪局,讓上官情丟了臉,所以才不肯和她圓房。
「陸雪漫,我這一生一世,都和你沒完!」葉傾城睜著血紅的眼睛,抓緊膝前單衣,恨意滿滿地咬牙說道。
御花園裡,剛剛新婚的賢王上官情,與一身龍袍的皇帝上官炎在月下對酌。
看著蹙眉不停往嘴裡灌酒的兄長,上官炎歎了口氣,說道:「皇兄,現在也沒有別人,連影子都被屏退了,你有什麼心事,還不能對我說嗎?」
從小,上官炎和上官情就是相依為命的,先帝先後都去的早,所以兩兄弟感情極深,自然也是無話不談的。
不過今晚,上官情到御花園之後,上官炎還是聽影子稟報後才匆匆趕來的,但他陪上官情喝了大半夜的酒,眼看著天都要亮了,上官情也沒開口說過一句話,一直在喝酒。
「我知道皇兄酒量好,但酒量好也不是這麼個喝法兒,要是雪兒姑娘在這兒……」上官炎碎碎念了兩句,突然住口不語了。
說實在的,他還真懷念那個囂張得無法無天的女子,至少她在雲傾國皇宮的時候,他兄長是意氣風發的,也更不敢像這般亂來。
上官炎微微歎了口氣,他想,如果雪漫沒有被送去夜闌國,一直留在雲傾國,那麼他皇兄是絕無機會娶葉傾城這麼個女人的。
可惜……唉!
「雪兒已經和我斷交了,你還提她做什麼?」或許是聽到雪漫的名字,上官情終於抬起頭來,理會了上官炎,但臉上全然是苦笑。
「那還不
都是皇兄你非要和她作對,不是我這當弟弟的說你,你真不該為了一個陰險毒辣的葉傾城,去得罪了雪兒姑娘。」上官炎搖頭,對葉傾城是一點好印象都沒有。
今日在喜堂上,夜陵送來那份『大禮』的時候,他看得清清楚楚葉傾城眼裡那抹恨,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葉傾城不會那麼容易罷手的。
再加上今晚他皇兄沒有留在新房裡,葉傾城鐵定會把這筆帳算在夜王府的頭上,更算在雪漫的頭上!
一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頭疼,因為葉傾城已經是賢王妃了,他皇兄又對其愛護得很,萬一……唉,和夜王府對上,即使不是找死,也絕對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不是我想和她斷交,而是她要傷害傾城,我不能讓她傷害傾城。」上官情又灌了一大口酒,眉頭蹙得死緊。
上官炎無奈地搖頭,他皇兄還真是鬼迷心竅了,明明是葉傾城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傷害雪漫啊!
上官炎歎氣道:「好吧,就算皇兄選擇了賢王妃,放棄了雪兒姑娘,那麼皇兄今日已經得償夙願了,又為何放著美人不抱,在這裡喝悶酒呢?」
上官炎這一問,問得上官情拎著酒罈子愣在當場。
是啊,他對傾城好了整整八年,甚至不惜為她與雪兒斷交,如今終於娶她為妻,他為何全無預料之中的喜悅,反而覺得茫然呢?
「皇兄,你該不會是反悔了吧?要不要我幫皇兄下旨廢了賢王妃?」上官炎喜滋滋地問道,他還真樂見這結果,那樣他的皇兄又回來了!
其實他一直以為,他皇兄會和雪漫成親的,沒想到他皇兄後來將雪漫送去了夜闌國,真是讓他大吃一驚也大失所望。
「不可!我答應要照顧她一輩子,保護她一生一世絕不受任何人所欺的!」上官情立刻脫口而出,眼神堅定無比。
上官炎一愣,看了他皇兄半晌後,眉頭蹙了起來:「皇兄,你答應了誰?」
「我……」上官情也愣了愣,眉頭跟著蹙起來。他只是脫口而出的,但上官炎這麼一問,他突然有了那麼一點胸悶的感覺。
半晌,在上官炎古怪的注視中,上官情輕歎了口氣:「雪兒曾經說過,要是喜歡上一個女子,就要對她好,一生一世只把她一個人裝進心裡,無論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能拋棄她,我不想做始亂終棄的人。」
「對賢王妃,皇兄似乎談不上『始亂終棄』吧?」上官炎失笑,這生米都還沒煮成熟飯呢!
「我已經娶了她。」上官情瞥了上官炎一眼,隨後丟掉酒罈子,站了起來:「好了,我要回府了,我答應過她晚點會回房的。」
上官炎無語地看了看天色,這不是『晚點』,這根本是一夜未歸!
葉傾城可是個心高氣傲的女子,天知道他皇兄回房之後,葉傾城會給他皇兄什麼臉色看。
上官情離開後,上官炎的臉色就沉肅了下來。
「影子!」上官炎坐在原處沒動,直接沉聲叫了一聲。
一抹影子出現,半跪在上官炎面前。
上官炎用指關節打著堅硬的石桌面,沉吟一會兒後命令道:「秘密去給朕查,查賢王頭幾回見到葉傾城之後發生的事情,一樁都不要漏掉。記住:此事不要讓賢王知曉,否則必不可成。」
影子微微抬頭,沒有吭聲,但人也沒走。
上官炎微微一笑,說道:「你放心吧,朕是為了皇兄好,你不覺得皇兄和葉傾城之間,似乎有些古怪嗎?朕只想知道,是不是其中有什麼內情,否則朕怎麼幫皇兄?」
影子這時便低了頭,拱拱手之後悄無聲息地退下了。
上官炎又是一笑,看來影子也看得很清楚,他皇兄雖說娶了葉傾城,可這似乎並不能讓他皇兄有多麼高興呢!
再加上今日皇兄困擾之下脫口而出的那句話,他想,他有理由懷疑,他皇兄過去發生過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
否則以皇兄的個性……還真是很難看上葉傾城那樣缺乏靈性的女子,也很難為了一個葉傾城連雪漫都撇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