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和寧震謙一起走出酒店的。隵菝殘曉
「等等,我去開車。」酒店門口,他道。詞句簡短,卻不容質疑。
「不用了吧!我自己搭出租去!今天星期一啊!」她提醒他,難道他忘記了時日?不用上班?
他沒說話,只把手機塞給她,「先給我拿著!」而後便去開車了。
陶子莫名其妙的,手機差點掉地上,不明他為什麼這麼做,轉念一想,才懂他的意圖,他這是讓他的東西在她這裡寄著,免得她不等他就跑了,這手機,就跟人質的作用一樣一樣的…柩…
她有些哭笑不得,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人的本質是難以改變的,她得花多少心思去揣摩他的作戰策略?不過,他這樣,又是何必……
不多時,他便開了車過來,讓她上車。
她握著他的手機,在窗外和他靜靜對視了幾秒,最後,一聲輕歎,還是上了車料。
沒有恨,沒有怨,從來沒有過,那又何必劍拔弩張?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不喜多話,開車的過程中,眉頭習慣性微蹙,面色甚至有些緊張,眉目間似充滿思考,卻不知在想什麼。而陶子,心中有事,也不願多說話,畢竟,在昨晚那件事後去上班,還是需要勇氣的。
車,在電台樓下的停車場停住。
「到了。」他一邊解安全帶一邊說。
「嗯,謝謝。」她望了眼大廳入口,好些個陌生的人在那轉悠,有點像記者,心中不由開始打鼓,搭在車門上的手也有了遲疑,她是不是該先想好怎麼應對再下車?
然,他卻先下了車,還繞到她這邊來,直接把車門給她打開了,面色沉靜,「來。」
好吧,總要面對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她給自己打了打氣,從車裡探出身子。
那些人果然是娛記,眼睛特厲害,她人還沒完全從車裡出來,就有三四個人往這邊跑過來,瞬間,便衝到了身前。
「這就是該電台的主播陶子啊!請問陶子女士,可以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嗎?」
「陶子女士,關於盛傳你和駱東勤先生正在交往一事是否屬實?可以透露一下嗎?」
「陶子女士,請問昨晚你接到那個電話是什麼心情?」
「陶子女士……」
剛下車,陶子就被鬧哄哄的一大堆問題給圍住,她站在寧震謙身邊,想起寧震謙昨晚說的那些話,僵著臉,微一吸氣,打算沉默是金,什麼也不說,直接從記者中間穿過去,在寧震謙的幫助下,脫離圍困應該不成問題,浴室看了他一眼,算是請他幫她突出重圍。
然而,就在她邁開步伐的時候,一條堅實的手臂卻擁住了她的肩膀,他的聲音響起,「抱歉,請讓讓。」
他身形高挑,渾然天成的軍人氣質,即便一件簡單的便裝黑襯衫,亦能絕好地襯出他的挺拔、凌厲,因為嚴肅,更多了幾分冷冽,極是引人注目的。
那些娛記便把目標轉到了他身上,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問他,「先生,請問你是陶子女士的什麼人?」
他的手臂便自然而然往內一收,順帶著將她更近地護在了懷裡,「我是她的前夫。」
字字鏗鏘,沒有絲毫猶豫。
陶子驚訝地抬起頭來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不是他自己說的嗎?對於流言蜚語不予置理,隨著時間的流逝,便自然消淡,那他卻是把他的身份和陳年往事說出來幹什麼?
她想插嘴,卻被他按住了後腦勺,索性將她整個腦袋都護在自己懷裡。
她貼在他胸膛上,只聽見身後一片鬧哄哄的喧嘩聲,還有,他胸腔裡傳來的,隆隆的轟鳴。
她突然就放棄了,算了,隨他怎麼處理,本就是和他有關的事,只要不需她來面對就夠了,反正已鬧到了這步田地,無論他怎麼做怎麼說,都不會比現在更糟……
記者們聽了他的話更是興奮,一連串的問題提過來,有些甚至問得很犀利,「既然是前夫,那傳言中陶子女士離婚就是事實了?請問是什麼原因離婚的?為什麼現在你們又在一起?」
「我們離婚是我的過錯,因為我的錯讓她受了很多委屈。」
他低沉的聲音緩慢而清晰,陶子緊貼著他的胸膛,仿似連他喉間每一個字符的震顫都能聽見。
他會這麼答,陶子並沒有感到意外,他定然是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的,她不明白的是,他完全沒有這個必要這麼做,他們已經離婚了不是嗎?他就不怕媒體挖**的本領,把他的歷史和莫忘的事都挖出來嗎?他可以迴避並沉默的……
「那可不可以說一說是什麼錯呢?」媒體的刨根挖底的好奇心永遠那麼強烈,一個稍遠點的聲音又問。
「我沒有好好珍惜她。」他給了一個簡單而模糊的回答。
「那請問什麼叫沒有……」同樣的聲音又響起,似乎還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然而,這個問題還沒問完,一個較近的聲音卻搶著說,「那請問你現在和她在一起代表什麼呢?代表復合嗎?」
寧震謙短暫的停頓後,繼續道,「代表我在贖罪,代表我在請求她的原諒,代表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依然是她的守護,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她!」
他說話一向有著部隊的風格,鏗鏘有力,說一不二,尋常一句話都跟道嗓子似的,這最後幾個字一出來,擲地有聲,倒像是指天生死之誓了,讓一群八卦的記者有些震懾,甚至有些小記者不敢再提問。
「那,請問關於駱東勤先生和陶子女士的傳言是否屬實?」還是那個離得最近的記者問。
陶子情不自禁抓住了他襯衫的襟,卻聽見他斬釘截鐵的四個字:「絕無可能!」
與此同時,一輛銀色的車在他們旁邊的停車位停下,車窗落下一點點,露出一雙眼睛來,而「絕無可能」這四個落地有聲的字也正好進入他的耳朵裡,仿若一陣驚雷,震得他心裡發痛,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亦泛了白……
到底,最後出現在她身邊護著她的人,還是他……「請問這位先生為什麼這麼肯定?你們不是離婚了嗎?你站在什麼立場來說這個話?憑什麼斷言?」記者又問。
寧震謙雙眉一挑,「立場?我的立場很多。我是她的前夫沒錯,可在她遇到困難的時候,我還可以是她的父親,她的兄長,她的一切,所以,如果我沒有立場,就沒有人有立場!」
他的話說完,便不再停留,依然護著她,在記者中穿行而過,很快進入大廈大廳。
陶子陷在一片隆隆聲裡,他的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撞擊著她的心,撞得她震顫,撞得她生疼,可不可以不要提醒她,他還可以是她的兄長,她的父親,她的一切?
隨著他的腳步,幾乎被他半抱半拖著行走,他襯衫上的氣息還如此熟悉,一波一波屬於他的氣息蘊滿了她所有的呼吸,於是,呼吸裡都是滿是酸楚的潮氣……
在他們走後,那輛停在他們車旁的車,也悄悄開走。
昨晚被莫名其妙揍了一頓的駱東勤,無法以那樣狼狽的樣子來見陶子,所以失言沒有來接她,今天一早,臉上依然青腫未消,卻想來悄悄看她的情形
怎麼樣,不料,看見的卻是這樣的場面……
大廈大廳,寧震謙很想,就這麼擁著她,護著她,再不鬆開手,可是,縱然再多的不捨,在電梯門口,他還是放開了手臂,她的一頭披肩長髮,在他身上蹭得凌亂,眼皮腫腫的,面色極是憔悴。
心口便酸酸軟軟地發疼,終忍不住給她理齊了髮絲,凝視她低垂的眼瞼,泛紅的鼻尖,輕道,「進去吧,我送你到這裡,自己上去可以嗎?」
她點點頭。
「知道上去以後怎麼做嗎?」
再次點頭,回憶湧進,胸口某個地方隱隱地痛了起來。
「我不在的時候,會不會怕?」
終於,一股強烈的酸楚襲擊了心尖,眼眶迅速一熱,她用力搖著頭,拚命忍住才沒讓眼淚掉下來,仿似又回到很久很久以前,老家門口大樹下他和她的對話:
「囡囡,我要回去了,不用送我哦。」
「囡囡,知道以後怎麼辦嗎?」
「囡囡,我不在的時候,不要害怕……」
他在她面前靜靜站立,數秒後,輕道,「囡囡,我走了……」
她猛然便衝進了電梯裡,滿眶的眼淚,再無需遮掩,嘩嘩而下,多年以前,他說他要走的時候,她知道,第二天的夏天他還會回來,可是,多年以後的今天,他為什麼還要跟她重複從前的台詞,有些事,還會再有回來的一天嗎?
他望著關上的電梯門,和樓層上升中變化的數字,似乎,有些尷尬,想了想,給她打了個電話,那個存在他手機裡的號碼,終於有機會撥出去了……
彩鈴唱了很久她才接,哽咽的聲音無法掩飾,「喂。」
他心裡一黯,又惹她哭了……於是更篤定地解釋,「囡囡,我剛才在記者面前那麼說,只是把事情化解,你聽過就算了,不要有負擔……」
陶子本是一邊抹淚一邊接他的電話的,耳邊腦海裡迴盪的還全是他剛才的錚錚之言,猛然間聽到這句話,如迎頭一棒,原來,他剛才的一切,都只是在記者面前的戲?
微怔後,倒吸一口氣,全是涼意,「知道了,我沒當真。」說完,便把電話給掛了。
寧震謙聽著彼端傳來的忙音,怔怔地站了一會兒才離開,臨行,苦澀的表情,原來她真的沒當真……他慶幸自己打了這個電話,解釋得更清楚,免得她有心理負擔,只是,你可知道,我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陶子先去洗手間洗了個臉,至少讓自己看起來清清爽爽的,才進台裡去。
迎面,便是同事來來去去,她挺直了腰桿,告訴自己要鎮定,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和平日一樣,跟同事說早上好,同事們也沒有什麼異常,笑著問候她。
她吐了口氣,其實,真的沒那麼難,至少,表面還是一團和諧,至於別人背地裡怎麼說怎麼想,她不知道,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她的辦公室門口,站著一臉笑容的江楓,那笑容,也和從前一樣簡單燦爛,她微微一笑,迎了上去,調整情緒,馬上就要播節目了!
寧震謙走出大廳,卻見停車場,自己的車邊,站著個人,正衝著他,一臉古怪的表情,而這個人,竟然是左辰安……
「你來幹什麼?什麼時候來的?」他快步走到車邊問,打開車門,讓左辰安上車。
「你昨晚不是還在北京?」上車後,寧震謙問他。
「我不來,那不是錯過了一場好戲?」左辰安笑看他問,「問答安排得很精彩啊,你背了多久?」
左辰安昨晚接到寧震謙電話,得知這邊出事,更得知還是兩個好友之間的爭鬥,他夾在中間,一直難為,但,這一次他卻是放心不下老大,畢竟s市是別人的地盤,雖然老大辦事一貫沉穩,但是在囡囡這件事上,卻難免會凌亂,所以,他訂了最早的航班飛來s市,還不敢提前告訴老大,如果老大知道他是因為擔心他的辦事能力才來的s市,估計老大會p了他。
哪知剛下飛機,又接到陸向北的電話,才得知原來一大早的,老大就要陸向北給幫忙安排幾個能控制的娛記,混進其它娛記裡一起,演一場採訪的戲。
左辰安笑看他,「深情男啊!說得真好!我咋從前沒見識過你這麼好的口才?說,背了幾遍才熟溜?」
那倆娛記他也認識,一來電台這邊,寧震謙已經擁著陶子進去了,他便叫上那倆娛記,把採訪錄音聽了一遍,又給娛記講了講這篇採訪該這麼組稿,暗裡卻憋了好久的笑,當然,其實不是否認老大的口才,作為部隊首長,作報告講話那是一套一套的,可這是講情話啊,老大不是以木著稱嗎?怎麼這幾段話裡一點看不出木來?可見一定是一路背了好多遍的……
寧震謙被他戳了老底,黑臉有些發熱,確實,這些話都是他難以啟齒的,可為了陶子,從酒店到電台來的一路上他都在默默練習呢……「你不是……怕拖累她嗎?現在想通了?要請求她原諒?要贖罪?要當她的父親兄長和一切?」辰安故意戲謔。
他表情僵硬,半天憋出一句話來,「父親兄長,我沒說老公!」
辰安訝然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的意思是……你竟然還……老大!」他快急死了好嗎?「那你又何必當著這麼多記者宣佈?有你這黑面神擋著,誰還敢來靠近她?她還怎麼去尋找她的幸福?」
寧震謙的臉果然一黑,「駱東勤我本來就不贊成!」
左辰安簡直無語,敢情老大真把自己當人家父親了?人家跟誰結婚要他贊成?不過,這話打死他也不敢說,只道,「那……別人呢?別人也不敢來靠近了啊!」
寧震謙卻冷哼一聲,「如果連擊潰我的勇氣都沒有,那更沒有資格和她在一起!」
左辰安很想說,這世上能擊潰你的人還真不多,至少那倆小白臉是沒有可能了,前大嫂莫不是要單身一輩子?他憋了半天,終於道,「老大,你行行好把嫂子收了吧,結束她的單身,結束你的噩夢。」在這件事上,他還是希望老大和陶子在一起,不是心不向著駱東勤,而是僅僅見過他們一面的他,就已經看出來,這倆人分明心裡裝的還全是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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