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明湛事後回想起忠義侯府諸多事,感觸頗深。
按理,明湛來於現代,對於嫡庶之分,起初看的並不重。只是經過明禮等奪嫡之事,他方有所明悟。嫡庶之間,貴賤不論,首先,這就代表了一種規則。
在世間,規則大於一切。
魏國公娶了公主,還能生了庶子。生下庶子後,還能與敬敏大長公主夫妻情深,由小見大,可知此人頗具有段。
尤其取捨一道,魏國公向來是狠的下心,低得了頭。
魏國公親自帶著魏迪去忠義侯府賠禮,又向鳳明立致歉,鳳明立見魏迪憔悴不堪、似乎隨時會昏過去的模樣,實有幾分不忍,溫聲道,「是我家裡的事處理不當,叫國公爺見笑了。」雖然哪家都免不了有嫡庶之爭,不過似忠義侯府這樣鬧到街面兒上去的就太少了。鳳明立此人,有事先檢討自己,想著若非自己家裡先有此事,別人就是想傳閒話兒,估計也沒的傳。再者,這些閒話,除了魏迪插了一手,竟還有自家人想著混水摸魚漁翁得利的往外放風……魏迪都給魏國公敲打成這幅小模樣了,再追究此事,未免顯得器量小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忠義侯府之事,自然不容外人置喙的。魏迪年輕,不知分寸,明立不與他計較,是你心胸過人。」魏國公不吝讚美,似他們這等人家,難道還需要子弟如何的驚才絕艷嗎?
不,在魏國公看來,只要子孫知書明理,不惹事生非,富貴雙全,有何不好。以往未與鳳明立打過交道,如今看來,鳳明立的確是個不錯的年輕人。
鳳明立並非難相處之人,魏國公誠心賠禮,再加上魏國公的身份,鳳明立焉有不識時務之理。
魏國公行動迅速,故此,在明湛叫了忠義侯魏國公到宣德殿時,這兩家人已有了十分默契。
明湛既然命田晚華查明流言出處,田晚華一有消息,自然上報。明湛得了信兒,冷笑三聲,叫了兩人來諷刺敲打了一回,「嫡庶不分的苦處,別人不明白,朕卻是最明白不過。你們若是有什麼別的想法,只管跟朕說。」
「魏國公,你是朕的岳父,也是敬敏姑媽的駙馬,朕問你,你是不是對敬敏姑媽有何不滿之處?否則將心比心,焉何會對別人家嫡庶之爭感興趣。」明湛掃一眼忠義侯,「還是姨媽與明立有什麼讓忠義侯不放心的地方?」
明湛話音一頓,冷聲道,「你們都是嫡子出身,若是傾心於庶子襲爵,依朕看,倒是先該把你們頭上的爵位讓給庶弟才算以身作則呢。」
明湛三兩句話將兩人訓的汗濕衣襟,魏國公完全是受魏迪連累,不過忠義侯想的就多了,尤其明湛那一句「嫡庶不分的苦處……朕卻是最明白不過」。
忠義侯雖遠在湖廣,也稍稍知曉當年鎮南王不喜嫡子啞巴,欲立庶子為世子的事兒。皇帝陛下有這樣的經歷,自然厭惡嫡庶不分之家。
想到此處,忠義侯回家稍備了些禮品,也沒耽擱就馬上去了永寧侯府。
老永寧侯看到這個女婿,也沒說重話,只歎道,「到了這個年紀,都是做祖父的人了,有什麼事,多想想孩子們吧。」
「都是小婿的不是,讓岳父擔憂了。」忠義侯儘管做了多年的侯爺,不過在老永寧侯面前不論輩份,還是資歷,都讓他多了幾分謙慎與恭敬。既然是來賠禮的,就當有所誠意,沉一沉心,忠義侯道,「小婿讓他們母子受委屈了。」
老永寧侯擺了擺手,「知女莫若父,莊華的脾氣,別人不清楚,我是清楚的。她向來待人實誠,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縱使有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倒是明立,自小時候跟著你回了湖廣,這麼些年不見,乍一見就叫人喜歡的很,溫雅知禮,頗為難得。就是對兄弟,也是照顧有加。景宏,我倚老賣老的說上一句,既然已為明立請封長子,你的心,就得定下來。」
忠義侯面露尷尬,「岳父的話,小婿都記得了。」他家裡出了這等事,永寧侯府不聾不瞎的,怎會不知道,如今受些責難,也是情理之中。
「岳父,家裡內闈之事,還需莊華回去主持大局。再者,明立如今年長,也要在我身邊學著接人待物、處理家事。」自己在帝都呢,總不能老婆兒子的都跑岳家來住著。何況就算想住娘家,也不能是這樣堵了氣的回來,把衛氏接回家,此事才算有個了局,亦是說明永寧侯府對流言之事不再追究的默許。
老永寧侯並未為難忠義侯,「嗯,你去吧,莊華還在她原來的院子裡,明立去當差沒回來。有什麼事,你們說開了,別叫我惦念。」
忠義侯連忙去了。
衛氏自然不會這麼簡單的與忠義侯回去。
有許多年沒有與衛氏離得這麼近說過話兒了,抬眼打量著衛氏,忠義侯一時竟有幾分陌生之感。
當年,父母為他訂下衛氏。忠義侯還暗暗高興了許久,他在帝都長大,早少時就見過衛氏。衛氏出身高貴,且頗具才貌,這樣的女人做他的嫡妻,已經足夠讓少年時的忠義侯得意並驕傲了。
如今隔了這幾十年,忠義侯似乎剛剛才發覺,衛氏老了。原本神采飛揚的眼神變的黯淡而柔和,眼角生出一圈又一圈的細紋,甚至連記憶中嫣紅飽滿的唇,如今也開敗的鮮花,變的單薄冷厲。
這是衛氏的閨房,甚至格局忠義侯都是熟悉的。
永寧侯府佔了半條街的地界兒,家裡七個女兒,只衛穎嘉一個兒子。女兒們出嫁後,府第就格外的寬闊,故此,女兒未嫁時的閨房,老永寧侯一直留著。自得知忠義侯要來帝都,永寧侯夫人便命人將閣院打掃出來,以待姑太太回家小住。
房間只有夫妻二人,忠義侯進來這許久,衛氏一直沒說話。
忠義侯抿了抿唇,方開口道,「莊華,跟我回去吧。」
「回去做什麼,還去看著你的小老婆的臉色過日子。」衛氏臉色淡淡地。
「這是什麼話,你是我的髮妻,在家裡,誰都越不過你去的。」這話若往日說出來,忠義侯並不覺虧心。只是今天是在永寧侯府的地盤兒上說這話,衛氏一眼望過來,忠義侯竟覺得臉上微辣,強辯一句道,「你也不能總住在岳父家哪,與我回去,你有什麼委屈,只管跟我說。」
隔著浮雕著鵲上梅梢的軒窗,衛氏望著庭院中幾株怒放的杏花,淡淡道,「我聽說,現在滿城風語,都說我與明立不孝,連御史都上本子要治我們母子的罪。」
「不過外頭人們胡言亂語罷了,斷不會如此的。」忠義侯道。
「如果衛家還是太上皇執政時的衛家,我與明立會如何,就不好說了。」衛氏臉上沒有半分動怒,只是平淡的敘述此事,「我知道,這事之所以會傳出來,還滿城風雨的這樣傳;其一,流言有一部分是自侯府傳出來的,生事者不是別人,正是老太太的陪房趙嬤嬤的孫子趙二買通了地痞流氓,在外嚼舌根子;其二,魏國公府庶子魏迪也跟著插了一手。」還未待忠義侯辯白,衛氏已道,「既然陛下命帝都府在查,這事就不是什麼秘密。」
「我會處理的。」
「我有兩個條件,第一,魏國公府,你惹不起,我不強人所難。不過,趙二不能留了,我不管你是讓他病死還是意外,他都得死;第二,若你要我回府,內宅的事由我處理,不論是你還是老太太均不能再插手。」衛氏自始至終都只望著窗外,並未轉臉看忠義侯一眼,「若這兩樣你辦不到,回府的事就不必提了。」
這些天,忠義侯也想了許多,爵位只有一個,現在傳於嫡長子,其他人猶有意見。若是真任於庶子們爭奪,怕更要有無數事端出來。爵位都是要傳給明立的,內宅交接亦在情理之中,忠義侯沉聲允道,「好。」
夫妻二人既達成協議,衛氏也並非矯情之人,當下便與忠義侯辭別老永寧侯,準備回忠義侯府去。
老永寧侯看他們夫妻和好,臉上露出笑容,「好好,這就是了。回去吧,好好過日子。」
這把年紀了,官場宦海幾經沉浮,老永寧侯最欣悅者莫過於兒女順遂。如今也不再留女兒,只是有言在先,老頭兒喜歡鳳明立,想著讓鳳明立在永寧侯府多住幾日,圖個熱鬧。夫妻二人自然不會拒絕。
總算大姐家的事告一段落,衛穎嘉忙於公務的同時,卻又有一樁頭疼的事。這該死的鳳明凡,在他府上住著,竟還不老實,又去勾搭子堯。還有這該死的魏子堯,現在還敢朝秦暮楚的。
衛侯爺差使上俐落,不想情場上卻諸多無奈之處。若魏安出身差些,哪怕是小官僚出身,衛穎嘉倚仗著身份就敢把人給圈養了。可偏偏這混帳就要命在這兒,魏子堯的身份使然,衛穎嘉縱使動怒也不敢動粗。偏偏衛穎嘉還捨不得與魏子堯翻臉,只得時時把人看緊。
魏子堯回家見衛穎嘉不請自到,心情也是不錯,上去香一口,「侯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又問,「吃飯了沒?」
「我吩咐廚下備了晚飯,就在等你了。」難得衛侯爺偌厚的臉皮,在承恩公府都能反客為主。
「我跟明凡吃過了。」魏子堯心情不錯,大咧咧的坐在另一側的太師椅中,掌中把玩著一塊兒乳白玉玦,「傳飯吧,沒吃飽,再填補兩口。()」
「怎麼,鳳明凡請客這麼小氣的。」衛穎嘉已聞到魏子淡身上淡淡的酒氣,不禁皺眉。
魏子堯笑,「不是明凡請客,是湖廣的付三爺。也不是請我,是想讓我為他們引薦拙言呢。」說著摸摸衛穎嘉的臉,「別亂吃醋啊,我現在可沒跟別人在一處兒了。」
沈拙言?
衛穎嘉想了想,沈拙言能幫上什麼忙?在帝都,沈拙言與魏子堯不過是弄個皇家報刊,這東西,大部分都是要皇上過目才能刊印呢,倆人完全做不得主兒。
不過,衛穎嘉腦袋靈光,頓時道,「付家是想走林永裳的門路?」又問魏子堯,「他們是怎麼個打算,你知不知道?」
魏子堯吃了不少酒,臉上微微泛著紅,喝一口小廝送上的醒酒湯道,「是章太醫與程家藥行的案子,皇上不是派人去江南細查了嗎?你說章太醫也是的,正五品的太醫做著,家裡世代幹這個,藥館也是老字號,還貪程家那星點兒好處。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事情既暴出來,就不能是捕風捉影。章家不知道怎麼想法子呢,程家找上了付三爺,付三爺托了明凡,明凡與我開口,我自然要賣他個面子。」
「你既知道利害,何苦要給他們穿針引線。」
「明凡的面子,怎好拒絕。」
衛穎嘉狠瞪魏子堯一眼,「看不出你還是個情種呢。」
「那是。」魏子堯見衛穎嘉面露不悅,捧著醒酒湯,心裡暗笑,衛穎嘉定是早知道他出去吃酒,否則也不能這麼早的備好醒酒湯。唉,衛侯爺都這麼賢惠了,魏子堯只得哄一哄他道,「明凡也算你外甥呢,這裡頭不是還有你衛侯爺的面子嗎。」
「敢緊閉嘴吧,若他真是我外甥,早一巴掌抽死他了,你以後少跟他來往。」衛穎嘉道,「你也略動動腦子,頭年根子底下,內務府賑災的案子,那些發霉的大米就是自程家米行進的。內務府總管都跟著掉了腦袋,這會兒子程家的藥行又出了差子,你還跟著攙和,只嫌事兒少呢。叫陛下知道,能有你好果子吃?」
「你就放一千個心吧,拙言沒應他們,半道兒就給吳大人派來的小子叫走了,說吳大人身上不得勁兒,叫拙言去請大夫呢,要不我也不能這麼早回來。」魏子堯又替兄弟擔心,「你說吳大人這譜兒大的,難道現在家裡就沒人能請大夫?還要專門使喚拙言。外頭人都知道吳大人厲害,拙言在家裡星點兒主都做不得呢。」
「行了,你就別操心了,我看沈拙言現在給吳婉調理的白裡透紅,精神極了,斷不是以前的窮書生模樣。要受苦都像他那樣似的,人們還不得哭著喊著去受受苦呢。」衛穎嘉倒是挺放心沈拙言,關鍵是沈拙言有個母老虎管著,再不可能與魏子堯磨擦出什麼火花來。
自從衛穎嘉與魏子堯在床事上達成和解,魏子堯幹這事兒的興頭兒就提高了數倍,而且說實話,魏子堯的技術也非常不錯。
雖然衛穎嘉對於在下面有些牴觸,不過被魏子堯前後伺候著,也有不少快感。
魏子堯喜歡男人,雖然那些婉轉乖巧的孌童亦討人喜歡,但怎麼也比不得衛穎嘉這種味道。流暢的肌肉線條兒,俊美的五官,修長的身量,健壯的大腿……把這個皺著眉毛極力忍耐著不舒服的男人壓在身下,那種快感並不僅僅來自於身體的衝動。魏子堯俯身與衛穎嘉交換一個長長的吻,傾情注意著衛穎嘉的神色,直到衛穎嘉顏色稍緩,魏子堯方輕輕重重的抽動起來。
衛家人精於算計,吃虧的時候少。衛穎嘉也不例外,何況老永寧侯早早讓爵,衛穎嘉十幾歲就當半個家,啥事都心裡有數兒的很。
他這一生的虧都是吃在了魏子堯身上,魏子堯大大咧咧的一個人,卻也不是沒手段。倆人打打鬧鬧的多少年過來,魏子堯雖先前吃了些虧,現在卻開始往回收本兒呢。
衛穎嘉望著魏子堯迷醉的神色,不適的同時心裡也有幾分歡喜。許久以前,他只是當魏子堯床伴而已,到今日,魏子堯依舊散漫浪蕩的一人,衛穎嘉卻沉迷了進去。至今衛穎嘉都覺得,人算不如天算哪,竟栽在魏子堯的手裡。男人果然不能太完美哪。
衛穎嘉與魏子堯還在早睡,外面就有人叫門兒。因今日休沐,倆人折騰了大半夜,這會兒正在補眠,等閒不會有人打攪,魏子堯披了衣裳問,「什麼事?」
「侯府來人,請侯爺著緊回去呢,說有要緊事。」
衛穎嘉功夫不錯,耳聰目明的,早聽到了,忍著身上的不適起身,對門外道,「叫他們等一等,這就來。」
「什麼事啊,一大早的。」魏子堯嘟囔了一句,攔住衛穎嘉的腰把人壓回床上,往床頭摸索半日,「先上了藥再走。」
男子之間的**,總有諸多難堪之處。衛穎嘉多要面子一人哪,皺眉道,「已經不妨礙了。」就要起身。
魏子堯拍他屁股一記,「這有什麼難堪的,你做我這麼多年,若非本少爺保養有道,早命都沒了。」見衛穎嘉老實了,魏子堯再拍一記,「腿分開些,老胳膊老腿兒老菊花兒的,哪兒沒看過啊。」
衛穎嘉悶聲道,「你快些。」心說,他正值壯年,還比魏子堯小兩月呢,斷說不得一個老字。再者,他的菊花兒還只給魏子堯佔過便宜,這小子竟還不識趣。
魏子堯知他好面子,也沒戲弄衛穎嘉,俐落的給他上好藥,「晚上沒事過來啊。」
「嗯。」今晚就輪到他了,衛穎嘉自然要來的。
瞅著衛穎嘉面無表情的穿好衣裳,魏子堯拽好被子準備再睡一覺,衛穎嘉道,「吃點東西再睡吧。」
「哦哦。」魏子堯漫不經心的應了。
衛穎嘉出去時吩咐外頭的大丫頭送早點進去,這方回府。
果然是大事。
衛穎嘉再也沒料到忠義侯府出此大事。
做婆婆的毒殺兒媳婦。
若是別人家的事,衛穎嘉只當笑話看。當然,若是別人家的事,衛夫人也不能一大早的就把丈夫從丈夫姘頭的床上叫起來。
老永寧侯這把年紀,若是聽到風聲,氣出個好歹可如何是好呢。衛夫人只得命人瞞下老永寧侯,差人找衛穎嘉回家商量。
衛氏是衛穎嘉的姐姐,衛穎嘉自然不能置之不理。雖說不是同母姐姐,這也是親的。自家姐妹出這樣的事冷眼旁觀,以後衛家女就不必嫁人了,否則即便嫁人也是給人欺負死。
衛穎嘉帶著老婆出頭兒去忠義侯府交涉,衛夫人是個穩重大方的女人,出身不高,其父不過五品翰林。沒辦法,當年衛穎嘉大婚時,門當戶對者皆不願與永寧侯府聯姻,永寧侯府只好降低檔次。不過,凡事有利有弊,衛夫人出身平平,可老永寧侯只此一子,斷不會隨便給兒子娶個女人進門兒。
如今就能看出衛夫人的好處了,對於衛穎嘉夜宿承恩公府的事,衛夫人從未提出過異議,更不可能如魏子堯的前妻杜如梅一樣吵鬧的人仰馬翻、雞飛狗跳。基本上除了生孩子的事兒,衛夫人也只當衛穎嘉是合作夥伴一樣,反正家裡無妾室通房,內宅財產握在手裡,衛夫人的日子過的極是暢快。
衛夫人也是頭一遭見這樣的事兒,在路上就忍不住對衛穎嘉道,「這老太太也實在太糊塗兒了。」正經的兒媳婦,且嫡長孫都這個年紀了,重孫子都有的人了,竟然會對兒媳婦下手,實在不可理喻。
「若不是糊塗人,也幹不出這樣的事。」衛穎嘉冷冷道。
忠義侯實在沒臉見衛穎嘉,哪怕衛穎嘉的年紀較其子都要小上幾歲,家裡出了這樣的事,畢竟對不住永寧侯府。衛穎嘉也懶得與忠義侯說客套話,直接道,「我聽說,姐夫家的老太太賞大姐姐一碗燕窩羹,就險些要了大姐姐的命。若非聽忠僕跑來報信兒,此事,我都不敢相信。」
「嘉弟,燕窩羹雖是自家母的小廚房端出去的,到底如何,還待查證。我敢打包票,家母絕非這樣的人。」忠義侯道。
衛穎嘉淡淡道,「姐夫為人子,自然是敢這樣說的。如今大姐姐出了這樣的事,我也不怕得罪姐夫,我就明說了吧,這話,姐夫敢說,我卻是不敢信的。當初大姐姐為何帶著明立回娘家,咱們心知肚明。如今姐夫剛把大姐姐接回來,立時又出了這樣的事。」
「姐夫家是宗室侯府,我家也非平民百姓,自來這樣的事,絕對是事出有因。姐夫要查,就查個清楚,切莫拿哪個奴才出來頂數。若是這樣的結果,我是不能接受的。」衛穎嘉冷聲道,「大姐姐嫁給姐夫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姐夫寧可妾室管家,也不讓大姐姐插手內闈。如今大姐姐不過剛剛接手管家之事,立時就有人要毒殺大姐姐。若是姐夫不肯給大姐姐一個公道,我們衛家自有公道。」
這種被小舅子找上門說理的事兒,忠義侯還是頭一遭遇到,若非實在理虧,哪怕永寧侯府如何勢大,以忠義侯的傲氣,他也不能容忍衛穎嘉這樣的冷言冷語。
忠義侯正色道,「這是自然,我定會將此事追查到底。」在他眼裡,女人爭寵吃乾醋啥的,沒啥要緊。可如果弄到下毒謀殺,就非同小可了。
衛氏雖不得他的歡心,到底是正妻,這點兒體面還是要有的。
不過忠義侯話說的漂亮,心裡也在打鼓兒。當初往外放風,讓衛氏鳳明立不孝引得御史上本的事兒,就有老太太一份兒,忠義侯雖沒點明,那是給自己親娘留著臉面。如今衛氏出了這樣的事,想要善了,實在是難了。
忠義侯還是先打發了衛穎嘉再論其它,溫聲道,「嘉弟好容易來一回,去瞧瞧你姐姐吧,我對不住他,還得請嘉弟代我說幾句好話。」
衛穎嘉看忠義侯一眼,卻不肯接忠義侯的話兒,只道,「能把害大姐姐的人抓出來,大姐姐自然就明白姐夫的心了。」
年紀輕輕,這麼難纏。忠義侯滿口應道,「這是自然。」
在忠義侯看來,世上最彪悍的生物,莫過於小舅子是也。
這事兒出來,忠義侯再怎麼查,怎麼拷打奴才,也問不出破綻來。反正燕窩兒羹是方老太太叫自己的小廚房做的,能進小廚房的都是方老太太的心腹人兒。一直到燕窩羹做好,所有經手的人,都沒破綻,而且是當著送燕窩羹的人的面兒,衛氏嘗了一口,立時毒發。
原本衛氏沒啥胃口,並不想喝。偏送燕窩羹的是方老太太的陪房趙嬤嬤,趙嬤嬤也是倚老賣老了,更思量著眼瞅著嫡系要掌權,先前她孫子還得罪了衛氏,就故做忠心搶了小丫環的差,親自給衛氏送了燕窩羹去,又倚老賣老的勸了衛氏幾句,「老太太的一番心意,太太吃上兩口,也有精神理事。只要太太萬福,就是我們做奴才的造化了。」
衛氏聽了這一篇子話,就略吃了一口。
結果,出了這麼檔子事兒。
衛穎嘉隨著忠義侯去看望衛氏,鳳明立沒去當差,正在一畔侍疾,眼睛微腫,似是哭過的模樣。再有就是衛夫人也在,衛夫人一見忠義侯與衛穎嘉過來,急忙起身。
衛氏的臉色極是憔悴,泛出一種青灰色的不祥之氣來。
「別告訴父親知道?」衛氏輕聲問。
衛氏躺在床上,也沒梳妝,格外的蒼老,慣常梳在裡面的白髮也一縷縷的冒出來,整個人較平常老了十歲。
衛穎嘉見衛氏這番形容,心裡也不大好受,溫聲道,「大姐姐放心,瞞著父親呢。大姐姐好生保養身體,其他的事別操心了,有我呢。」
衛氏輕輕的歎了口氣,「算了,別查了。查來查去,丟的都是侯府的臉……」
「這怎麼成。」衛穎嘉堅持道,「今日不查個眉目出來,那明日後日該怎麼辦?如今這燕窩羹是進了大姐姐的肚子裡,若他日什麼時候進了明立與姐夫的肚子裡,又該怎麼辦?」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我嫁過來就是這府裡的人了,這事,縱使查也別往外說去,惹人笑話。」衛氏打起精神道。
「我心裡有數,大姐姐好生歇著吧。」衛穎嘉見衛氏的臉色實在不好,怕多說話反是勞神,安慰衛氏幾句便起身出去了。
忠義侯倒有幾分不是滋味兒,他與衛氏感情平平,衛氏遭此大難,還能為他考慮許多。哪怕此舉是基於忠義侯府與鳳明立的利益,衛氏說出這樣的話也頗是難得了。
忠義侯感觸頗深,反是憶起與衛氏剛剛大婚時,衛氏雖脾氣不好,卻是一心一意為他著想,打什麼時候起,最該親密無間的夫妻竟形同陌路了呢?
送走衛穎嘉,忠義侯尚未來得及喝口水,就聽僕從來稟:侯爺,小姑太太回來了。
忠義侯府雖不消停,宮裡卻無事不順,明湛閒的蛋疼,想找些事情來做。
所以說,不怕沒事,就怕找事。
明湛這隨便一尋思,變尋思出了一樁要緊事來。
原本魏迪與阮嘉睿的婚姻早定,倆人在古代都屬於大齡男女了,再沒有拖著不辦婚事的道理。卻不料人算不如天算,魏迪偏又插手忠義侯府嫡庶之急,被魏國公一頓家法敲到床上靜養,短時間內起不了身,自然沒法子成婚。
再者,魏國公長子魏峭續娶之事,卻被善棋侯府退了婚。
如今善棋侯的大殯已過,善棋侯府的爵位仍是沒著落。也有人在朝中提及此事,明湛一句話就打發了,「眼瞅著父皇就回來了,待父皇頒旨,豈不大善。」
善棋侯府只得繼續等著。
很蹊蹺的一件事就是,善棋侯府竟主動退了敬敏大長公主家的婚事。
作者有話要說:嗯,心肝兒們早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