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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172章 文 / 石頭與水

    李平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明湛明白,朝臣歸心的日子已在眼前了。明淇比他想像中的更加能幹哪,這年頭,小妞兒們也惹不起啊。明湛為了表現他對於明淇的感激讚美之情,肉麻兮兮的寫了封感謝的信回去。

    日後,明淇接到明湛的信,噁心的一天沒吃飯。

    當然,日後的事,日後再說。

    如今,只說眼前。

    明淇為明湛做的,自然不僅僅是一封試探朝臣、離間宗室的奏章。

    善棋侯於宗室中素有賢名兒,就是鳳景乾在位時,面子工程做的再好不過,對於淮揚一系,向來恩典有加。善棋侯到了南宮,見到鳳景乾,那真是未語淚先流,激動的哽咽不已。

    鳳景乾微笑,「這是怎麼了?見到朕倒先哭上一鼻子。」

    善棋侯長長的做了下深呼吸,平復好情緒,再長歎一聲,恭謹的行禮,叩首道,「老臣久不見陛下,老臣失儀了。」

    「莫要如此,起來吧,坐。」鳳景乾笑容不變,指了指邊兒上的椅子。

    善棋侯拭一把老淚,屈身坐了,鳳景乾笑問,「帝都還都好嗎?」

    「托陛下庇佑,帝都一切安好。」善棋侯一臉關切道,「老臣聽說陛□子不適,前來雲貴休養。如今看陛下龍威不減當年,老臣總算能放心了。」

    鳳景乾點頭,「這就好。」

    出乎善棋侯的意料之外,鳳景乾並沒有問其他的事情,譬如韃靼之戰。

    其實真的是善棋侯想得太多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鳳家兄弟自然比他更為關心江山社稷。韃靼之戰,人家早弄的一清二楚,哪裡會在離韃靼之戰後的小半年兒再提及此事。至於其他的,鳳景乾自有手段,也不必通過善棋侯的嘴來問。

    善棋侯畢竟是宗室,哪怕鳳景乾對宗室向來優待。不過,皇室與宗室之間,向來是互相倚恃又互有防備。當年,鳳家兄弟在揚州地盤兒上出事兒,雖然是著了那賤人的道兒,不過其間有沒有儀王一系從中作梗,鳳景乾就不知道了。

    所以,問了些大面兒上話兒,關懷了一下太皇太后與明湛的身體健康,鳳景乾就露出疲憊的神色來。善棋侯最擅察顏觀色,自然識時務的告退,再想別法兒來忽悠鳳景乾回帝都。

    倒是鄭開浚,說的話兒極外令鳳景乾歡喜。

    鄭開浚年輕,探花兒出身,人也生的俊俏。並不說什麼韃靼之戰啊啥的,而是說了些宗室裡的事兒,譬如淑玉長公主誕下一子,淑賢長公主也有了身孕。

    譬如,戰後朝廷如何安撫百姓的。

    再譬如,皇上如何厲行節儉,省下銀子來修橋鋪路,如今帝都裡道路平整,一直鋪到了郊外村莊。還在,內務府做出來了一種三個輪子的車子。

    鳳景乾聽著好奇,向來馬車皆是兩個輪子,三輪車,聽都沒聽說過,細細問了鄭開浚一回,晚上還與鳳景南提了一嘴。

    鳳景南琢磨了一會兒,「既有這樣稀罕的玩意兒,該弄兩輛來給咱們瞧瞧才是。」三個輪子的車,什麼時候小子長出三條腿兒來,他都不會奇怪了。

    鄭開浚既然特意在鳳景乾跟前兒說了這稀罕物兒,自然是帶了來的。並且,鄭開浚抽空給鳳家兄弟親自做了演示,請馮誠坐車廂裡。然後,鄭開浚親自騎了一段兒路,著實令人稱奇。甚至馮誠連連告罪,「奴才有勞鄭大人了。」鄭開浚親自駕車,這不是給他當了回車伕麼。雖說馮誠在鳳景乾身邊兒日久,別人也都給他三分面子。不過,馮誠素來謹慎,禮數不敢差半分的。

    與現代的三輪車比,自然是笨重的很,不過,木匠手法兒細緻,外面打磨光潤,再上了一層清漆。不用騾子馬,一人就可以騎了,後面還能放東西。

    鳳景南笑著瞅一眼,輕描淡寫道,「這東西倒不賴,什麼時候讓明湛派兩個匠人下來,也教給內務司的匠人學上一學。」其實鳳景南內心深處清楚,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啊。多方便,關鍵是省了騾子馬啊。

    鄭開浚臉露艱難之意,覷了個空,悄聲與鳳景南道,「陛下說了,這叫知識產權,王爺,學的話,要收銀子的。」

    鳳景南險些把臉氣歪,就個小破三輪車,還要收銀子,收個屁!

    鳳景南在為明湛的小家子氣來火,而鳳景乾則為善棋侯的糾纏不清頭疼。

    善棋侯的來意,鳳景乾一清二楚,哪怕他有意迴避,善棋侯執意要說,那簡直是淚流滿面,泣血忠心。就聽善棋侯淒聲道,「老臣不敢說陛下哪裡不妥當,只是若萬歲回帝都,凡事幫著陛下把把關掌眼,老臣以為,韃靼人兵臨帝都城一事是斷然不會發生的啊。萬歲啊,陛下如今年紀,尚未至弱冠之年,擔此江山重擔,難免有力有不逮不處啊。萬歲於陛下,愛之惜之,何不回帝都親手教導陛下為君之道、理政之道、馭下之道、聖明之道呢?」

    「萬歲正當盛年,朝中百官,及臣等,無不盼著萬歲重回朝綱哪。」善棋侯幾乎是涕淚橫流,苦口相勸。

    今日陰雨綿綿,草上濕滑,自然不能狩獵。鳳景乾在宮室之中休息,養精蓄銳,善棋侯上趕著來哭訴表忠心。

    見到善棋侯這番形容,鳳景乾卻是大為皺眉,他平生最見不得人哭哭嘀嘀,沒個樣子。其實明湛也很喜歡哭,那小子嚎起來,能把屋頂震塌。不過,那小子嚎哭,可不是如善棋侯哭的這樣噁心,淒淒切切,倒如婦人一般,哪裡還有半分宗室侯爵的體面尊榮可言。

    明湛初掌朝綱,有問題是一定的。當年,就是鳳景乾剛剛登基,那會兒仁宗皇帝還是死了的,遇到的種種不為人知的難處無數。如今明湛甫登基一年,就可以鹽課改制,建天津港,修橋鋪路,搞一搞帝都建設,與自己那會兒比,已極是難得。

    關鍵是,明湛手裡有銀子。

    而且,現在國庫裡的銀子並非是鳳景乾留下的,而是人家明湛自己想法子弄來的。做皇帝的人,沒一個嫌銀子有銅臭味兒的。

    雖有韃靼之戰,只是明湛運氣不好罷了。何況,明湛保住了帝都城。

    當初,鳳景乾能乾脆的禪位給明湛,一是來自阮鴻飛的威脅;二則,亦是基於對明湛的信任;三則,亦是為了江山大局考慮。

    如今,明湛做皇帝做的有模有樣。鳳景乾瞭解明湛,那小子雖是討人喜歡,不過那一肚子的小心眼兒,若是他現在回去,面兒上不說,心裡不定咋想呢。還有那賤人……

    罷了罷了。

    鳳景乾正欲回絕善棋侯之提議,就見善棋侯兩眼通紅,淒聲道,「老臣知道,萬歲是受了奸人的威脅,無奈退位。只要萬歲振臂一呼,天下皆當隨萬歲而起。就是陛下,如今為奸人迷惑,萬歲怎忍心陛下受奸人所害呢。」

    鳳景乾神色一動,面露不悅的問善棋侯道,「奸人?誰是奸人?朕留給明湛的,皆是賢臣良將,哪個是奸人的?」當然,說這話鳳景乾完全沒想到,當初叛國的楊宇同,也是他留給明湛的「良將」呢,結果卻是狠狠的坑了明湛一頭。

    善棋侯聽到鳳景乾有問,頓時來了精神,壓低聲音道,「臣得到機密消息,如今常伴於陛□側的杜若國主,就是先北威侯之嫡長子阮鴻飛所扮。當初,阮鴻飛陷聖駕於危處。現在此人又扮作杜苦國主,迷惑君王。萬歲,您若不回去,陛下若是為奸人所害,當如何是好?」

    「胡言亂語,杜若國主明明是海外島主,願意與我朝百世修好,如今長駐帝都,是因為杜若國主傾慕我天朝文明,流連難捨而已。」鳳景乾正色斥道,「善棋侯不可胡言,你這話若是傳出去給杜若國主知道,影響兩國邦交,就是大過。」

    善棋侯見鳳景乾不信,急忙道,「萬歲,當初阮鴻飛去西北,隨平陽侯學了一手縮骨功。如今江湖中有一種人皮面具,戴上去,完全變個人兒一般。萬歲是見過阮鴻飛的,杜若國主的真實身份,只待萬歲回了帝都,一驗既知。不想,陛下如今年輕,待人執誠,未有絲毫防人之心,卻為人所乘,日日有奸人伴於君側。若有萬一,如何是好?」

    話到此處,善棋侯深深的叩下頭去,哀求道,「請萬歲回帝都,救陛下於危難,還江山以太平,除奸去惡,重振朝綱。如此,萬歲一片愛子之心,陛下尊敬您如同親生父親一般,定會對萬歲的關懷感激備至。」連給鳳景乾回去的理由都找好了,他就不信,鳳景乾被阮鴻飛迫於退位,遠來西南,能不怨能不恨的!只要鳳景乾回去,與鳳明湛兩相爭執,他就有法子令他們兩敗俱傷,漁翁得利!

    鳳景乾不知善棋侯是哪裡得了這信兒的。其實世上相似之人多矣,哪怕像阮鴻飛那樣俊俏的鮮少以見,不過,先前阮鴻飛江洋大盜一樣的人物兒,如今再以杜若國主的身份出現。再加上那賤人面嫩,偏若二十許人一般,哪怕貌有相似,還真沒有人敢對他的身份提出異議。

    如今善棋侯有此結論,卻是讓鳳景乾為了難,只得虛應,「此事非同小可,朕會派人詳查。善棋侯頭一遭來雲貴,好生歇息幾日吧。」

    鳳景乾不知道善棋侯從哪兒得知阮鴻飛的事,不過,這可是不妙。

    哪怕鳳景乾恨不能阮鴻飛頃刻死了,但是,他卻不想為善棋侯所利用。只要他回帝都,想動阮鴻飛,就得先動明湛。那小子對賤人簡直是神魂顛倒,打老鼠傷玉瓶兒,可不是鳳景乾的行事準則。

    鳳景乾一時為難,禁不住對窗悵然。

    正趕明淇經過,笑道,「皇伯父有心事?」

    先時,鳳景乾對於弟弟把女兒當兒子養,還養的這樣野心勃勃,自有些意見。不過,在雲貴住的時日愈久,鳳景乾越發明白明禮的平凡,以及明淇的出眾。這丫頭有著極敏銳的心思,手段凌厲,頗見城府,但是同樣的,明淇聞一知十,聞絃歌知雅意,許多事,你一個眼神甚至一個暗示,她立時心有靈犀的為你辦了。

    這樣的人,定不會惹人厭的。

    鳳景乾一見明淇,頓時有了主意,溫聲喚道,「淇兒過來,我這裡有好茶。」

    明淇人生的高挑兒,長腿幾步就進了屋兒,馮誠識時務的退下安排茶點。

    鳳景乾也不來什麼虛頭兒巴腦兒的東西,笑道,「如今我有一事,踟躕不能辦,淇兒可願與我分憂?」

    「要看什麼事了?」

    鳳景乾低語對明淇說了,明淇一笑,「再簡單不過。」

    史書記載:善棋侯於鎮南王府,出大不敬語,寧國長公主怒而擊之。善棋侯立斃當場。

    這是對善棋侯死亡的官方記載。

    其實,有許多事情在後人看來是模糊不清的。譬如,鳳景南之後,寧國長公主掌控鎮南王府的時間達四十年之久,善棋侯有什麼理由,特地的跑到鎮南王府去,對寧國長公主出不敬之語呢。善棋侯又不是傻的,總得有個理由吧。不然,豈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嗎?

    再者,鎮南王府雖割據雲貴,不過,從未直接干涉過帝都政事,哪怕有人對鎮南王府大不敬,也是向來由帝都出面懲處。寧國長公主不顧雙方默契,殺了善棋侯,這絕對是不可想像的事。

    後人想求解,大多人是自《寧國長公主致武皇帝書》中尋求線索。大史學家曾韻以為:當時善棋侯去雲貴意欲迎已退位的景皇帝回宮,主持政事。這在很大的程度上冒犯了武皇帝的利益,武皇帝出身鎮南王府,與寧國長公主為同胞姐弟。甚至在許多時候,這對姐弟在政事上相互依恃,讓鎮南王府與帝都達到了微妙的平衡。

    若干年後,寧國長公主最終奪得雲貴大權,這裡面,武皇帝於背後的支持給了寧國長公主極大的幫助。所以,在某此方面,武皇帝的利益,代表的同樣是寧國長公主的利益。

    而善棋侯在武皇帝登基剛剛一年時,意圖借助景皇帝重回帝都之事來動搖武皇帝的統治。從而,徹底惹翻了脾氣不大好的寧國長公主,最終,善棋侯命喪寧國長公主之手,就在情理之中了。

    史學家的分析在一些層面上而言是準確的。首先,明淇幫明湛,不僅僅是出自姐弟之情,亦是出身對自身地位的穩固。

    明淇自鳳景乾的宮院出去,第二日天氣大晴,狩獵的好日子。

    善棋侯是個謹慎的人,自不敢下場狩獵,亦不肯讓兒子下場,倒是鄭開浚心底無私,跟著去轉了一圈兒,小有收穫。

    在鄭開浚回來時發現行宮微有亂象,有鎮南王府的御醫在善棋侯父子的院中進進出出。鎮南王府給出的理由是:獵場誤傷。

    鄭開浚自然知道,善棋侯父子根本沒有下場狩獵。他瞬間明白了,這是一場心知肚明的謀殺。

    明淇站在善棋侯父子的院落中,依舊是一身紫衣,一頭青絲梳成俐落無比的巾幗髻,扎金絲花冠,耳垂上兩顆金底嵌紅寶石的耳釘,折射著太陽耀眼的光華,偶一閃耀間能灼痛人的眼睛。

    不知為何,鄭開浚卻忽然一陣寒顫。明淇的眼睛望過來,依舊是那雙大大的神采飛揚的丹鳳眼,鄭開浚卻是心頭一陣忐忑,急忙低下頭去,不敢與之對視。

    作者有話要說:心肝兒們好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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