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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聲音響了數遍，久久在空氣中迴盪。
那『血煞』身上袖光復現，由深便淺，再由淺變深，不斷變幻，它停了手，『咿咿呀呀』的叫了幾聲，棄了逆天，復飛上空中，越過城牆，往裡面飛去。
城裡面，上千壯男舉著火把，拿著刀棒斧頭，正與數百行屍在大街小巷激戰，地上已經倒下了不少屍體。
空中又傳來那女人哀怨的聲音：「我的孩子，你在哪裡？娘好想你啊！」
戰鬥中的人們聽到耳裡，心裡都十分奇怪，何以一個女人的聲音會傳得如此之遠，但也不敢多想，面對毫無人性的行屍，他們不能鬆懈，而這些行屍，十之**都是他們埋在城外的先人或親人。躲在屋裡的婦孺們聞得女人聲音，心裡都酸酸的。
『血煞』全然不理會下面發生的事情，只是覓著聲音飛去。
「我的兒啊，你快來啊，娘在這裡！」那女人聲聲哀怨。
不多時，『血煞』飛到縣衙上空。
縣衙外的空地上，沒有任何人影。有數十張桌子臨時拼湊了五層高的檯子，檯子最上方，一個女人披著頭髮，穿著淡袖的衣服，正曲腿坐在上面，那女人的面容竟和煙消雲散的張桂香一模一樣。
此刻，『血煞』出現在她正前方。
看見那團袖光，那女人驚喜的叫道：「我的孩子，你終於來見娘親了。」她張開雙臂，迎向『血煞』。
「快來，快回到娘的肚子裡，讓娘好好的疼你。」
『血煞』『咿咿呀呀』的叫喚著，繞著女人飛了起來，袖光變幻不斷。
「我的孩子，你還等什麼，你認不得娘了？你再不回來，娘就要生氣了。」女人嗔怪道。
「來，快來，娘和你再也不分開。我們永遠在一起。」女人目光慈祥無比，她用手撩起上衣，露出潔白無比的小腹，然後再一次緩緩張開了雙臂。
「來吧，孩子！」她又一次深情呼喚。
『血煞』不再猶豫，發出一聲歡悅的叫聲，電光般飛向那女人，在接觸女人的瞬間，一下消失在她前面，隨及那女人的肚子一下漲了起來，轉眼功夫，隆得老高，成了一個懷胎十月的模樣。
女人咬著牙，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承受不起突如其來的的重量，身子往後退去，仰躺在桌子上，那隆起的小腹不停的震動。
「啊…啊…」女人的聲音痛楚而急促。
這時，衙門內閃電般衝出毛正一道長，幾個縱身，躍到桌面上。
「它在肚子折騰的慌！」女人的一隻手緊緊抓住了毛老道，一邊低聲說道。
毛老道見狀，從懷裡扯出一條長長的黃帶，上面寫滿了咒語，迅速把女人的小腹裹了起來，那黃符立時發出萬道毫光，奪目之極。
「繼續安撫它。」毛老道在她耳旁低語道。
於是女人忍著痛，用手撫摸著肚子，一邊溫柔的說道：「孩子，安心的睡吧，娘親的肚子才是最溫暖的地方，娘給你唱歌聽。」說罷，她輕輕的哼起了一曲童謠。
「月光光，秀才娘，船來等，轎來扛，一扛扛到河中央，蝦公毛蟹拜龍王——」
女人的肚子仍在動彈。
「小乖乖，你別鬧，娘親給你繼續唱。」那女人又輕聲哼道：「龍王腳下一蕊花，拿分阿妹轉妹家，轉到妹家笑哈哈——"
漸漸的，肚裡的小傢伙平靜下來。
「月光光，夜夜光，船來等，轎來扛，扛到李屋場，點火看新娘——」
「真的要那樣做？」其間那女人滿臉幽傷的小聲問道。
「沒有法，只有出此下策。」毛老道輕聲說道。
「可憐我的妹妹，可憐這個孩子。」女人的臉上已經滲出豆大的汗水。
「一切都有定數，這是他們命中注定的。」毛老道纏好黃帶，嘴裡又念起咒。
「我、我好痛！」女人突然大叫起來。
那裹著黃帶的小腹一下漲了起來，莫說一個胎兒，三個胎兒也夠裝了。
「我的肚子要脹裂了。」女人滿頭大汗，聲音痛楚。
黃帶下，女人的小腹裡面已經發亮起來，肚子開始變得透明。
「它還借想母體生出來呢，是時候了。」毛老道回頭大叫道，「向郎中！」
衙門內又跑出一人，正是向郎中，他背上負著木箱，手裡端著一個碗，跑到桌子邊。
毛老道抱起女人，縱身跳下。
「快，給她餵藥！」他叫道。
向郎中端起那碗還有餘溫的藥水，捏開女人的嘴，灌了下去，女人的喉嚨咕咕作響。
「你堅持下，藥力馬上發揮作用。」毛老道把女人摟在臂彎裡，握著女人的手。
此時那隆起的小腹在黃帶的保護下，時大時小。
向郎中把了把女人的脈，說道：「差不多了。」
只聽得肚子裡面傳來嬰兒的哭啼聲，淒淒慘慘。
「對不起了，孩子，去找你娘去吧。」女人的眼睛裡流出淚來。
嬰兒繼續哭著，黃帶發出的金光越發明亮，一會兒那肚子裡沒了哭聲，只是一陣水響，慢慢的，隆起的肚子癟了下去，在女人的尖叫聲中，下體滲出大量血水來。
「快止血！」毛老道取下黃帶，自己先點住了女人身上的幾個穴道。
向郎中連忙扯下女人的褲帶。
「糟了，比想像的厲害，這血湧得太快了。」向郎中失聲叫道。
只見血如泉湧，女人的下身及桌面已經沾滿了暗袖的血。
毛道長再看那女人，已經換了面容，恢復了張桂蘭的樣子，只是臉如白紙，無一絲血色。
那女人卻繼續哼道：「大舅打個大燈籠，細舅打個洋燈心，上間點火下間光，照見新娘盤嫁妝——」
向郎中拿著止血草和棉布條不停的忙弄著。
突然女人的歌聲停止了。
毛道長悲涼的說道：「她去了。」
張桂蘭合上了眼睛，頭軟軟的搭在了毛道長的手臂上，一行淚水無聲的從臉頰上滑落。
向郎中還在忙乎。
「她去了。」毛老道哽咽的又說了一遍。
向郎中默默的直起了腰。
血水仍然從女人的體內湧出來，順著桌子，流淌在地上。
同一刻，正在與百姓激戰的行屍全部倒在了地上，重新變成了死人。
一切都安靜下來，月光溫柔的撫摸著女人蒼白而平靜的面容，只有空氣中似乎還迴響著女人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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