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方遠望的聲音響起,四周的聲音便開始平息,就連一直隱約可聞的金屬活動聲音,都已經彷彿很遙遠了。
鄧清媚微微環目四顧,其實只為了讓乘風看見自己眼內隱著的一絲小得意,然後正了正臉上的神色,顯得無比凝重。
「方老您這邊的情況,想必會舉國震驚,但是侄女擔心一個事情。」鄧清媚的聲音當然清脆動聽,能令聽見得人都覺得舒服。然而,她說的話題顯然不是一件能讓人愉悅的事情,至少對方遠望來說不是。
聽著鄧清媚的話語,方遠望先是矜持地微笑,旋即猛地瞪大眼睛,臉上顯然多了一絲怒意,鬍子也一翹一翹地抖動著:「擔心什麼事?莫非還有人對老夫不滿咋的?」
方遠望倒是聽出了鄧清媚話裡的一些意思,這教他怎麼可能忍得住?要知道身為天朝國家科學研究院院長的他,只要不做出叛國的事最要不做出違反法律的事,誰敢對他有意見?莫非覺得自己不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就敢放肆了不成?
有著蓬萊在,方遠望就絕對不會相信帝都會容忍這種事情發生,別的高層不敢說,但至少鄧老爺子就絕對不會坐視不理!想到鄧老爺子,方遠望看向鄧清媚的眼神就多了幾分慈和,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當時的方遠望接任院長位置也有三四年了,意氣那個風發。所以很是開展了好幾個研究項目,那時,他認為以自己的能力,當然可以輕鬆駕馭。
然而科研這東西,有時候看著就要成功,但實際上,哪怕看似微不足道的一小步,都有可能卡你一段時間,甚至幾年!而且,天朝每年投入到這裡的資金當然不是一個小數目,當然會有不少人眼熱這個位置。
所以,當時間過了不少,而方遠望還無法拿出比較可觀的成績的時候,有人直接向他發難了,說他打著多線科研的名號來收斂錢財。
這還得了?方遠望直接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是對方很隱秘,雖然有著版本眾多的不利傳言,但實際上卻不知道是誰在出手。
而雪上加霜的是,怒火攻心的方遠望在一次實驗中算錯了一個係數,從而直接導致實驗出了難以挽回的意外直接失敗。這一下,就真的兵敗如山倒,各種不利的傳聞如雨後春筍又如山洪暴發一發不可收拾。
當時的方遠望連自己都以為自己到了終點,但是鄧老爺子只是說了一句話便把這事給壓了下來。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但是每每回憶起來,方遠望都感動到難以自控。
所以既然老爺子還在,既然自己依舊忠於國家,那麼,方遠望想不出還有誰會來自討沒趣。
如果是別人來扯這種話題,方遠望估計就讓自己的寶貝們把對方給架出去,但扯這種話題的是鄧清媚,那他就不得不開始慎重考慮到底是什麼事情。
於是眉頭逐漸緊皺,於是眼睛逐漸瞇起,好像不少人都值得懷疑,但又好像都不是。到底是誰?方遠望糾結中無意識地拔掉了幾根自己一直無比喜愛的鬍子,但明顯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麼。
良久,方遠望回過神來,無比肉痛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幾縷白絲,最後哭喪著臉看著鄧清媚:「鄧丫頭,你就直接說吧,方爺爺老了,思維有點跟不上節奏!」
鄧清媚暗罵一聲老狐狸,這哪裡是思維跟不上節奏?全天朝恐怕就沒幾個能跟上對方的思維節奏的,他還真好意思這麼說。還不是擔心胡亂猜測到時傳了出去會落人口舌?!
鄧清媚也不會可能敢直接說出來啊,所以她有點騎虎難下的淡淡憂傷,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呢?
這時,胡斌的聲音飄了過來:「聽說最近帝都特設了一個特別供奉的部門,裡面的特別供奉全都享有正國級待遇,而其中一名號稱龍虎真人的,據我所知原名叫宋天逸。」
鄧清媚一愣,快速地向胡斌投以一個感激的眼神,對方這樣開口,等於幫她分擔走不少壓力,在這種環境之下,等於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宋天逸?方遠望喃喃念著這個名字,逐漸陷入了沉思。這名字於他來說當然無比熟悉,但是一時間卻又想不起對方是何方神聖。猛地,方遠望眼睛一亮,神態卻瞬間變得滿佈陰霾,宋天逸是誰他可算是想起來了。
「是宋傑超的問題對吧。」方遠望已經想明白鄧清媚所謂的問題是什麼問題來了,不過有一點他不明白,那就是所謂的特別供奉是什麼來的?竟然直接享受正國級待遇?
這個問題別說方遠望疑惑,乘風的心裡更是翻起了滔天的浪潮,特別供奉?這個稱呼上輩子完全沒有聽到過啊,自己重生所帶來的蝴蝶效應也太多也太大點了吧,這些特別供奉到底是什麼存在?乘風心裡暗暗有著一絲不安的感覺。
這是一種難以言語的感覺,當不曾知道有這一類人的時候,完全沒有一絲感應,而當知道了這一類存在的時候,心底深處居然湧出一片強烈的危機感?這感覺真真切切,像是聽到對方的名號之後,冥冥中就因此而產生了一種玄奧至極的感應。
這如何能教乘風不驚?這是一種因果關係,因為知道了對方,所以感受到壓迫!但實際上乘風連對方的面都不曾見過,怎麼會有這種感覺?所以,乘風心裡的而且確地有了一絲驚慌,這感覺就像當年剛明白有法則存在的時候,突然升起的那一絲心悸的情況無比相似。
這使得乘風再也無法風輕雲淡,並且突兀地出言詢問,他已經按捺不住了。
「他們很強?!」乘風並沒有察覺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明顯的不自然,同樣也沒有發現自己的神色已經開始緊張。
然而鄧清媚的回應是一面茫然,就連胡斌臉上也掠過一絲掙扎的神色,良久兩人虛汗淋漓,臉上滿是慌亂。這讓乘風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但卻不敢出言繼續追問。
良久鄧清媚先回過神來,這時她臉上驚疑不定,臉色甚至還帶著一抹滲人的蒼白,配著她那一身紅衣更像是不知道從哪個水井裡爬出來的女鬼,直看得乘風等人毛骨悚然。
如果說她現在的樣子是令人無骨悚然的話,那麼她說的話就更令人像感覺到有一股冰冷的風在吹。
鄧清媚茫然地張了張嘴:「我知道他們存在,我應該絕對見過他們,但是……我想不起來他們到底長什麼模樣了……啊,頭好暈……」
鄧清媚如此,胡斌的表現就更為不堪,他什麼也說不出來,有鮮血從他鼻子處湧出,仰頭就往後面倒下。
這一下把胡嬌嬌嚇得花容失色,直接衝到自己大哥身邊把對方扶住,如果不時胡斌硬是擠出一句:「我沒事只是有點暈。」的話,估計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但饒是如此,也足夠令她六神無主驚慌失措。
而乘風的背部,此時已經完全濕透,這些特別供奉的能力好駭人!但是對方強到了什麼程度,乘風依舊無法猜測,只是知道就算是自己上輩子,也不曾能做到這種程度。這種確定,怎能不叫他驚訝?
已經不需要再問這個問題,方遠望瞄了乘風一眼,然後沉默起來,乘風的神態無疑是一個很明確的信號,如此一來,這事還真的無比麻煩!麻煩得連方遠望自己,都不敢說自己能佔到什麼優勢。
或者應該說因為宋天逸的存在,這事方遠望已經站在了劣勢之中,看怕還沒有什麼機會可以翻盤。
對於宋傑超這人,方遠望只能歎息。雙方一路以來,是老同事老對手,但就絕對拉不上老朋友這種說法。自己依賴著技術知識已經鄧老爺子的信任和關愛而一直壓了對方這麼多年,現在看來是到了要還的時候。
只是,這感覺真的很不爽,宋傑超就那點斤兩能勝任這個位置?笑話!只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之下,有著宋天逸橫在那裡,方遠望覺得如果自己還不能接受這種情況的話,自己恐怕就要變成下一個笑話了。
這時方遠望臉上哪裡還有一絲神采飛揚的喜悅神色?這是這麼一瞬間,他彷彿就老了十幾歲,整個人都無精打采,沒有一點兒精神以及活力。
有個人越眾而出,原來是安平,這時他無比嚴肅,誠懇地對著方遠望一拱手,臉上滿是認真的神色:「方老您不需要這樣,您的追求並不是這個不是麼?只要能實現自己的理想,那麼這個虛名想必於您看來,並不是那麼重要,對麼。」
這話說得八面玲瓏,乘風不由得微微一愣,心裡卻是對對方多了一絲警惕。雖然對方這樣說沒錯,但是乘風總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只是卻暫時找不出來,也只能作罷。
不過,方遠望聽到這話,眼內的確多了一絲生氣,他重重地呼吸著,整個人像是重新活了過來。「安家小子,你真的很不錯!」方遠望大聲笑著,眼淚都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