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呆滯地看著艾倫一臉憋屈地被韓吉分隊長扛了出去,阿爾敏整個人都徹底傻掉了。
韓吉出門後腳一踹,被重重踹上的大門發出砰地一聲巨響,將傻掉的阿爾敏一下驚醒了過來。
他一個冷戰,頓時臉色一變,幾步上前使勁搖晃著趴在床邊睡得很沉的笠起來。
「笠!」
他壓低聲音急促地喊著,臉上露出焦灼的神色。
「醒醒!笠!快點醒來!」
耳邊低沉的催促聲和不斷被劇烈晃動的身體將黑髮的少年從沉睡中喚醒了過來,細長的睫毛晃了幾晃,還帶著深深的疲憊之色怎麼都睜不開的樣。
笠被韓吉粗魯地扯開的手垂在柔軟的床鋪上,在剛剛醒來意識還是恍恍惚惚的一瞬間裡,他就下意識握了握手,似乎想要抓住什麼不存在的東西。
手中空蕩蕩的感觸像是驟然襲來的失重感讓笠的手頓時就是一抖,他猛地睜開了眼,漆黑色的瞳孔露出驚恐之色。
「艾倫?!!!」
黑髮少年猛地站起身來。
「艾倫沒事!笠!」阿爾敏一把抓住他,趕緊說,「他只是被韓吉分隊長帶走了而已!」
金髮好友的保證讓笠稍微冷靜了一點,他的手摸了摸身前柔軟的床鋪,那裡還殘留著艾倫溫熱的體溫,那讓他眼底的不安稍微散了幾分。
「艾倫被帶到哪兒去了?」
似乎已經平靜下來的黑髮少年轉頭如此詢問道,顯然是打算立刻跟過去。
「放心吧,笠,艾倫在韓吉分隊長身邊會很安全,你不用擔心。」阿爾敏的手緊緊地抓著笠的手腕,聲音中有毫不掩飾的焦慮,「現在麻煩的不是這個,總之……」
他壓低了聲音。
「趁著分隊長走了,我們趕緊把口供對好!」
說到這裡,金髮的少年頓了一頓,他盯著笠,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嚴肅而又凝重的神色。
他說,「絕對不能把昨天發生的事情透露出去!如果被別人知道,艾倫的處境恐怕就——」
一旦艾倫能變成和巨獸人近似的恐怖的巨人這種事情洩露出去,只怕艾倫立刻就會被人當成怪物殺死或者囚禁起來。
所以絕對不能將艾倫的事情洩露出去!
***
黎明之際,只能看見隱隱的微光從遠的地平線上透出來,天空大半還被黑暗籠罩的。
這種時候大多數的人都還在沉睡,然而指揮部大樓的走廊裡卻在此刻卻響起了響亮的腳步聲。那腳步聲輕快而敏捷,很快就繞了一個彎兒了來到了高層的兵士長的政務房門前。
韓吉站在門口輕聲吹了聲口哨,門裡面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
看來佩特拉已經成功地讓她的長官陷入了沉睡。
因為服用了安眠藥,也不知道利威爾到底什麼時候可以醒來。
韓吉如此思著,頓覺不爽。
打著將艾倫送過來的理由,她可是為了看一場好戲啊,要是利威爾睡著沒醒那不是一點意思都沒有麼?
從頭到尾都打著看同僚失態形象的不良心思的不良分隊長在心底如此不滿地抱怨著。
難得她還這麼慇勤主動地將耶(犧)格(牲)爾扛過來,不就是為了看他那個面癱而又神經質的同僚的笑話嗎。
切~~~這樣可沒什麼意思,早知道就不給佩特拉什麼安眠藥了~~
調查兵團的分隊長在心底裡這麼嘀咕著,一抬手,總算將扛在肩上的少年給放了下來。
不過在放下來的時候還又順手摸了一把那手感不錯的挺翹的小屁股,讓眼看要被放下來而鬆了口氣的少年發出嗚的一聲悶哼。
被放下來的艾倫第一反應就是雙手緊緊地摀住了自己的屁股,貓兒眼似的碧綠色瞳孔惱羞成怒地狠狠盯著番兩次動手動腳的韓吉分隊長,那張稚氣的臉紅得簡直像是要滴出血來。
啊啊,真可愛~
看著眼前這只因為被摸了屁股而炸毛的小狼,韓吉笑嘻嘻地又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於是她那毫無反省之意的舉動讓瞪著她的碧綠色瞳孔裡的怒火砰的一下徹底炸開,少年頓時再也忍不住惱怒地喊了出來。
「韓吉分隊——」
「噓~~」
食指豎立在唇前,笑瞇瞇的分隊長對著衝自己怒吼出聲的艾倫噓了一聲。
「利威爾可是幾天幾夜沒休息了,剛剛才睡著,你叫這麼大聲可是會將他吵醒的哦。」
徹底炸毛的艾倫雙手緊握著拳頭咬著牙惡狠狠地盯著韓吉,滿臉通紅到連脖都染上一層粉紅色調。
他剛要直接衝著韓吉發飆,可是韓吉突然說出來的那句話卻是讓他一怔。
「……兵長怎麼了?」
他問,下意識壓低了聲音,攥緊的拳頭也不由自主地鬆了開來。
「啊啊,也沒多大事。」
韓吉乘機繼續揉亂了少年那一頭柔軟的淺黑色的發,笑嘻嘻地回答。
「也就是連夜趕回
回來,沒得休息就直接衝上了戰場,砍完了巨獸人又要不眠不休地工作,然後又一刻不停地跑去找某個失蹤的小傢伙,結果眼看著那個小傢伙死了,回來之後又是一頭栽進工作裡折騰自己死要面活受罪而已。」
她聳了聳肩,說,「最後逼得他的部下沒辦法,只好偷偷給他下了安眠藥讓他好好睡一覺。」
「唉?利威爾兵長有去找過我嗎?」
艾倫一怔,臉上突然露出困惑的表情。
說起來……
他為什麼會在城裡?
他就記得他被一根砸下來的尖銳石柱貫穿了心臟……然後他就一邊擔心地看著哭得一塌糊塗的笠和阿爾敏一邊就這麼死掉了……
……
對了,他應該已經死了啊!
艾倫下意識伸手一把抓住胸口的衣服,被他揪住的衣料是柔軟的棉布,薄薄的。
胸口肌膚的溫熱感透過薄薄的棉布傳遞到他緊緊按在胸口的手指上,他的指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血肉之下那顆心臟強勁有力的脈動的痕跡。
……
難道被石柱砸穿心臟什麼只是他做的一個噩夢而已?
可是那種真實的感覺……
血肉被撕裂貫穿的劇烈疼痛感讓他都快要丟臉的哭出來了,只是因為擔心笠他們才強忍著沒哭而已……
做夢的話是不會感覺到痛啊。
「那個……」
艾倫仰起頭,怔怔地看向韓吉。
他小聲問著,臉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兵長他……是看到我已經……死了嗎?」
如果利威爾兵長看到就是被石柱刺穿胸口的他死去的模樣,那麼那就不是一場夢。
當初阿爾敏哭著對他說他體質特殊一定會好起來的時候,他疼得要死也忍不住覺得好笑。
胸口都被刺穿了還能活過來的話,那他不就成了一個怪物了嗎?
可是……他現在這具完好無損的身體到底是……
「那我……到底是那個時候在做夢,還是現在在做夢呢?」
看著少年那滿是不知所措和茫然的碧綠色瞳孔彷彿求救一般看向自己,韓吉頓了一頓,終究只是歎了口氣。
「誰知道呢?」
她說,一隻手突然重重抓在艾倫那頭早已被她揉亂的毛絨絨的腦袋上,五根手指狠狠地用力。
「嗚!疼疼疼!很疼啊!韓吉小姐!」
「哈~還知道疼不是嗎,小傢伙,做夢的話是不會覺得疼的。」
放鬆手上的力道,韓吉輕輕拍了拍艾倫的頭,她看著艾倫,厚實鏡片後的眼變得柔和了起來。
「也說不定是利威爾那傢伙忙中出錯,看錯了什麼也說不定,是不是?」
「可是……」
艾倫遲疑著還想說什麼,韓吉卻突然眼睛一亮。
「啊!對了——做夢啊,這個主意不錯!剛剛醒來的人好像總是會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不是嗎?」
將右手握緊成拳頭重重往左手掌上一砸,鏡片後的眼骨碌骨碌地轉了轉,韓吉的目光重新落到艾倫身上,一下變得興奮了起來。
她不懷好意地打量著艾倫,揚起來的唇角的那抹笑意怎麼看怎麼詭異。
「艾倫啊,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韓吉分隊長的聲音是輕快的,帶著興奮而又愉快的語氣,聽起來就像是想要找人玩耍的人畜無害的孩般的純真無辜。
可是她的眼直勾勾地盯著艾倫,陰慘慘的像是吐出信的毒蛇,那吭吭吭的古怪笑聲怎麼聽怎麼滲人。
被那恐怖的目光盯住的艾倫渾身一顫,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後背浸透了進來滲得他渾身發毛。
「那、那個……分、分隊長……」
「嘿嘿~嘿嘿嘿嘿~~一定會很有趣哦~~」
「不、不必了!」
「哎呀不要這樣嘛~艾倫~~一定可以看到平常看不到的利威爾哦~~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真、真的不必的!」
經常見識到韓吉分隊長那種種作死行為以及利威爾兵長那恐怖的暴力毆打場面的艾倫打了個冷戰,死命地搖著頭。
我絕對不要和你一起去找死!
在心底如此吶喊著的少年拼了命地想要拒絕眼前那笑得一臉詭異恐怖加邪惡的分隊長。
「艾倫喲~~」
「請允許我拒絕!」
「……」
「絕!對!不要!」
於是誘拐少年無果的怪阿姨沒耐心了,韓吉臉色猛地一變,衝著艾倫就是一瞪眼。
「少囉嗦!給我進去!」
她打開門,毫不客氣地直接一腳將艾倫踹了進去。
「嗚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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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伴隨一聲驚叫,被韓吉分隊長一腳踹進屋裡的少年一個狗啃屎的樣狼狽地栽倒在地。
艾倫的額頭狠狠砸在一塵不染的木質地板上發出砰的一聲脆響,那聲音光是聽到都會讓人因為幻痛而下意識咧嘴。
他爬起身,一抬頭,砸在地板上的額頭已是紅得厲害。
顧不得疼得厲害的額頭,少年猛地回頭,倒映在他睜大的碧綠色瞳孔中的大門已是啪的一聲被重重關上,還啪嗒一聲從外面上了鎖。
韓吉小姐……您到底想做什麼啊……
被一腳踹進門裡此刻跪坐在地板上的少年無力地想著。
雖然不知道分隊長所謂有趣的事情是什麼,但是艾倫直覺那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
韓吉分隊長所謂的有趣基本上都是和找死掛上鉤的好嗎!
雖然這麼鬱悶地想著,但是既然已經被踹了進來……
歎了口氣,艾倫手一撐地面悻悻地站起身來。
他剛一抬手,目光頓時就定定地落在前方牆邊的沙發上。
調查兵團的兵士長安靜地躺在那裡,他向外面側著頭,細碎而柔韌的黑褐色短髮從他的額頭滑落,將他大半的額頭掩住。
他躺在那裡,發出均勻而有節奏的呼吸聲,或許是因為藥物的作用,看起來睡得很沉。
一張薄薄的毛毯覆蓋在他的身上,但是大部分都已經滑落在了地上。
沉睡的兵士長一隻手從沙發上垂下來,彎曲的指關節碰觸到了木製的地板上。
那雙犀利得讓人懼怕的眼此刻是閉著的,但是眼角的紋仍舊劃開刀鋒般銳利的角,隱隱透出幾分冷戾的氣息。
艾倫站在原地,怔怔地看了沉睡中的兵士長好一會兒,這才抬腳走了過去。
他彎下腰,將利威爾兵長垂在冰涼的地板上的手抓起來。他的雙手握著那隻手指略顯粗糙的手,只覺得那隻手冰涼冰涼的,沒有一點熱。
綠瞳的少年下意識搓了搓兵長的手,把那隻手弄得暖和一些,才把那隻手放回兵長的胸口。
然後他再一次彎下腰,將大半都滑落在地板上的毛毯給撿了起來。
看著手中的毯,艾倫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要是知道自己蓋著的是掉在地板上的毛毯,有潔癖的兵長大概會很生氣吧……
艾倫皺著眉苦惱地想著,但是他轉頭左看看右看看,怎麼都在房間裡找不到第二條毛毯。
雖然掉在地上了……只要我不說,兵長不就不知道了嗎?
碧綠色的瞳孔滴溜溜地轉著,如此想著的少年頓時二話不說,咻的一下就將剛才大半都掉在地上的毛毯重新蓋在了兵長身上。
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到那張一貫看不出表情的冷峻的臉上,細碎的黑褐色短髮凌亂地散落下來,在男的眼窩裡落下陰影。
男眼下那一圈黑青色異常的顯眼,像是將男的眼眶整個兒都陷落到黑暗裡。
哪怕是在沉睡中,利威爾的眉頭也是死死地皺著,擰得緊緊地,起伏得如山巒般。那只本就略薄的唇因為抿緊而幾乎呈現出劍刃一般銳利的弧線,讓男的臉色越發繃緊得厲害,竟是隱約洩出幾分帶著血腥味的煞氣。
利威爾看到你死了啊。】
是嗎……看到了嗎……
不知不覺跪坐在沙發旁邊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那張睡得不安穩甚至可以用痛苦來形容的睡顏,碧綠色的瞳孔有些恍惚。
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利威爾兵長的睡臉。
應該說,這世上他恐怕是看到最多次利威爾睡臉的人。
但是他每次看到的那個睡臉……雖然依然是冷淡而面無表情的,但是他能感覺到兵長臉上的線條是放鬆著的,還滲出一點柔和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