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一望無際,點點白雲點綴在碧藍的寶石之中,像是偶爾撒落的乳白的奶色。
清脆的鳥鳴聲隱約從林間傳來,小鳥們那小巧的身展開羽翼靈活地在綠意傲然的枝頭穿梭而過。
偶爾一隻小鳥拍打著純白的羽翼落在那半開的窗上,黑豆似的小眼睛好奇地往裡面瞅了瞅,然後毛絨絨的小腦袋一扭又飛去了其他地方。
中年男站在窗邊注視著那拍打著翅膀飛走的小鳥,嘴角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開春了啊。」
已經於去年冬季接替病退的團長成為調查兵團團長一職的男發出如此的感慨,回過身來。
調查兵團的新任團長有著輪廓分明頗有稜角的端正的臉,無論何時,那一頭金棕色的發都是整整齊齊地梳在一側,不見絲毫凌亂。
站在辦公桌對面的另一名男抽了抽鼻,連帶著他唇上的一小撇胡也跟著動了動。
「從西邊那條過來的吧,埃爾。」
「哈哈。」
新任的調查兵團團長沒有否認只是哈哈笑了兩聲。
那名男揉了揉鼻。
「一身丁香的味道濃得很啊。」
通向這裡的林徑小,只有西邊那條小才有幾株野生的丁香,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被鳥叼來的種掉下來在那裡發了芽長了起來。
「米克,既然已經開春了,新一期的少年兵訓練事項那邊應該已經安排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聽說現在只剩下訓練場地還沒最終定下來。」
「嗯……訓練兵團都開了差不多一多期了吧?」
將手中的件放在埃爾桌上,米克點了點頭。
「第一零四期。」
他說,輕描淡寫,抬手摸了摸唇上那抹淺淺的胡。
………………
肩負著獵殺巨獸人並將之抗拒在高牆之外重任的調查兵團,它總部的駐紮地並不在王城之中。因為需要時刻警惕敵人的攻擊並且定期派出調查部隊,它處於最偏僻的利威爾班駐紮地和中心王城之間。
即使是如此,它的所在地仍舊是繁華而喧鬧的。
相較於其他地方,這裡雄厚的兵力更讓居民和商人們放心,讓他們更樂意圍繞著調查兵團總部駐紮的城市生活。
而城市內部雖然不如王城的繁華,也是興旺之所。四平八穩向各個方向鋪開的筆直大道上隨處可見川流不息的人群,道邊上的商販們發出陣陣的吆喝聲,給這個城市的清晨更增添上一份喧嘩的氣息。
然而,這個生機勃勃的城市裡,依然有不和諧的音符響起。
「喂!聽到沒有!快把稅款交上來!」
留著短短的棕髮的中年士兵揪著一名年紀不小的男的衣服衝他喝道。
「可、可是,我剛才已經交給您了不是嗎?」
看上去明顯是小商人的老年男頭上冒著冷汗畏畏縮縮地回答。
他在剛才已經把他該交的稅款全部交上去了啊。
「不夠!還缺十個銀幣!」
「唉?明明就……」
商人的爭辯讓中年士兵的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的唇角詭異地向上揚了揚。
「現在缺一個金幣了。」
「我知道了!非常抱歉!我馬上就補齊!」
被士兵那一眼瞪得渾身一抖的老商人慌慌張張地掏出錢袋,一著急就掏出了一把錢幣。他剛要拿出其中的一個金幣,突然一隻手憑空伸出來直接取走了其中兩個金幣和好幾個銀幣。
「行了,這樣就交齊了。」
另外一名站在旁邊的中年士兵笑嘻嘻地說,將閃亮的金幣在空中一拋。
抓著老商人衣襟的那名士兵哼了一聲,將老商人一把聳開,轉身和一臉笑嘻嘻的同伴離開了。
後面被敲詐的老商人發出唉唉的想叫又不敢叫的聲音追了兩步,畏畏縮縮了半晌,終究還是一歎氣愁眉苦臉地站住了。
兩名中年士兵一邊談笑著一邊向前走去,他們的背後,天空落下來的陽光照在那漂亮的獨角獸標誌之上。
另外一邊,肩上有著同樣的獨角獸標誌的年輕士兵剛才一直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看兩位前輩走了,他背著火槍趕緊追了上去。
「那個……班長,這樣是不是不好。」
年輕的憲兵追上去小聲說著,那張如初生朝陽的年輕面容上還帶著幾分青澀。
他那正在嬉笑著的中年長官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直接將手中那幾個銀幣往他這裡一拋。
「小,著點。」
一邊教訓著這個嫩雛,中年的長官順手將分到的那一枚金幣揣進懷中。
啊啊,剛從訓練兵團畢業的小鬼就是麻煩。
「可是這樣不對……」
年輕憲兵還想說什麼,他那位剛剛還笑嘻嘻的長官突然臉色一變,一把扯下肩上的火槍直接就用硬邦邦的槍托往他心口狠狠一撞。
措
措手不及之下被正中胸口,年輕憲兵頓時踉蹌後退兩步,只覺得心口一陣劇痛差點喘不過氣來。他痛苦地摀住胸口,狠狠咳嗽了好幾聲。
「給我閉嘴,臭小!」
變了臉的中年長官一臉厲色地衝著他低喝了一聲,那惡狠狠盯著他的猙獰目光讓年輕憲兵胸口一緊,下意識低下頭不再吭聲。
眼看下屬不再頂撞自己,中年長官滿意了。他將火槍往肩膀上一挎,掉頭就上了台階。
雖然說起來是個長官,但是這麼多年來他也不過是因為資歷勉強當上一個最低級的班長而已。比不上上面那些有人大把大把送錢的高級長官,他也只能靠在巡視街道的時候敲詐那些底層的市民和小商人賺點兒錢了。
就這麼點小破事而已,他可不想讓這個新來的愣頭青以後不停地給他添堵。
識相就好。
要是不老實……哼!整治新兵他手段多得是!
看著已經走到台階上面的長官,剛剛進入憲兵團不久的年輕士兵黯然地低下頭。
他緊緊地抿著嘴,揪著肩上火槍的挎繩的手指勒得有些發白,卻仍舊只是低著頭默默地踩上台階跟上前面長官的腳步。
只是胸口一股氣憋得他悶得厲害。
不該是這樣的……
加入他從小就嚮往的為王獻身的憲兵團的所見所聞讓他心涼。
那些上行下效的腐爛和同僚們的麻木在這個原本光榮的兵團散發著陣陣腐臭的氣息……
「等一下!」
年輕的憲兵穿著漆黑長靴的腳剛剛踩上第四個台階,突然自身後傳來大喊聲讓他下意識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他站在台階上,側過身向下看去。
喊住他的人站在台階下面,仰著頭看他
明亮得像是有火焰在其中灼燒的翡翠色瞳孔落入他的眼底。
仰著頭盯住他的少年的眼在清晨的陽光下閃閃發光,那透亮的色調,像是將一切光中的塵埃都驅逐了出去,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
「你們是憲兵吧?」
那個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還帶著剛從兒童轉到少年的青澀,下巴尖尖的。
灼灼的目光盯過來,那個綠瞳的少年毫不客氣地問他。
「沒錯,怎麼,小傢伙,遇到什麼麻煩了要來找我們?」
已經走到樓梯上面的中年長官同樣在那聲喊聲中回過身來,他笑著問道。
本來那一聲不禮貌的魯莽的喊聲是讓他很不爽的,但是回頭一看只是個小鬼,而且那臉又眉清目秀的讓人看著舒服,剛敲詐了一枚金幣心情不錯的他就決定懶得和這個小鬼計較了。
可是,他這裡大人有大量放了那個小鬼一馬,偏生那個小卻不知好歹眉毛一揚衝著他一皺眉。
「既然是保護這裡的憲兵,為什麼要欺負那個老人?」
綠瞳的少年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客氣地向位憲兵進行質問。
混賬小……
中年憲兵長官嘴一撇就要發火,一看周圍聚攏過來的人群又把火壓了下去。
「臭小,不懂就不要亂說,我們只是要他補齊少繳的稅款。」
他一臉厲色地盯著那小,目露凶光,毫不掩飾眼底威脅之色。
可是那個膽大到讓人發指的小鬼卻是毫不客氣底將他凶狠的目光反瞪了回來。
「少騙人!我都看到了,你剛才是在敲詐!」
那小鬼噌噌噌地沿著石階衝上來,一臉無所畏懼,抬手就直接用手指著他罵道。
「你們這些傢伙都是士兵中的害蟲!敗類!殘渣!快點把錢交出來還回去!」
本來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事情鬧大,可是被一個臭小指著鼻大罵讓中年憲兵腦中的理智咯噠一下斷了線。他一臉怒火,抬腿就是一腳向那個該死的小鬼踹了過去。
綠瞳的少年敏捷地一閃,躲過了他這一腳。
而站在中年憲兵旁邊另一位年紀不小的憲兵也是面色鐵青,他伸手一把抓住閃身躲到他這邊的少年的胳膊,然後抬手就是一個耳光扇了過去。
可是那隻手尚未落在對方的臉上,綠瞳的少年突然雙手一把抓住他扇過來的手的手腕狠狠向下一扯——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少年的膝蓋抬了起來。
於是男被拽得不由自主向下彎去的腹部被少年的膝蓋狠狠撞上。
被撞得噴出一口唾沫,肚一陣翻江倒海的疼痛讓男下意識腰彎得更低,而少年更是得勢不饒人一腳狠狠踢在他腿上將他整個人都踢得失去平衡啪的一下倒在地上。
本來以為是個能輕易收拾的小鬼,誰知道是個不好惹的傢伙。
中年長官稍微慌了神,抬眼衝著錯愕地站在台階上的年輕憲兵一瞪眼。
「待在那裡做什麼!」
被上司的大喝驚得渾身一抖的年輕憲兵一抬頭對上長官猙獰的目光,身體下意識向上面的少年撲了過去。
可是他的手還沒撈到少年的一根頭髮,少年一個貓腰閃過他抓過來的手。
然後,反身就是高高一抬腳,腳跟衝著他的側臉呼嘯而去——
年輕的憲兵本來就是慌慌張張地上來,自己立足尚未穩就伸手抓人。
千鈞一髮中他將臉一扭,而身手敏捷的少年那一腳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恰恰踹中他強行扭過來的右肩之上,登時將他踹得身一歪失去了平衡。若不是他反應快身一歪將那一腳力道卸下去大半,只怕就要被少年一腳踹得摔下台階去。
饒是如此,身歪在一邊的他在一時半會兒裡對少年也沒了威脅。
少年向後一跳,躲開前方中年長官撞過來的槍托。
他尖尖的下巴仰起來,碧綠的瞳孔用鄙夷的神色注視著對方。
然後,他再輕快地閃開對方砸下來的槍托,並且抬手將從身側擦過去的槍托往旁邊一推。
而他自己一閃身撞進了拿著槍托的中年長官的懷中,手肘硬生生地撞在對方的胸口,硬是將對方給撞得向仰面向後倒了下去——
中年長官向後撞到牆壁,跌坐下來。
一轉眼的功夫,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下,看似弱勢的少年乾淨利落地幹掉了個憲兵。
被撞得跌坐在牆下的中年憲兵長官抬頭,倒立的角眼裡閃著凶狠的目光。
事情已一發不可收拾。
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小鬼打翻讓他全部臉面都丟得乾乾淨淨。
卡吧一聲響。
因為無數次練習而對這個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年輕憲兵手一抖唇角一抽,猛然睜大眼睛向他的長官看去——
氣瘋了的中年長官一把托起手中的火槍卡吧一聲拉開了槍栓。
黑漆漆的洞口對準了近在咫尺的少年。
腦袋剎那間充血再也顧不得其他的年輕憲兵衝過去猛地抓住長官的手。
「不可以!槍怎麼能對著市民!請住手啊!」
「滾開!」
中年長官氣急敗壞地將他的士兵一把推開,手指已是發狠地按在了扳機之上。
「臭小你不是很能嗎!來啊!有本事過來啊!你再動一下試試!」
猙獰的目光在他倒豎起的角眼裡閃動著,他瘋了似地衝著那個讓他丟光了臉的混賬傢伙大喊。
「來啊!老崩了你!」
少年雖然在一時衝動中魯莽地掀翻了位憲兵,可是被那黑漆漆的洞口對準的時候,他還是皺著眉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他繃緊了肩膀,微微躬起的身體如一隻野性畢露的幼獸蓄勢待發。
那雙碧綠色的瞳孔帶著謹慎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扣住扳機的手指。
於是他的退縮讓托著槍的中年長官越發張狂地叫囂起來。
「來啊!混賬小,你不怕死就來啊!」
一邊說,他作勢一抬火槍,扣著扳機的手指眼看就要按下去——
綠瞳少年身體反射性地向後一退。
可是他那向後一退的腳卻恰好踩到了有著半個缺口的階梯上。
電光火石之間,少年的身一歪。
那具失去平衡的身體向後重重地摔下去。
淺黑色的短髮被氣流吹得飛揚而起柔軟地掠過他白皙的頰。
少年向後倒下去的後腦正正對上後面那堅硬的石柱猙獰地凸出的尖角。
不同於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意的中年長官,年輕的憲兵毫不猶豫地一個箭步衝了過去。
他伸出手拚命地想要抓住那個向後墜落的少年。
可是他的指尖從少年飄起的衣角一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