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時分,安靜了一日的軍團駐紮地此刻顯得很是熱鬧。
因為自昨日就外出執行任務的士兵們已經陸陸續續回到了駐地,危險的任務過後,士兵們繃緊的神經在回到駐地時當然就放鬆了下來。
這一放鬆,駐地自然就會比常日喧鬧幾分。
這是一種慣例,當士兵執行任務歸來後,對他們的要求不會像平日訓練裡那麼嚴格,還允許外出休息半日。
這也是為了讓那些時刻處於危險之中隨時會丟失性命的士兵們適當地放鬆一下,防止士兵們過於繃緊神經從而導致精神崩潰的這種可能的發生。
畢竟,這種前例並不少。
兵團駐地某一處高塔的房間裡,作為此次執行任務的主力的利威爾班的精英們看起來並沒有外出遊樂放鬆的打算。
他們的表情都顯得很輕鬆,雖然這一次出任務並不是由他們最尊敬的兵長所帶領,他們仍舊完美地完成了他們的任務。
畢竟對於被稱為精英的他們來說,這次執行的任務危險性並不算很大。
他們游刃有餘。
——真不愧是那個人類最強的兵士長的直屬部下啊!
雖然這種話他們已經聽了不少了,但是每一次聽到別人如此討論自己,利威爾班的精英們都會暗地裡小小地驕傲一下。
哼,你們以為我們是誰啊。
我們可是被利威爾兵長選中的戰士啊。
就算豁出去這條命也絕對不能夠給兵長抹黑。
這是對他們的兵長有著近乎病態的崇拜的利威爾班的成員們完全一致的想法。
此刻,利威爾班的成員們圍著一張長長的方形桌坐著,一邊彼此談笑一邊吃著久違的熱氣騰騰的晚餐——畢竟每次壁外出任務的時候為了避免暴露行蹤他們都只能苦逼地啃乾糧。
被他們所敬畏的年輕的兵士長仍舊是老樣,坐在桌的一頭用他所特有的姿勢抓著茶杯的上沿,靜靜地喝著茶。
奧盧歐偷偷瞥了利威爾一眼,試圖模仿對方喝茶的姿勢,但是看著手邊那熱氣直冒的茶杯,咧了咧嘴,終究還是喪氣地放棄了。
說起來他真的一直都弄不明白,為什麼兵長那樣抓著茶杯任由熱氣熏著自己的手指,卻一點都不覺得燙呢?
嗯。
兵長果然就是兵長啊。
對自家長官的崇拜已經上升到非人級別的奧盧歐如此感慨到,然後繼續埋頭於自己的晚餐之中了。
另外一邊,盡可能不引人注意的小艾倫低著頭安安靜靜地坐在餐桌邊。
他坐的地方離利威爾老遠,一聲不吭地埋著頭啃麵包。
佩特拉坐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一轉頭,便看到了他。
從佩特拉的角看下去,只能看見孩那淺黑色柔軟短髮的小腦袋因為吞嚥的動作而輕輕晃動著,毛絨絨的就像是一個縮著小爪啃松的小松鼠一般。
心裡突然冒出來的某種酥酥|癢癢的感覺讓她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那毛絨絨的黑色小腦袋。
嗚哇~~好軟~~
一瞬間心花朵朵開的少女忍不住想要再接再厲的揉上一把。
可是她的手還沒動,那毛絨絨的小黑腦袋卻是扭動了一下抬起,露出半邊小臉來。
嫩芽般的碧色瞳孔從黑髮的縫隙中露了出來,亮亮的,嵌在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更顯得大大的。
在吃飯過程中被打擾的男孩有些呆怔地看著她,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麼要摸自己的頭。
兩隻手正捧著麵包的小艾倫用迷糊的神態看著佩特拉。
他似乎剛咬了一口麵包還沒嚥下去,腮幫都是鼓鼓的,讓那張小臉蛋更顯得圓滾滾的讓人心癢難耐想要狠狠掐上一把。
他偏著頭瞅著佩特拉,小小的臉上,一雙大眼睛圓溜溜濕漉漉的,越發像是一隻歪著頭瞅著過來的呆萌呆萌的小松鼠。
小艾倫那副可愛的模樣讓佩特拉的少女心一瞬間柔軟得一塌糊塗,她飛快地從桌上拿起自己還沒來得及吃的小點心,笑嘻嘻地遞到了艾倫眼前。
因為所有人類都退居集中在防禦圈的緣故,耕地遠遠不夠用,基本上全部用來種植小麥等主食,未經允許種植其他作物都是違法的。
即使是這樣,出產的農作物也很有限,一般都會做成麵包大餅之類能確實填飽肚的食物。
所以甜食點心都是很稀有的,也就執行了危險任務歸來的精英士兵能得到少量的配給。
作為在普通家庭裡長大的艾倫,點心不是沒吃過,但是那是只有節日才能沾上一點的很貴的美食。
而孩,對於甜點的存在從來都是無法抵抗的。
艾倫一雙眼睛盯著就在自己嘴邊發出誘人的香氣的點心,費勁地吞嚥了一口唾液。
但是他並沒有接過來,只是又抬眼瞅了一眼笑瞇瞇地看著他的佩特拉。
男孩撇開眼避開了已經送到自己嘴邊的甜點,雖然他看起來很想要。
可是他仍舊低下了頭,安靜地一口一口地咬著手中乾巴巴的麵包。
於是投食小動物失敗的
的金髮少女不樂意了。
而且在她看來艾倫那副摸樣明明也很想吃的。
嗯~~這孩肯定是不好意思~~
那麼她就直接把點心塞進他嘴裡好了~~
如此想著的佩特拉乾脆就直接伸手捏住她早就想掐上一把的艾倫那軟軟的臉頰往上一抬。
剛要把點心塞進手中孩的嘴裡,佩特拉突然呆了一呆。
因為艾倫剛才一直低著頭,就算看她也只是微微側頭用眼角瞅她,所以她根本看不清艾倫的臉。
現在艾倫被她強行抬起臉來,淺黑色的短髮向一邊滑去,於是男孩左側額頭上明顯淤青的痕跡還有結疤不久的血痕便清楚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怎麼弄成這樣?」
佩特拉看著孩白白嫩嫩的臉上淤青的痕跡還有那幾道橫七豎八的傷疤有些心疼,聲音難免就大了一些。
她的舉動讓原本在旁邊各自說話的利威爾班的其他成員的目光也落了過來。
因為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這個房間在一瞬間突然安靜了下來。
而這種安靜似乎讓孩嚇了一跳,趕緊甩開佩特拉抓著自己臉的手,低下頭去,用頭髮擋住自己臉上的淤青和傷痕。
在眾人都看不到的桌下面,艾倫的手緊張地揪緊了自己大腿上的衣服。
他臉上的淤青和劃出的血痕都是在昨晚遭遇那只巨大的怪物的時候弄的。
可是他絕對不能說出來。
多次犯錯的人會被趕出兵團,如果你還是不肯聽話的話,以後是不會允許你成為士兵的。】
那位被叫做韓吉的女性長官在臨走前的警告又在他耳邊響起
那個時候他一心想著回家,所以並不在乎這一點。
但是現在……想要給家人報仇,想要變強,想要殺死那群怪物的話,就必須成為士兵,進入兵團!
然而軍隊是拒絕接納頑劣不服教化的士兵的。
他已經有過兩次逃跑的記錄,要是有次記錄就會被趕回開發地種地。
艾倫低著頭咬緊牙,緊張地繃緊了雙肩,他臉色有點發白,揪著腿上衣服的手指的指關節因為勒得緊也泛白了起來。
這一刻他終於開始害怕。
要是昨晚再逃跑的事情被知道的話——
「一點教育而已。」
突然響起的淡淡的聲音將眾人集中在艾倫身上的視線拉了過去。
年輕的兵士長仍舊是習慣性地將左腳擱在右膝的略顯慵懶的姿勢坐在長桌的一頭。
他如此漫不經心地說,然後再喝下一口熱茶。
艾倫猛地抬頭,瞪大眼睛錯愕地看向利威爾。
利威爾那句話的意思很明顯是在說,艾倫臉上的傷勢是他揍的。
金髮的少女看著小小的孩臉上明顯很重的傷勢,臉上露出不認同的神色。
對小孩下這麼重的手是不是有點……
雖然心裡模糊地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但是動手的人是她最崇拜敬畏的兵長,所以她也沒再多說什麼。
在她看來,兵長無論做什麼都自有他的道理的。
所以她只是歎了口氣,將手中的點心塞進艾倫手裡。
佩特拉摸了摸艾倫的頭,然後回過頭去繼續喝著自己快要涼掉的湯。
對艾倫最照顧的佩特拉都不說話了,其他那些對這個小鬼本就不上心的大男人更是沒什麼好說的,又各自做自己的事去了。
房間裡一時間又恢復了原本熱鬧的氣氛。
只剩下艾倫一個人握著被強行塞到自己手裡的點心怔怔地看著說完那句話之後仍舊是若無其事地喝著熱茶的利威爾。
許久之後,他才重新低下頭,一口一口咬著手中的點心。
他的眼角有些泛紅,手中的點心不知為何也沒有記憶中的香甜。
大人果然都好狡猾。
這樣看來不就顯得是自己一直在無理取鬧任性妄為麼。
這不就真的成了那個傢伙嘴裡不懂事的小鬼了麼……
………………
或許……本來就是這樣……
………………………………
已是入夜時分,彎月掛上了夜空,喧鬧了一晚上的塔林駐地終於安靜了下來。
不管是出任務的士兵還是進行了一天的訓練的士兵都疲憊地進入了安眠。
漆黑的長靴踩踏在石頭地面在安靜的黑夜中發出利落的啪嗒聲,棕黑色短髮的青年在門口側身站著,打算沿著長廊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的身邊,同樣站在大廳門口的金髮少女向他微微躬身行禮,開口道了晚安。
利威爾點了點頭。
道完晚安的佩特拉轉身離去,同時示意身邊的小男孩跟上她。
既然部下都已經回來,利威爾自然要將那個麻煩的小鬼丟回給他們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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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今晚能安靜了。
年輕的兵士長如此想著,同樣也轉過身去。
可是剛一轉身,外套的後面突然傳來一點小小的力道。
那是不具備絲毫的威脅性,對他來說是輕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微弱力道。
於是他一手叉腰回過身,低頭看去。
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孩低著頭,小小的手指緊緊地揪住了他的外套下沿。
從利威爾的視線角俯視下去,只能看見艾倫那一頭淺黑色的毛絨絨的後腦勺。
有些泛紅的小耳朵在柔軟的黑髮中豎起來,抖了一抖似乎很緊張。
「那個……」
孩細小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而那只揪著他外套下擺的小手越發緊張地攥了起來。
啊啊,外套被弄皺了。
頗有潔癖的兵士長如此想著,卻仍舊是靜靜地站著沒有動作。
孩深深地埋著頭,似乎是不敢和他對視,從淺黑色的短髮中戰戰兢兢豎起的軟軟的小耳朵一開始只是淺淺的泛紅。
現在,那色調已是越來越深,越來越艷。
「謝……呃……」
孩結結巴巴地說,「……謝、謝謝您。」
最後一個字落音,艾倫鬆開了拽著利威爾外套下擺的手,猛地轉身就跑,不明所以的佩特拉趕緊追了上去。
利威爾站在原地看著那像是受驚的小鹿般飛快地向前竄去的男孩的背影。
因為艾倫一直低著頭,所以自始至終,他也只能看到艾倫淺黑色的後腦勺,還有那個此刻已經呈現出火紅艷麗色調的耳朵。
年輕的兵士長轉過身來,仍舊是一臉面無表情地繼續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牆壁上的火光照過來,照亮了他棕黑色短髮下那一半冷峻的面容,而將剩下的那一半臉隱藏在陰影之中。
在陰影的籠罩下,男嘴角那一點淺的微不可見的弧越發若有若無讓人看不清楚。
……
雖然一開始那種幼狼般具野性攻擊性的銳利眼神不賴。
不過……
現在這種樣似乎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