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不得的又豈止是世子妃一人,整個怡親王府就只有斐凝玉這麼一位掌上明珠,在府中的資歷稍微老點兒的都捨不得她出嫁。至於至親怡親王以及世子和斐逸修兄弟二人,更不必說,心中均有千萬般不捨。哪怕是斐凝玉自己,又何嘗捨得離開這個家呢?
最初的喜悅過後,斐凝玉便陷入了兩難的糾結當中,既想早日與寧致遠成親,好續上一世未了的情緣,又不願早早離了家。上一世的遺憾又豈止是夫妻之情?還有父兄家人之情,她還未曾好好地孝敬父兄,親愛大嫂,疼愛那還未出世的侄子女,怎麼甘願早早便出嫁?
「既然不捨得,那便在家中多住兩年,你如今的年紀又不大,暫且先將親事定了,大婚的日子不急。我也捨不得早早把你送進別人家裡去。」怡親王憐愛地看著斐凝玉,心中十分寬慰,不愧是自己當瑰寶寵大的女兒,貼心吶!
斐凝玉輕聲應了,比起上一世,這一世的怡親王府已經好了太多,至少保住了世子妃腹中的孩兒,世子妃再也不會因為意外墮胎而早逝,世子也就不會因喪子喪妻而墮落。另外,也發現了熏香的問題,雖然這件事牽連甚廣,鬧到如今隱約有些難以收場,但是斐凝玉心中隱隱覺得,上一世,他們怡親王府之所以敗落的那麼突然,那麼快,或許就是因為有人在背後存心陷害。她的娘親怡親王妃當年是否被范家人所害尚且無確鑿證據,但怡親王和她體內的毒卻是實實在在存在的。上一世,斐凝玉一心任性,未曾察覺,所以怡親王才會突然病逝,最終導致了怡親王府徹底的分崩離析。
每每想起,斐凝玉的背後都會升起一股涼意,所幸她重來了一世,還來得及阻止那一切悲劇的發生。
「爹爹,之前皇叔下旨三堂會審,如今案子未結,卻又給女兒賜了婚,會不會有什麼影響?」郡主議婚,自是喜事,以皇上對斐凝玉的寵愛,自然不會在此期間處置范家及其同犯,如此一來,豈不是會耽擱案子?
怡親王知道斐凝玉在擔心什麼,安慰道:「不會,此案牽連甚廣,需要慢慢排查,范青元那廝實在卑鄙,見自己逃脫不得便想要拉眾人與他墊背,朝中已經因他而人心惶惶,朝野不穩乃是大忌,所以皇兄想要借由你的親事來熱鬧一番,也好讓大家安安心。更何況,這是你的終身大事,即便真耽擱了案子,我與你皇叔們也不會在意。」
斐凝玉這才稍稍安了心,又問道:「爹爹,你跟女兒說說,這案子到底查得如何了?女兒幾次三番詢問大哥二哥,他們總不肯說,只說此事無需女兒來擔心,可女兒想知道。」
怡親王笑了笑:「你也別怪你大哥二哥,他們不與你說,是不願你去想這些煩心的事,你且安心,有我們在,不論是范家,還是其同黨,一個都逃不脫!」
斐凝玉在心底歎了口氣,她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這幾日,她還在思考另一件事,便是皇后懷有龍種一事,此事是前些時日入住後宮之時,太后親口告訴她的,當時還叮囑她不要告訴任何人。原本斐凝玉並不著急,因為皇后有孕一事,宮中似乎並無其他人知曉,太后一直將皇后軟禁在棲鳳殿,不許任何外人進出,莫說是懷孕,別人連皇后是生是死都不知。
在斐凝玉離開皇宮回府的前一天晚上,太后將皇后以及腹中孩兒將來的安置說與她聽了。但是,眼下她被皇上賜了婚,那麼不管案件審理得如何,范家一時半會兒便不會被問罪。十月懷胎,時間太長,長則易生變,斐凝玉不知道太后會不會一時心軟放過了皇后,亦或是皇后又找了別的手段保命。是以這幾日她都在思量,要不要告訴怡親王,畢竟在這件事上,她能做的實在太少。
看著斐凝玉欲言又止,似乎有話要說,怡親王只當她心裡還放心不下,只得繼續勸道:「范家謀逆之罪已是定局,范青元也是因為看透了這點,所以才將所有與范家有往來的官員將士都牽扯了進來,因牽連甚廣,所以才需慢慢排查。玉兒,范家當年害了你的母親,這麼多年又下毒害你,為父又豈會放過那元兇?便是你那兩位皇叔,又豈會放過他們?所以,你實在不必如此憂心。」
聽了這話,斐凝玉終是將嘴邊的話嚥了回去,怡親王說的不錯,范家罪孽深重,謀害親王已是謀逆大罪,區區一個還未出世的孩子,又豈能顛倒這乾坤?更何況,既已答應了太后不告訴任何人,還是莫要做恃寵而驕的事來。上一世的經歷不是已經證明了,再多的寵愛,也終有用盡的時候。
怡親王又笑著逗斐凝玉:「我先前曾聽人說,女兒家論及婚嫁之時,最是敏感多思,不成想,我家玉兒也是如此。」
斐凝玉面上一紅,嗔道:「爹爹胡說什麼!明明女兒想的明明都是要緊的事!再者,與婚嫁又有何干!」
怡親王哈哈大笑。看著掌上明珠初長成,即便心中有千萬般的不捨,也還是想要幫她尋一個好人家,讓她繼續過平安喜樂的生活。那些個陰暗齷齪的事兒,還是讓他這個當父親的去解決吧。
……
寧玥瑤還在回京的途中,便已經聽說了這天大的喜事,自是喜不自勝,自家大哥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皇上親自下旨賜婚呢!也不知大哥會樂成什麼樣子。
一路趕著回了家,梳洗了一番,洗去一路風塵,寧玥瑤便興沖沖地去找寧致遠了,甚至都顧不得去給家中長輩請個安,把寧致遠弄得哭笑不得,只得一面念叨,一面陪著她去同長輩們請安。
連日來的長途跋涉,寧玥瑤竟一點兒都不覺得疲憊,第二天一早,便又要去怡親王府,想要去見見斐凝玉。寧致遠素來疼愛寧玥瑤,再加上也有些想念斐凝玉,自己不方便去找她,妹妹替他去看看也不錯。
於是,寧致遠便親自把寧玥瑤送到了怡親王府門外,結果正碰上了斐逸修。斐逸修眉頭一挑,似笑非笑地瞅著自己送上門的「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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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寧致遠一看斐逸修的神情就知道今兒走不掉了,也沒在意,笑著問了個好,自覺道:「二公子今兒有何差遣?小弟萬死不辭!」
斐逸修嘖了一聲:「大清早的說什麼死不死的!當真是被賜了婚就樂傻了麼?」
寧致遠摸摸鼻子,面上的笑容當真透出了些許傻氣。
斐逸修頗為無言:「當初你若是這幅樣子,我是決計不會與你交好的。」
寧致遠微微斂了笑容,認真道:「能結識二公子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
斐逸修一愣,笑道:「我以為你最大的幸事是認識了玉兒。」
寧致遠卻道:「正是因為結識了二公子,我才有幸認識郡主。」
「提起這事,我倒是有些後悔當初邀你來王府玩耍了!若不是你這小子,玉兒也不至於小小年紀就要論及婚嫁!想想就覺得不甘心。」斐逸修說著說著,也嚴肅起來:「你給我好好記住了!玉兒可是我們王府的心頭寶,你將來若是敢有半點怠慢了,可不要怪我不講多年情面。」
「這是自然!得此佳妻,此生無憾!自當呵護一生。」
斐逸修頷首:「記住你今日所言!」
「君子一諾,言出必行!」
……
忙碌的日子過得總是快的,彷彿昨兒還是百花初開蝴蝶飛舞,眨眼間夏蟬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枝頭,斐凝玉與寧致遠的婚事被傳頌得沸沸揚揚,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三個多月的時間,六禮已經走了大半兒,就只等著兩年後的大婚了。百姓們似乎比兩位新人的家族更加著急,看那茶樓裡的說書人,幾乎隔三差五就要來一段才子佳人的美談,還每每都引得茶客們追捧,到最後,都少不得要談到寧致遠和斐凝玉的頭上。
這三個多月,對寧致遠而言,過得有些不真實,他幾乎每晚都會醒來,有時是笑醒的,有時是噩夢驚醒的,他知道自己在面對這門親事的時候還不夠沉穩,太過患得患失。但他並不在意,終生大事一輩子只有一次,他便是「傻」一次又如何?更何況他娶的是自己心愛的女子,若時刻都是一副平常心,那倒真有問題了!
患得患失得其實並不只寧致遠一人,斐凝玉同樣想得很多,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她卻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上一世的事,有些當初都不曾在意過的細節也都被回想起來。好的有,不好的也有。只是後來突然發生的一件事,打斷了斐凝玉的胡思亂想。
世子妃不小心摔倒了,腹中的胎兒差點兒未能保住。當時在場的,還有斐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