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成在朝堂上碰了一鼻子的灰,還差點兒反被治罪,著實嚇得不輕,退朝之後立刻奔向大理寺的牢獄,將昨日攔他轎子的人又細細審問了一番,這才稍稍定了心神。只要證據在手,他就是有理而參,就算皇上和德親王再怎麼偏袒怡親王,也總不能罔顧國法吧?到時候,不用他出頭,多得是老臣要去勸諫了。
這樣一想,李松成決定再參一本,橫豎不該得罪的不能得罪的他都已經得罪光了,這事兒就得做到底,半途而廢反而容易落人口實。打定主意的李松成精神抖擻,打算今晚再連夜寫一篇奏折,務必要讓皇帝點頭把此案交由他來辦,只要屆時能抓了斐逸修和寧致遠來當堂問案,不論結果如何,他定然會傳出美名!
就在李松成抱著對未來美好的想念回到家中時,迎接他的,是李家老夫人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
「你要尋死你自己去,莫要連累我們李家滿門!」
李老夫人當年也是農婦出身,出了名的火爆脾氣大嗓門,一旦生氣起來連李老太爺都罵的狗血淋頭,莫說是當孫兒的李松成了。
李松成苦著臉,張口就要解釋,才說到一半兒,李老夫人的火氣更勝:「你是豬油蒙了心吧?他們兩個,一個是皇帝寵愛的嫡親侄子,一個是安平侯府的嫡長子,你去告他們兩個?你居然還想著讓他們成就你的美名!」
李老夫人身子英朗,也不用人攙扶,杵著枴杖,用力地在地上敲了敲:「你怎麼蠢到這種地步?啊?他們是你能動的嗎?以他們的身份,需要去殺一個獵戶奪那兩隻白狐嗎?莫說那獵戶到底存不存在,即便真的有那個人,那白狐也真是他養的,怡親王府的二公子和寧家大公子想要,隨便給點兒銀兩就能打發了那獵戶,還需要去殺人嗎?換了是你,你會為了兩隻白狐去殺個獵戶嗎?」
聽李老夫人這麼一頓罵,李松成半點兒聲都不敢出,只乖乖站著讓老太太罵,李老夫人說的這些,他又何嘗沒有想到?可是,自古富貴險中求,既然人家都敢明目張膽的栽贓嫁禍給那兩人了,他不過是將計就計,先攬了這案子,到時候再替那兩人洗清冤屈,可不就是兩全其美了?既能趁機拉攏了那兩人,又能傳出不畏強權又公正廉明的美名。
李老夫人哪裡會不清楚自己孫兒的心思,只是氣他被名利蒙了眼,只看其一,不看其二。以皇帝和怡親王的性子,怎麼可能把斐逸修交出來讓李松成去審?且不論結果如何,一旦為了這個進了大理寺,名聲就會有所損。百姓才不會關心結果如何,他們只要聽到堂堂王爺之子因殺人奪寶而被緝拿審問,就會在心裡信了七八分,即便最後證實了與斐逸修無關,在百姓心中,他也不再是昔日的斐逸修了!只要皇帝不批這案子,這案子李松成就不能審理,如此一來,李松成是人都已經得罪了,卻什麼都撈不著!
這樣一想,李老夫人就更氣了,指著李松成繼續罵:「你兒子明年要去考進士,你現在鬧出這等蠢事,回頭耽誤了他的前程,等著他埋怨你一輩子吧!」
李松成被罵得完全沒了脾氣,心裡也開始後怕起來,他倒是忘了長子明年該參加會試了,這事兒要是沒弄好,長子的前程,恐怕真的就要被耽誤了!
「那兒子如今該如何是好?」
李老夫人哼了一聲:「既然你想要將計就計,那就將計就計到底!至於要怎麼做,你自個兒想去,想不明白就拿根繩子吊死算了,省得連累全家!」
看著李老夫人頭也不回瀟灑離去的背影,李松成迎風流淚。
……
斐凝霜在幾天後也得知了這一消息,頓時目瞪口呆,對那位李松成佩服不已,這人是有多堅強的心臟,多天真的思維,才會相信這世上當真會有「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種事兒啊?古往今來那麼多皇家貴胄呢,除了那想不開要謀朝篡位的,其他有幾個是因為殺了一個百姓搶了兩隻狐狸就被定罪的?要真這樣,那包拯斬了陳世美這檔子事兒也不會被當做是佳話來千古傳誦了。
就算是陳世美,那也算不得真正的皇家貴胄,不過是個駙馬爺,包拯斬了他,除了公主,別的皇上王爺之類的也沒誰去怨恨他,而李松成這次要告的,是當今皇上的嫡親侄子,還是頗受寵愛的那一種!這得是多想不開才會去做這種事兒啊!
感慨萬千之後,斐凝霜突發奇想,這李松成該不會也是穿來的吧?不然這土生土長的人會這麼二缺?要真這麼二缺他也爬不到大理寺高管的位置吧?
「那後來呢?」
春蘭道:「後來李大人又參了一本,還拿出了所謂的『鐵證』,直把皇帝都給惹惱啦,氣得當場就要去了他的朝服,不過被一眾老臣給勸住了。等到了第三天,李大人又參了一本,直到昨兒,還沒個定論呢。」
斐凝霜嘖嘖兩聲,這李松成還真是鍥而不捨,不作死不會死啊!她歪了歪頭,道:「這李大人真是糊塗,二公子怎麼會去殺人呢?」
「可不是!二公子的性子最好不過了,平日裡看到阿貓阿狗受了傷都要心疼半天,又怎麼會去殺人?」
斐凝霜抿了抿唇:「寧公子也是個心善的,更不會殺人了。」
春蘭眼皮一跳,當下不敢再接腔了,先前斐凝霜送了跟寧致遠類似的生辰禮物,就已經讓斐凝玉十分不滿了,如果再讓她知道斐凝霜還念叨著寧致遠,後果實在是不難預料。
斐凝霜卻毫無自知,還在想著寧致遠,她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見過的男人並不算少,可讓她心動的,卻只有寧致遠,不得不說斐凝玉和正牌斐凝霜的眼光不錯。也許是京城上一代的美男實在太多,生的又大都是女兒,到了這一代的少年裡,出彩的真沒幾個,寧致遠不論樣貌還是氣質均屬上乘,關鍵是他還是個武全才,一身青衫手握紙扇
的他風度翩翩,好似謙謙如玉君子,而當紙扇換了長槍,舞得呼呼生風,又是另一番氣質。怎能讓人不心儀?
只可惜,寧致遠的眼裡心裡就只有斐凝玉一人,昔日的斐凝霜傻傻看不清,她卻看得一清二楚,但凡有斐凝玉在的時候,他的目光總是情不自禁就追著她走,哪怕被斐逸修笑話,被世子責怪,也只是摸摸頭,傻笑而過,宛如情竇初開的傻小子。
想著想著,斐凝霜沮喪了:「我累了,回屋吧。」
「是,小姐。」
……
「不愧是李老夫人,罵得好!不罵一罵那李松成還在夢裡沒醒呢!」德親王翹著二郎腿,一手掀開茶蓋,抿了口才上貢來的新茶,滿口淡的清香,心情大好。
怡親王哼了一聲:「算他識相,若是再繼續糾纏不休,我真要忍不住對他出手了!」
德親王一聽,朝著怡親王探過頭去,笑道:「哦?難得六弟也動了真火,打算拿他如何?只管去做便是,三哥給你撐腰。」
怡親王看了幸災樂禍唯恐天下不亂的德親王一眼,沒再吭聲。
德親王也不惱,又靠回椅背,慢悠悠抿一口茶:「李松成雖說是不自量力了些,腦子倒是轉得開,那將計就計的提議倒也不錯。」
「確實不錯,只是如今都三天了,還是沒人上鉤。」
一直在旁邊默不吭聲的皇帝也終於開了金口:「不急,才三天而已,許是看那李松成的精神氣兒不錯,還能蹦躂兩天,再等幾天就會有動作了。」
事關自己兒子,怡親王到底有些憂心:「就是不知道他們還有哪些後招。」
「橫豎有皇兄護著,六弟你擔心什麼?莫說逸修什麼都沒做,便是真殺了那獵戶,又如何?你啊,就是性子太軟了,所以那些個人才會拿你們怡親王府下手,你讓他們來動我試試!」
怡親王頗有些惱怒地皺了皺眉,卻不得不承認德親王說的在理,如果他也跟德親王那般肆意張揚,誰敢對他堂堂親王動手?
見怡親王不吭聲,皇帝道:「好了好了,六弟就是這性子,所以才要我們當兄長的幫襯著他不是?」
德親王不屑地哼了一聲。
皇帝也不惱,又道:「六弟,皇兄把話放在這裡,便是他們拿出逸修通敵叛國的證據,皇兄也會保逸修一個萬全。」
怡親王坐不住了:「皇兄,這話怎麼說得!」
德親王嘖了一聲:「還說我不會說話,你自個兒才是真的嚇著六弟了。」
兄弟三人正說著話,外頭突然聽到公公尖細的嗓音:「稟皇上,大理寺李松成求見。」
「讓他進來。」
過了片刻,李松成一路小跑著進了御書房:「不好了,那告狀的人,剛剛死在了監牢裡,是被人毒死的,臨死前還寫了血書,說死不瞑目!」
皇帝兄弟三人對視一眼,暗道: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那章寫錯了,是三皇叔寫成二皇叔了,剛改了····看過的親們就不用回頭去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