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萬物復甦,正是踏青的好時節。
怡親王府裡,斐凝玉閒來無事,正陪著世子妃一道,給還未出世的孩子做衣衫鞋襪。斐凝玉攤開那巴掌大的小褂子,笑道:「大嫂手巧,一天就能做兩件出來,回頭得生一對龍鳳胎才夠穿呢。」
世子妃看了她一眼:「那是有小妹幫我都剪裁好了的緣故,若是我一個人,一天一件都做不起來呢。」
一旁候著的老嬤嬤笑著湊了一句:「小姐有所不知,剛出世的孩子都是見風長,衣服得多備著點兒才好。」
「是嘛,那可要再多做些。」斐凝玉說著,又挑了塊大紅的綢子筆畫著裁剪起來。
世子妃笑著搖搖頭,又道:「不知不覺都三月了,小妹打算何時去別院小住?」
斐凝玉頭也不抬,道:「今年不去了。」
世子妃微微一愣:「這是為何?」每年三月,斐凝玉都會邀幾位閨中好友去別院小聚,也會應別人的邀請去踏青,今年突然沒了動作,恐怕不妥,畢竟斐凝玉往來邀請的那些人中,有不少都是公主郡主之流,貿然斷了聯繫,是失了禮數,會讓人詬病。
斐凝玉的口吻依舊風清雲淡:「今年發生這許多的事,恐怕大家也無法安心去遊玩,既如此,又何必勉強?縱然風光再好,無心欣賞亦是枉然。」
世子妃心下一動,想起這些日子聽到的風聲,道:「說來,我今年確實不曾接到邀約,原本以為是顧及我身懷六甲不宜出行。」
斐凝玉輕笑了一聲:「大嫂莫要多想,如今整個京城裡,恐怕都沒幾個人有這個心思去遊玩踏青了。」
世子妃揚了揚手,一旁的嬤嬤會意,將房裡的幾位丫鬟都帶了下去,只留下姑嫂兩人說話。
「小妹,話雖如此,可也不好當真什麼都不做,不若就請她們來府裡坐坐?」
斐凝玉嘟了嘟嘴:「可往年都是長公主先下了帖子,然後我們才依次來的,今年長公主那邊兒都沒動靜呢,小妹哪裡好出這個頭?」
世子妃有些意外,按理說,熏香一事應當不會牽涉到長公主的頭上,怎的連她也收斂起來了?難道是發生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心裡飛快地轉了一圈兒,世子妃笑道:「是大嫂養胎養得都糊塗了。」
斐凝玉笑道:「大嫂才不糊塗,是將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所以便沒留意外頭那些事兒。」
兩人正說著,外頭就聽到嬤嬤的稟報,說是長公主府裡下了帖子過來。
聽罷,斐凝玉同世子妃對視一眼,忍不住輕歎一聲。
……
另一邊,斐凝霜身上的傷口癒合地很好,穿上衣衫,看上去已經與常人無太大區別了,只是舉止間要慢條斯理一些。
在屋子裡連續趟了幾個月,斐凝霜都快要悶出病來了,如今終於能夠下地長時間走動,她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小院兒仔細轉了幾圈兒。本想要出去外面逛逛,卻被之前劉嬤嬤送來照顧她的老嬤嬤給攔住了,雖然老嬤嬤說的好聽,可斐凝霜卻還是聽出了其中的警告意味。
看來自己是被變相軟禁起來了,斐凝霜托著下巴,坐在石凳上,對著一枝迎春花發呆。側王妃至今還被關著,比起側王妃,她算是好很多了,至少手底下的丫鬟一個不少,吃穿用度也沒剋扣了去,還有這一個小院子供她溜躂消遣。
可是再怎麼自我安慰,也還是解決不了眼下的困局,她不是土生土長的斐凝霜,她一個在現代社會五光十色的世界裡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怎麼可能忍受得了在這古代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完全沒有一星半點兒消遣的日子?
斐凝霜起初擔心自己的身份被側王妃揭發,戰戰兢兢地數著日子過,如今側王妃自身難保,應該不會再想來對付她,更何況,就算側王妃突然想不開想要拉個墊背的把她供出來,也未必就會有人相信她的話,況且,她有斐凝霜大部分的記憶,不是嗎?
這樣一想,斐凝霜決定還是要主動出擊,努力為自己爭取更好一點的生存環境。想到上次去給斐凝玉送禮賀壽的時候並沒有被阻攔,這次只是想出去逛逛卻被攔住了,斐凝霜琢磨出了這其中的貓膩。看來要想改善生活,還是只能仰仗那個名義上的「姐姐」啊!或許,那個世子妃也要巴結巴結,畢竟,斐凝玉總有嫁出去的一天,這王府裡持家的人遲早會是她。
斐凝霜琢磨了兩天,開始各種搗鼓,先是做了幾套可愛別緻的寶寶衣服,又在廚房裡搗鼓了一陣子,整了兩樣點心出來。然後挑了個晴天好日子,帶著點心和寶寶衣服就要去見斐凝玉。
果然,這一回,老嬤嬤不阻攔了,反而同她一道去了玉環軒,到了才知道斐凝玉去了世子妃那邊,斐凝霜抿唇一笑,這樣正合適。於是,一行人又去了世子妃那邊。
「哦?凝霜來了?」世子妃挑了挑眉,目光掃向斐凝玉,見她只是蹙了蹙眉心,並未露出明顯的不悅,便道:「讓她進來吧。」
片刻後,斐凝霜親自提了個食盒進了屋,乖順地行了禮,才道:「這是凝霜的一點小心意,還請大嫂和姐姐笑納。」
斐凝玉看著擺在面前那兩碟品相尚佳的點心,並沒有伸手,只淡淡道:「辛苦了,你大病初癒,應當好好調養身子才是,以後這種事讓丫鬟們去做便是。」
斐凝霜絞著手裡的帕子,怯怯地應了一聲:「是,凝霜謝姐姐關心。」
世子妃瞧見氣氛稍冷,伸手拿了一件小衣裳抖開,笑道:「凝霜真是有心了,這衣裳做得比我那些可巧多了。」
 
斐凝霜這才露出一絲竊喜,又福了福身:「大嫂喜歡就好。」
「自然是喜歡的,小妹你瞧瞧,是不是很可愛?」
斐凝玉自然不願拂了世子妃的面子,當下側身看了看,露出一絲笑意:「確實不錯,只是,大嫂你似乎拿反了吧?針線都露在外頭呢。」
看到世子妃翻過衣服去看反面,斐凝霜笑著解釋道:「凝霜聽說剛生出來的嬰兒皮膚嬌、嫩,所以便想著將針線縫在外面,免得硌著了。」
世子妃笑道:「凝霜當真是有心了。」
斐凝玉笑而不語,只是看向點心和衣衫的目光帶了些許深思。
眼看著臨近午時,世子妃留了斐凝霜一同用膳,至於斐凝霜送來的那兩碟點心,也趁機被端了下去。世子妃自從懷孕之後,所有入口的東西都有專門的嬤嬤盯著,外面的東西是絕對不會沾的。若是當初的斐凝玉,或許會嘗一嘗斐凝霜的手藝,如今的她嘛,哪怕明知道是無毒的,也不會再去嘗試了。
……
這一日,朝堂之上亦不安穩。
「怡親王,您如此行事,不妥啊。」
怡親王冷哼一聲:「有何不妥?李大人要查只管去查便是,若是有確鑿證據證明犬子的確殺人奪寶,本王親自將犬子壓到劉大人跟前,任由劉大人秉公處理。」
李松成生就一臉正氣的模樣,此刻眉頭深鎖,恰似有滿腔憂國憂民之情,眼見怡親王如此蠻橫,只得將目光移向寧清一:「寧侯爺……」
話音未落,卻被怡親王打斷:「李大人,寧家長子致遠此番隨犬子一同去查熏香一事,恐怕也無法與李大人對薄公堂了。」
李松成心下叫苦不迭,面上卻是慨然之色:「怡親王,您怎可如此!如此罔顧國法!」
「李松成。」一直安靜的德親王懶懶地出聲:「你倒是越來越會給人扣罪名了,罔顧國法?本王還要說你反了瀆職之罪。只是有人告狀,你便給那被告之人定罪,繼而前去捉拿,如此不分黑白,玩忽職守,甚至濫用職權,想要逼迫怡親王和寧侯爺。本王看來,罔顧國法的那個人是你吧。」
李松成面上一白,噗通一聲跪下,朗聲道:「臣冤枉!」
德親王側過身,狹長的丹鳳眼涼涼地看向李松成,面上似笑非笑:「你剛剛給斐逸修和寧致遠定罪的時候可沒想過他們兩人是不是冤枉,怎麼?只許你李松成冤枉別人,就不許本王懷疑你?」
滿朝武,哪怕是最沒眼力見兒的也瞧出德親王這是怒了,當下眼觀鼻鼻觀心,原本還想要攪一攪這趟渾水的人頓時就熄了心思,這德親王可不是那怡親王,惹了他可比惹了皇帝還可怕,這李松成惹得他發怒,下場堪憂啊。
李松成萬萬沒想到居然招惹上了這麼一尊大神,原本還以為這次會是一個揚名的好機會,如今德親王這麼橫插一槓,自己能全身而退就是萬幸了。到了此刻,李松成才終於捨得分點兒腦子去思索這次的事,是不是自己被人利用,當了那送死的馬前卒,不然怎麼京城裡那麼多的官員那人都不攔,就偏偏攔了他的轎子呢?
只有皇帝心裡清楚,自個兒的二弟之所以會這麼惱怒,就是因為知道李松成這個滿腦子都想著能夠揚「清廉公正」之名的蠢材被人利用了。
聲東擊西,圍魏救趙,確實是一手好棋,只可惜,他們選錯了下手的對象。
作者有話要說:端午節快樂哦~·······
大家有吃粽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