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大半天,張嬤嬤的事暫時能告一段落了,找人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找到的,更何況眼下已是年關,不過斐凝玉對自家二哥還是很信任,斐逸修答應了的事向來都是能做到的,只要那鍾問秋還活著,那一定就能找到,只是時間早晚問題。斐凝玉想著上一世的時候,鍾問秋是完完好好地回了京城,那麼這一次,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大難,應該能等到斐逸修去搭救。只可惜上一世的時候,她並未對鍾問秋多做關注,不知道那五年裡他經歷了什麼,否則這會兒也能給斐逸修指條路,早早把人給救回來。
這些念頭不過在腦子裡轉了一圈兒,隨即就被斐凝玉扔到了一旁,眼下她還有很多事要辦,將府裡各處的管事和嬤嬤都召集到玉環軒,把年事的置辦都吩咐下去了,各位管家和嬤嬤們一早就在琢磨各自分內的事兒,該準備些什麼,需要多少,大致用到哪裡去,心裡都有個大致的數,這些回頭都要一一上報的,往年都是側王妃同世子妃一道主事,今年換了斐凝玉,這事兒就要上報給斐凝玉了。而斐凝玉要做的,便是考量各位管家和嬤嬤們報上來的需求,完善一番,再統一採購調配。
這年事的採辦,說到底還是考驗主持者的馭下之術,一個王府那麼大,若是沒些個得力的下人,若是沒有掌控人心的能力,即便再能幹的人也是不可能忙得過來的。
在王府其他人的眼裡,斐凝玉這還是頭一回主持年事,即便怡親王是存了想要鍛煉她一番的心思,也不能否認此時年僅十二的她還有些稚嫩,因此才有了讓世子妃和側王妃從旁協助的說辭,為的也是不讓斐凝玉太過手忙腳亂。到時候年事沒辦好,損得可是怡親王府的臉面,若是再被有心人傳了出去,對斐凝玉的名聲也有些損傷,畢竟以她的身份,將來不論嫁與何人,都將是當之無愧的當家主母,連個年事都辦不好,難免要遭人笑話。
能在怡親王府當上管事兒和嬤嬤的,不說各個兒都是人精,至少也都是聰明有眼力的,哪裡會想不通這其中的關節,這會兒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想要好好協助郡主辦好這次的年事。
對於各位管事和嬤嬤們的反應,斐凝玉早有所料,微笑著同他們說了會兒話,將一早備好的賞賜都發了下去,二十來個人,每個人的賞賜都不盡相同,等拿到手一看,才發覺都是自個兒偏好的,心下很是感動,對這些老僕們來說,被主子掛在心裡或許比漲了月俸還要高興,更何況,面前這位,還是他們伺候著長大的。
送走了一眾管事和嬤嬤,斐凝玉將劉嬤嬤單獨留下了,讓她去點幾名錦衣丫鬟,回頭她要送去給斐凝霜挑。
劉嬤嬤聽出斐凝玉的意思,忍不住道:「小姐,莫要怪奴婢多嘴,您心疼凝霜小姐,想要送幾個丫鬟與她自是應當的,但是送錦衣丫鬟給她,怕是有些不妥吧,她跟前兒已經有四個錦衣丫鬟了,若是再送幾個,豈不是要趕上世子妃身邊兒的錦衣丫鬟數目了?不如奴婢給小姐選幾個機靈點兒的青衣丫鬟可好?」
斐凝玉道:「無妨,大嫂心胸寬闊,自不會計較這等小事,就錦衣丫鬟吧,你挑四個伶俐的來見我。」
見斐凝玉如此,劉嬤嬤也不再多說什麼,當即躬身應了。
斐凝玉想了想,又問道:「春蘭如今怎麼樣了?」
劉嬤嬤道:「回小姐的話,奴婢已經將她重新調、教了一番,小姐若是還想用她,奴婢可將她送來。」
「那便一起帶過來吧。」
「奴婢這就去辦。」
……
側王妃打在張嬤嬤頭上的如意算盤碎了,這會兒正是氣不順的時候,又聽了丫鬟們說府裡的總管嬤嬤們都被召進了玉環軒,卻沒人來請自己,想也知道斐凝玉打得什麼算盤,不由冷笑:「我倒是要看看那個被寵上天的丫頭怎麼辦這場年事,那些個老東西以為巴結好了她就能高枕無憂,也不想想,那丫頭要不了幾年就要嫁出去了,到時候這府裡的老東西還能指望她不成?」
幾個丫鬟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著,噤若寒蟬,那是半點也不敢搭腔。
側王妃自個兒生了會兒悶氣,突然問道:「霜兒怎麼樣了?」
其中一位錦衣丫鬟朱兒道:「回娘娘的話,凝霜小姐一直在房中休養,湯藥也按時喝了。」
側王妃不耐地皺了皺眉:「去看看哪個丫鬟輪值,叫一個過來。」
朱兒應了一聲,等退出房間,立刻匆匆離去,斐凝霜的院落距離此處不遠,若是跑得慢了,讓側王妃等久了,說不得又是一頓教訓,朱兒可不敢懈怠,如今只希望那位凝霜小姐沒有讓四個丫鬟都守在跟前兒伺候,否則她這趟差事可要辦砸了。
許是朱兒的祈禱應了驗,等趕到那小院裡,正碰到其中一人從斐凝霜房裡出來,忙上前小聲問道:「春菊,娘娘要見你們,誰能得了空?」
春菊也壓低了聲音:「夏菊剛換了我下來,凝霜小姐吃了藥,這會兒該是睡了,我與你一同去吧。」
朱兒點點頭,露出些許歡喜之色:「那好。」
兩人走在路上,春菊問道:「娘娘今日心情可好?」
朱兒咬了咬唇,道:「似乎不太好,剛剛郡主聽聞招了各個管事和嬤嬤們去玉環軒,卻沒請娘娘過去,娘娘剛發了一通火。」
春菊不由露出些許愁色,暗道自己今日倒霉。
朱兒見她這樣,安慰她道:「我剛出來時,娘娘似乎已經氣過了。」
春菊擠出一個笑容:「那便好。」
等見了側王妃,還不等她主動詢問,春菊便自覺地將斐凝霜這兩日的事細細說了,更是著
重將那一通「人人平等」的話給說了,只盼著能把側王妃的注意力都移到斐凝霜身上。
側王妃果然蹙了眉,這斐凝霜到底是沒把她的話聽入耳了吧,人人平等?她難道還想著跟斐凝玉平等了去不成?
不論是斐凝玉和世子妃,還是側王妃,卻都壓根沒想過斐凝霜的這番作為只是為了拉攏人心,若是知道真相,只怕也要無言了,這等拙劣的技巧,在她們眼裡實在是太低劣了。
聽完春菊的話,側王妃覺得斐凝霜還需要一番敲打才行,眼下年關將近,她又重傷在身,那就讓她好好的歇一歇,想清楚自己的身份,看清楚自己的份量,也省得再去想些不該想的,做出些什麼不該做的事來。
……
劉嬤嬤很快將丫鬟們帶到了玉環軒,斐凝玉單獨見了春蘭,一陣子沒見,春蘭變了不少,原本圓潤的臉龐如今看著都有些尖了,眼底的春意也再也瞧不見了,連帶著說話的語調也與以往不同了:「小姐,奴婢知道錯了。」
斐凝玉打量著面前的春蘭,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既是知道錯了,我便再給你一次機會。」
春蘭的眼底劃過一絲欣喜,卻不敢表露出分毫,畢恭畢敬道:「奴婢謝小姐!」
斐凝玉淡淡道:「我要你呆在斐凝霜的身邊,獲取她的信任,你可願意?」
春蘭有些錯愕,卻並沒有猶豫,當即道:「奴婢願意!」
斐凝玉輕笑一聲:「看來你在劉嬤嬤那兒吃了不少苦頭,你可怨我?」
聽到這熟悉的語調,春蘭心頭一熱,眼圈兒有些泛紅,卻不敢抬頭讓斐凝玉瞧見,只垂著頭應道:「奴婢當初犯下大錯,小姐卻還記著奴婢,奴婢豈會怨小姐。」
斐凝玉歎了口氣,柔聲道:「起來吧,別開口閉口的奴婢了,我還是習慣聽你稱春蘭。」
「春蘭遵命。」春蘭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回去,乖乖地站起身。
斐凝玉看著春蘭,道:「凝霜身邊的丫鬟都是側王妃的人,很多事我並不知情,所以才想要趁著這次機會送人過去。你跟了我多年,我亦不捨得把你送人,只是,我的心腹只有你們幾個,若是換了別人,我不放心,也不相信。」
春蘭素來聰明,自是明白斐凝玉的心思,當即道:「春蘭願意為小姐解憂。」之前犯下大錯,春蘭本以為自己再也沒機會回到斐凝玉的身邊,剛剛在路上聽了劉嬤嬤的話,才知道斐凝玉並未忘記她,心下狂喜,到了此刻才知道斐凝玉是另有安排。不過這樣也好,想那蕙蘭,說是回到了玉環軒,地位卻大不如前,甚至連那剛到玉環軒的香菊和紫竹都不如了,她若是直接回來,恐怕也跟蕙蘭沒什麼區別。可若是替斐凝玉潛到斐凝霜的身邊兒,那就大不一樣了,那會讓她再度成為斐凝玉的心腹!至於危險,春蘭倒是不怕的,她從小就在斐凝玉身邊兒,哪怕是被拿去送了人,那也不是誰都會來動她的。
斐凝玉一直都知道春蘭是聰明的,還是她最喜歡的那種聰明,眼見春蘭目光清亮,並無絲毫陰霾,知道她已經想通了其中關節,不由笑道:「其實也不一定非要你去,等會兒我會帶幾個丫鬟讓凝霜自己挑,若是她挑不中你,你便繼續留在我身邊,也省得我掛念。」
春蘭想了想,道:「春蘭斗膽猜測,凝霜小姐十之八、九會挑春蘭的。」
斐凝玉笑而不語,斐凝霜當然會挑春蘭,因為這府裡再沒有別的丫鬟比春蘭更瞭解也懂得討她的歡心了。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送了這大好的機會到斐凝霜跟前,斐凝霜又豈會錯過?
只不過,這機會到底是斐凝霜的,還是她斐凝玉的,那得等到將來才能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