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越收拾著行李,也不說話,二人就這麼靜默了許久,容越越收拾越難受,把東西一擲,砰的一聲重重坐在床上,面露憤懣之色:「我不是破荊,藏不住,有什麼說什麼,就算現在不打戰了也不需要削得這麼快吧!你當你的皇帝,我們難道會威脅你的皇位不成?再說了,三軍在我們手裡,但我們哪個不聽你的啊!兔死狗烹、卸磨殺驢啊!遲衡,你要是戒備我們,就直說,反正我也不在乎什麼將軍不將軍的,功成名就,卸甲歸田,我還落得輕鬆!」
遲衡按住了他的肩膀:「說什麼呢!」
「不用裝糊塗!我清楚得很!你要兵權就直說,犯的著跟我們曲裡拐彎嗎?我和破荊,我和破荊跟你這麼長時間,你還能信不過我們嗎?你說,你想幹什麼我們沒支持你!」容越越說越惱火,又說不出的傷心。請使用訪問本站。
遲衡要抱他,被甩開了。
遲衡站在一旁尷尬,半天歎了口氣:「我只是隨口一說,想不到破荊這麼快,我擋都擋不住。」
容越憤憤地說:「你就虛偽吧!」
遲衡站在一旁尷尬:「我只是隨口一下,想不到破荊這麼快,我擋都擋不住。」
容越憤憤地說:「你就虛偽吧!破荊還不是怕你多心,跑得比老鼠都快。還讓我回紫星台,紫星台有什麼好看的,一把火燒光了,矽州那個紫星台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去看個毛啊!師父和莊期都在京城,讓我去看什麼?遲衡,我就明說了,反正不用打仗了,用不上了,我乾脆辭去大將軍的職位,你也不用疑心我會造反!」
「容越……」
容越抿緊嘴唇,自暴自棄地說:「將軍白髮最可怕,趁著我一頭黑,還能在紫星台看個門!」
遲衡笑了,把他一把抱住:「瞎想什麼呢,我把壘州封給你?」
壘州?
遲衡重複道:「我知道,什麼王什麼將軍那都是虛的你不在乎,我把壘州封給你,行不行?當初多虧有你,有你的壘州軍,我才可能起軍。我不會忘恩負義的,容越,你別動不動就辭管歸田之類的,我聽了多寒心。」
「……你寒什麼心!」
「我是有收兵權的意思,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現在不打戰了,軍隊肯定要散回勸耕農桑的,不然哪裡養得起這麼多兵啊!我要是直接在你們面前解散軍隊,你們作何感想,不是更傷心嗎,所以讓你們回去看看,等回來,我就把軍制全部理好了,你們掌權就是了!放心,你們還是軍隊的頭,誰也動不了!你說,我待你們怎麼樣,封官、軍銜、賞金俸祿,但凡有的都不少你們的,你還說這種話,我實在是……」遲衡把容越鬆開,默默地坐回床沿。
容越彆扭了一下下,大大的一踹椅子:「算了算了,我趕緊收拾行李啊,趁著秋天路好走,有多遠走多遠。」
遲衡不說話,落落寡歡。
容越推了他一把,遲衡跟木頭一樣不動。容越又推一把,遲衡肩膀歪了一下,一動不動,面露傷感。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容越歎了一口氣,搔了搔頭,皺起鼻翼:「我都沒怎麼著,你還跟我彆扭起來了,這是什麼事啊!誒!喂!你這麼算什麼啊!我不就是說了幾句嘛!行了行了,你就不是那種人,我說錯了還不行!得,我挺高興的,壘州就別封了,自古封地封侯都是起亂的地兒,我不惹這種事!」
遲衡笑了:「不行,你一定得要。」
次日,遲衡一紙詔令傳下:
封岑破荊為武德王,賜宅地千畝,賞銀萬兩。壘州改名為容州,封容越為容州王,賜容州為封地,賞銀萬兩。武德王岑破荊依舊擁大將軍的軍銜,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容州王容越可以常駐容州,也可以常駐京城,皆隨他願。
隔了幾日,容越率領奢華的衛隊回濘州了,然後去封地容州逗留些時日。
一路上觀者如堵,人人爭而觀之。
岑破荊和容越一離開皇宮頃刻間冷清了,遲衡還是很忙,但已會將許多的事務分派給了文臣們去處置。兵部刑部等六部都已經有官員了,遲衡不需要親力親為,許多是舊下屬,也有生面孔,任人唯德能二字。隨著這幾個月的磨合,遲衡已得心應手,當然官吏的奇缺仍是最頭疼的事。所幸,莊期準備科考事宜,前幾個月由地方選拔上來,十月,就是殿試了。
這一撥能選出好些官員來,可雪中送炭。
九月初九,楓葉如火。
在去駱驚寒宮殿的路上,路上落了好些葉子隨風翻飛,遲衡騎著馬,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這麼想著,心情很不是滋味,佇立了半晌,等得駿馬不耐煩地嘶嘶叫,才勒住韁繩,想了一想還是回自己的乾元殿。
侍者奉上了菊花糕點,遲衡嘗了嘗,索然寡味。
天上月亮已出,只有一鉤,月華極清澈,傾瀉在遲衡身上,映在地上就只有煢煢孑立的一個人,遲衡披著寢衣往院子走了兩步,侍衛立刻手拿著厚實的龍袍出來了,遲衡擺擺手:「下去吧,不用管我。」
侍衛悄然退下。
他握緊了手中酒杯,對著月一氣飲盡,意猶未盡,索性擺了一排酒杯,提著酒壺挨個斟過去,杯杯斟得滿溢出來,而後依次拿起一飲而盡,苦悶的酒品不出一絲絲甜味,只有無盡的寂寞。就這樣,孤單一個人,他喝了整整三壺酒,而後頹然斜臥在院子裡的籐椅上。
閉著眼,有柔軟的衣物披上,遲衡心中一軟,睜眼,卻是盡責的侍衛。
遲衡苦笑擺手:「沒有我的命令,你們就不用進來了。」
空空落落的院子只有樹搖擺的聲音,如果為皇者都是這麼寂寞,為什麼都爭先恐後地要成為皇者呢?遲衡不由得思戀起過往的時光,雖然那麼艱辛,酒也是土酒,或者搶來的好酒,總之都是那麼歡快。就這麼落寞的一晚吧,明天,當坐在至高無上的龍椅上時,沮喪就會煙消雲散的!
放縱這一晚的傷感就好。
遲衡臥在籐椅上,手拿著酒杯,無力地垂下,風不停地吹著樹,吹著他的短髮,吹著倒在石桌上的空杯子。
「陛下?陛下?」
遲衡睜開眼,看到了石韋俊美的面容,是夢吧,夢得如此沒有理由,石韋從來不主動來乾元殿的,將情愛並不放在心上的石韋,怎麼可能,他總是有那麼多軍務要忙,尤其是容越他們離開後,他比皇帝都忙。
石韋握住了他的手,將杯子拿下:「怎麼睡這裡?不怕著涼?」
著涼?歷經生死的人還會怕涼?
遲衡慵懶地抬了抬眼,又傷感地閉上了。石韋喃喃著醉了嗎的話語,撫摸遲衡密實的頭髮,溫熱的掌心擦過遲衡的臉頰,這麼真實的,這麼真實,遲衡睜開眼,握住了他的手:「季弦?我,不是做夢吧?」
石韋嗅了嗅他的唇:「喝了這麼多?」
「你們都不在,我心裡難受。」遲衡拽著心口的寢衣,想透一透氣,可扯開也沒用,還是悶悶的。
還好,有石韋來看看自己。
遲衡看著天上的孤月,是子夜丑時的時候了吧:「季弦?你怎麼想到來看我了?」
石韋坐上籐椅,將遲衡的頭放在腿上,遲衡依戀地著蹭著,酒後的渾身無力,讓這個姿勢更加舒服。
看著像豹子一樣繾綣的皇者,石韋微笑了:「我半夜醒來,覺得空空落落孤單得很,就來看看,護衛說你喝醉了,又不肯回房睡——院子裡也不錯,桂花香香的,難怪你喜歡。」說著,脫下衣服蓋在遲衡身上,順手摘下米粒大小的桂花放在遲衡臉頰旁。
遲衡哧溜鼻子:「我也孤單得很,自作孽,不可活。」
石韋撫了扶他的鼻尖:「不能怪你,一個時候,就有一個時候的決定,現在這時候,跟打仗時候不同了,決策就不同了。破荊能懂的,容越也會明白的,你不欠他們。再者,過些時候他們就都回來了。」
「如果是你,你會走嗎?」
石韋沉默了一下:「肯定會傷心上一些時候,但是,我明白,你的決定是適合整個元奚國的、適合安平王朝的百年基業的,你的決定,我會服從。」
一股暖流淌過,遲衡握住了石韋的手:「季弦,你懂就好,我怕你們一怒之下都走了。」
石韋微笑:「他倆就一時想不開,游上幾個月就想通了。」
「季弦,不說這些,好歹是過節呢,這裡還有半塊菊花糕點,季弦,你小時候也過這個節嗎?」
二人在月下,敘起了往事。
這一次,是石韋說得多,他見遲衡一副寂寞至極的模樣,遂絞盡腦汁說出了許多幼童時和少年時的事。原來,他自小就很受人喜歡呢,年少時的同伴全是遲衡沒聽過的,遲衡都有些嫉妒了:「季弦,你長得這麼好、這麼俊,他們一定都迷上了。」
「男子,要好相貌幹什麼。」
「怎麼沒用?破荊就是一直說你俊美無雙,才把你……咳咳,綁到我床上的,往事不堪回首。對了,季弦,你後來,怎麼就原諒我了呢?」
那件事已經不是刺了,所以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