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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0章 一まま 文 / 火棘子

    子夜後,岑破荊還不甘心,竟然又領著百餘精兵到城牆邊溜躂。遲衡看他都快走火入魔了,自然很不放心,緊隨左右。

    畢竟崔子侯一看就是很傲氣的人,這般挑釁,豈能忍受?

    且說漁水城這晚出奇的安靜,城樓上也不射箭了,唯有地上的白雪泛著亮光,映得刀光寒冷,很是詭譎。遲衡騎在馬上,琢磨著這陣勢有點兒怪,往常漁水城再怎麼當縮頭烏龜,對罵和對射箭還是有的。

    忽然間,城門轟然而下。城門內兵戈肅殺。飛馬奔出數百人,跑到遲衡兵陣前迅速橫豎成列,一看就是訓練有素。

    中間一人,自然是崔子侯。

    岑破荊大喜:「遲衡,姓崔的終於出來了,我就猜紈褲子弟當不了龜兒子受不了氣。」

    遲衡卻叫苦不迭,崔子侯身後的兵士還源源不斷的出來,那陣勢,絕絕對對的以多欺少,再不逃就來不及了。可岑破荊根本就不走,反而鞭馬上去,直接就戰。那邊崔子侯也沒客氣,飛馬出來,一桿槍耍得飛快。他不耍花槍,槍槍利落有力,與他的人一樣看著又傲氣又有底氣。

    兩陣兵士肅穆。

    崔子侯估計也是憋了一股氣,二話不說槍槍戳岑破荊的心窩子。他騎的是千里烏,只見馬蹄飛快如烏雲一般,竟是不怕雪一般。岑破荊卻不行,他的馬終究還是在雪地裡施展不開,閃躲都慢了些許,這一慢,使刀就很費勁了,只有招架之力。

    一寸長、一寸槍,崔子侯連發十幾槍,逼得岑破荊連連後退,毫無反擊之力。

    遲衡一看不妙,急忙鞭馬上去。

    崔子侯的副將一看情形,立刻也鞭馬出陣援助崔子侯來了。四人很快打作一團,刀與槍等兵器在靜夜裡鐺鐺作響。遲衡也吃虧在馬力上,他的雪青馬何時在雪裡戰過,自然吃力。

    崔子侯已佔上風,岑破荊還要逞能。

    遲衡急忙道:「破荊,回來。」

    說時遲那時快,崔子侯反手一轉,逕直刺進了岑破荊的左臂,擋的一聲巨響,槍恰恰好就刺在沒有盔甲護著的地方,血登時就染紅了。虧得是岑破荊閃得快,不然就戳心窩裡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岑破荊立刻鞭馬跑開。

    第二回合,崔子侯勝。

    遲衡以為岑破荊肯定要驅馬再戰,畢竟只是手肘受了傷,想不到岑破荊竟然縱馬回陣。遲衡也不能戀戰,急忙抽身撤退。岑破荊一記響哨,百餘人策馬飛快逃離城牆。崔子侯沒有下令追趕。

    雪夜,他不會冒這個險。

    回到營地,驚魂未定,心噗通噗通的跳得山響。遲衡咕咚咕咚喝了半壺水。一抹嘴,忍俊不禁嘲笑:「岑破荊,你有出息沒有?三番五次跑去撩撥人家,等終於撩撥出來了,還被人戳了一槍,還打不過就跑,丟人啊!」

    岑破荊脫了衣裳,將傷處弄乾淨,不以為然:「你怎麼知道我不是釣魚。」

    「誰釣誰還不知道呢!」

    「呵,你以為我打不過他呀,地上積雪不敢放開了打而已。較量這麼幾次,崔子侯的底細我摸都七七八八了。他雖然槍法很嫻熟,就是欠一點狠,所以護身有餘,進攻不足。以他的本事,要有曲央的那股狠勁,我早不知被挑下馬多少次了。」岑破荊咧嘴一笑,「紈褲子弟,養尊處優狠不起來。」

    「小心陰溝裡翻船!」

    「翻哪個陰溝,我也不會翻在那裡!」

    見岑破荊胸有成竹,心想他一定是有什麼計劃,遲衡沒多說,掀開被子睡覺。天冷,寒風呼呼的吹,像要將營帳掀掉一般。等岑破荊也躺下了,遲衡問:「朗將為什麼又去了京城?」

    「每攻下一個城,他就必須回京城一趟向皇帝匯報。去年剛攻下炻州時詔令就來了,他一直推脫炻州不穩,這次大概是推不了了。」

    朗將最煩的就是詔令。

    今年春天見朗將從京城回來,就是一副很郁卒的樣子,三句兩句差點和霍斥談崩了。遲衡掰指頭一算:「朗將去京城半個多月了吧?沒什麼事該回來了吧?」

    岑破荊挑眉:「哪沒什麼事?朝廷裡是個拿權的都來找他的事了!我聽梁鬍子說過,他每回去一次都得大吵一番,和朝廷的文臣武將吵,和他哥顏王也吵,有一次甚至頂撞了皇帝,挨了幾十板子。所以,朗將最討厭回京,也沒辦法——一家老小都在京城。就當正好回去過年,少說也得年後回來吧!」

    遲衡唔了一聲,想起郎將說的大家族,再沒說話。

    枕著記憶慢慢入眠。

    次日,雪後初霽,天色一片晴好。雪已經出現融化的跡象,有些地濕濕的,岑破荊又興致勃勃挑釁去了。

    遲衡沒跟去。

    因為古照川讓他和溫雲白留下,好好商討一下如何攻城。已耗了好幾天,如果崔子侯一直厚著臉皮當縮頭烏龜,吃虧的還是顏王軍。如今雪停,援兵必然會源源不斷地到來。

    火攻、水攻、圍攻,均是很不適用。

    古照川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下攻城,現在咱們現在到了下之下,攻城,還一無所有。誘殲的話,崔子侯根本不吃激將這一套。」

    遲衡何嘗不知道。

    「不攻下漁水城又進不去壘州,進退維谷,咱們得想想,怎麼樣瓦解崔子侯,或者怎麼樣突破漁水城的高牆。」古照川看了看遲衡,「我就先拋磚引玉。如果咱們撤一些兵,佯裝攻擊別處,留下勢均力敵的兵馬,崔子侯說不定會出來。」

    遲衡道:「這樣,兵士很容易疲乏,且天氣寒冷,易引起兵怨。」

    古照川又說:「攻而不圍,圍而不攻。咱們就圍著,然後將前來援助的兵士全部擊退,漁水作為一個孤城,撐不住了自然會出戰。但不知道崔子侯到底能撐多久,說不定咱們先耗不起呢。」

    壘州一向平安,肯定積蓄不少。

    三人正抓耳撓腮之際,忽然快報傳來,那傳令兵急促促地來報:「岑都統被崔子侯生擒了!」

    遲衡驚了。

    生擒?

    崔子侯能把岑破荊生擒了?他知道岑破荊急於求勝,他也知道崔子侯並不弱,但無論如何都是勢均力敵,岑破荊怎麼會輕易就被生擒了呢?

    聽傳令兵說來,原來是崔子侯使了個詐,誘岑破荊到了一個上面覆蓋薄雪的陷阱裡,然後岑破荊撲通一聲下去了,容越跑去救,沒救成。

    遲衡立刻拿起刀,又急又鬱悶:「就讓破荊別太得意張狂,這下可長教訓,崔子侯還真是陰險,他肯定早摸透了岑破荊的求勝心切,瞅準了今天他沒防備。」

    古照川及時阻攔了他:「遲衡,別著急,岑破荊是主將,現在強要也要不回來,崔子侯也不會輕易和你戰的。」

    遲衡勉強冷靜。

    「崔子侯將主將抓住,他肯定會藉機要挾,無外乎就是令咱們撤離壘州領地,不如將計就計。首先,與他約定撤兵;其次,約定交換俘虜——你立刻令人將木子縣的重要俘虜押過來;再次,你這番交涉,肯定要交戰一番,咱們要顯得士氣低落,群龍無首,讓他放低戒備。」古照川倒是冷靜得不像話,畢竟,岑破荊於他來說,只是盟軍的將領而已。

    沒等冷靜下來就聽見一陣喧嘩聲,遲衡等人出去一看,是容越領著眾兵士衝回來了。

    容越氣得夠嗆,直罵崔子侯卑鄙無恥。

    在岑破荊跌入陷阱之後,容越急忙飛馬去救,就在那時城牆上忽然密密麻麻射下一堆箭,原來崔子侯早命人埋伏在城牆之上,專等機會射殺顏王軍兵士。另一邊城門忽開飛出一堆人馬,猝不及防。又要對付上邊,又要應付下邊,兩相惡戰之後容越勉強帶著一半兵士回來了。

    容越才回來,就有來使送信來了。

    不退兵,就斬將。

    看來這一天崔子侯籌謀很久了。

    霍斥與古照川因為是「亂軍之首」,不方便出面,遲衡點了一千精兵,與容越一同披掛上陣。只一千人,又是來商談的,漁水城門大開。騎馬最前邊的依舊是崔子侯,很難得地浮現一絲笑:「遲副都統,是你們侵擾在前,本將先禮後兵,還請退兵,否則……」

    遲衡二話沒說,掄起大刀就看過去。

    二人戰了五六十個來回,遲衡一則氣急攻心,二則心有顧慮,三則有意顯露怯意,很快落了下風。崔子侯一個長槍過來,遲衡徑直滾落下馬。

    崔子侯連刺了幾槍,遲衡雖狼狽,立於地上飛舞大刀抵擋。

    崔子侯見狀討不了便宜,策馬回陣。

    一陣擊鼓之後,聽見城牆上傳來了一陣異響和漁水城兵士們的轟然倒彩聲。順著崔子侯勝利在握的目光看過去,高牆之上,遲衡看見岑破荊很狼狽地被綁在一根結實的木棍之上,手纏在背後,嘴裡罵罵咧咧的。

    高高的城牆之上,只需崔子侯一個命令,他就可能命喪黃泉。

    只聽見聲音洪亮的漁水城兵士大聲喊:「遲副都統,限你今晚子時,退後一百里,倘若不退兵,岑都統立刻人頭落地了。」

    崔子侯很滿意地收穫到了遲衡的惶恐不安。

    狼狽地騎回馬上,遲衡下令撤退。

    一天之內連遭兩敗,容越怒了:「撤什麼撤,我去與崔子侯比試兩下,就不信他的槍法這麼厲害,還沒人能制住他了。」

    遲衡拉住了他,好笑又好氣:「你是想讓岑破荊享年十九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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