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
遲遲剛還在猶豫要去跟誰湊合著吃上一頓,那邊莫勁修的電話便見縫插針似的撥了進來。
「有事?」遲遲蹙了蹙眉,半晌才接通電話,語氣那是想都不用想的不喜悅不開心。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反正從第一次一個人邁出這間醫院,迎接她的是一臉標準化笑容的左正開始,接到莫勁修的電話,她便已經是這種不冷不熱的樣子了。
……
果然,這次又是這兩個字。
電話那頭,莫勁修也早就猜到了她的反應,嘲諷似的勾起了唇。捏著手機的手指不免用了點力,指骨都有些發白了。
想生氣,想對著她破口大罵,想狠狠地摔了這支手機,可最後他也只是聳著眉頭撫著眉心,歎息似的說了一句,「結果怎麼樣?」
哦,體檢呢!
遲遲明白了,將手機換到另外一邊,邊走邊從兜裡掏出來一張單子,照著上面的字跡念了一道,「健康狀況良好。」
「嗯?」那頭,莫勁修輕應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忽然而來的沉默。
好像,每次都是這樣無話可說的狀態?那幹嘛還要給中國移動做貢獻。
遲遲看了看,將手裡的單子仍舊放回去,「沒事了?」
「有事。」莫勁修的口氣因為這三個字,平白的又降下了好幾個攝氏度,「莫志國說,晚上回家吃飯。」
「啊?」這可不是個好消息,遲遲皺眉,好想什麼都沒聽到。
「裝什麼?」
不是聽見了麼?莫勁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遲遲此時的樣子,心裡的火氣再也壓不住了,立馬便劈頭蓋臉回了過去。那端,遲遲才頓了下,莫勁修又速度加了一句,「莫志國今兒剛從利比亞回來,您不愛去甭去。」
話音剛落,莫勁修便掛了電話。
她以為他就想回去了?
誰願意回家就聽人家叨叨叨的,還得看那戲子的臉色。()早八百年兒,他莫勁修就沒把那個地方當家裡了來著。比煩?誰心裡能煩過他呢!還擱臉色給他看?還不見得有他的臉色難看呢!
體檢完了不知道說一聲?他已經率先給了電話聯繫她了,給了台階給她下了,她就不知道見好就收?還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真想冷戰著呢?
莫勁修心裡還憋著氣,一眼看見桌面上的手機。呼啦一聲,將它掃飛了老遠。「砰」地一聲響起,手機飛到了牆壁上,「啪」地一聲,手機應聲落地,摔做了兩半。
秘書susan剛剛推開門,腳下就飛來了碎片,直直被嚇了一跳,卻不敢驚叫,只慘白了一張臉。
莫勁修不說話,只凝著她瑟縮的身影,眼神陰婺。
「莫總,我,我敲門了,您……沒聽見。」susan被他瞧得一哆嗦,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連聲音都忐忑了。
「我讓你進來了?」
莫勁修不管,隔著長長的距離,陰森森地看著她。
「……沒,沒有。」
……這下,susan僅有的一點兒理直氣壯都被莫勁修這一問一看給嚇沒了,趕緊心虛地低下了頭。
無聲的沉默。
susan在猶豫,到底是該繼續硬著頭皮頂著老闆的怒火不要命地進去,一鼓作氣說了下午的行程呢?還是默默地退下,等著老闆脾氣過後,再一通訓斥,斥她公私不分。
莫勁修看著秘書的猶豫,看她用力抱在懷裡的文件夾,忽然就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一時之間也驚訝於自己這離譜地反應。嘴角一勾,陰沉沉地嘲諷自己:一個電話就讓你這樣了?真他媽欠收拾!
susan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只好等著莫勁修下命令。
足足等了五分鐘,莫勁修才算平靜了下來。
摁了摁眉心,斜眼看了一眼仍舊低著頭的秘書,道,「什麼事?」
susan這才如臨大赦,趕忙往前邁了一步,道,「德**工廠的洛尼深已經到首都機場了,莫總,您是不是該出發了?」
洛尼深?
是呢!雁子交代的大事。
再度揉了揉眉心,莫勁修點點頭,「去東方君悅。」
「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susan點頭,輕輕退出總裁辦公室。
那廂,無故被莫勁修掛了電話,遲遲也是一臉的不樂意,瞅著已經掛斷的手機狠狠瞪了一眼,又隨手將手機往手提包裡一扔,怒氣沖沖地上了瑪莎。
車子緩緩退出軍總醫門前的停車場。
左正將車子在附近開了一圈兒,卻見太太仍舊垮著臉,沒有說話的打算。扭頭瞅了瞅前面的十字路口,左正吞了吞口水,才問,「太太,您回雲邸還是去哪看看?」
「莫宅。」
遲遲捏著下巴,陰陽怪氣的扔了兩個字過去。
左正卻是受了大赦一般,趕緊腳踩油門,手打方向盤,車子疾馳而去。
這莫先生,莫太太,兩人都不是一般的神佛,他左正道行還太淺,應付不來。
遲遲撫著額頭,閉目養神。
莫家大宅坐落在西城區的軍區大院兒。
傳達室的幾名士兵早就認熟了莫勁修的車子,恭恭敬敬稱呼遲遲為莫太太,恭恭敬敬地敬禮,而後笑嘻嘻的放行。
車子一走,他們又恢復了往日守備的模樣,腰桿挺得筆直,誓死捍衛著這一片對中**政界影響最大的地方。
遲遲也是在軍區大院裡長大的,但是,那個大院又跟這一個大院兒差了太遠。即便來來回回在這個莊嚴肅穆的地方穿梭了四年,可心中的那一片敬畏和緊張,仍舊不見少。
車子進來老久了,再回頭看著那兩個站得筆直的身影。遲遲心裡毫無預兆的閃過同樣身著軍裝的一道頎長身影。鏡子裡,左正不知道因為何事抿唇在笑。從遲遲的角度去看,好像,他正在望著自己一樣。遲遲一愣,看著他那含笑的眸子,感覺自己像是個正作案的賊被人抓個現行一般,心裡驀地很慌張。下意識的趕緊將腦海裡忽然竄出來的影子揮去,慌亂地看著車子旁往後退去的兩排白蠟樹。
本來,婚後公公便規定,一個月必須回家兩次,以前,遲遲跟莫勁修也執行的挺好的。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反正他倆就不常回來了,好像是為了孩子?又好像是莫勁修和爸爸吵架?
遲遲撫額,讓她不快樂的事情,她向來都不大願意記起的。
爸爸莫志國身居高位,政務繁忙,一年能在家的日子本來就不多,來這邊吃飯,也是吃一頓少一頓了,遲遲倒也沒有莫勁修所想的那般不樂意。相反,遲遲自己家,一直都是四世同堂,她還比較習慣一家人和和樂樂的。
不過,莫家的關係,比她想像中的複雜就是了。
應該,這次回家,莫勁修又不會來了吧?臨下車時,看到院子裡一排排的商務車,唯獨沒有莫勁修的座駕,遲遲斂下眸子,想了想,歎了口氣,又鬆了口氣,提著左正準備好的東西進了宅子裡。
果然,屋子裡已經一大群人等著了。
「媽,大哥,二哥,大嫂,二嫂……」
遲遲一面兒將手裡提的東西放下,一面兒喊人。
哥哥嫂嫂都只是點點頭,並不是多熟絡的樣子,鍾秀琴卻是邊答應著,邊將手裡端的盤子放下,笑瞇瞇地走了過去。
「提這麼多東西做什麼?就是老頭子想你們了,喊你們回來吃個便飯而已。」鍾秀琴將手往身上的圍兜上擦了擦,便伸過來拉住遲遲的手,脖子往外頭伸了伸,卻沒見到還有其他人來。
「怎麼就你一個人,勁修呢?」鍾秀琴只有在莫勁修不在的時候,才會這麼親暱的喊著莫勁修的小名兒。
遲遲不動聲色,由著她牽著進去,心裡在想著該怎麼替莫勁修找個借口。
「愛回不回唄!沒了他咱又不是吃不下飯。」
遲遲還沒找到借口呢,那端,大哥莫錦程瞥了門口一眼,沒好氣地當著遲遲的面兒來了這麼一句。然後手裡的報紙往茶几上一摔,「騰」地從沙發上起了來,率先給擺了個臉兒了。
遲遲倒是並不驚訝莫錦程的反應,只微微蹙了下眉頭,又將視線落向他,笑著解釋,「大哥誤會了,剛左正說德**工廠的洛尼深今日到京,勁修要與他們簽一個很重要的合同,實在是趕不回來。」
「對,你以為人家勁修像你?不務正業就算了,連個到嘴的差事兒都能辦砸!」
鍾秀琴聽遲遲這麼一說,眼神一瞟,恨鐵不成鋼似的剜了莫錦程一眼。
莫錦程不知是理虧,還是被鍾秀琴那一眼強壓下了心中對莫勁修的不滿,只哼了一聲,低頭擺弄著自己的袖扣,不再說話。
對著莫家這一個比一個玲瓏剔透的人兒,遲遲自認沒法一一看透,臉上仍舊掛著笑,
鍾秀琴的臉色,卻明顯沒有先前好了。
可不是?
德**工廠本來有意向與部隊的軍事學院合作的,可莫錦程妄自尊大,幾句言語上的得失就將已經都擺到檯面上的合作活活給丟了。洛尼深轉頭就找了俄羅斯軍方洽談。
這邊,部隊重重施壓,家裡,爸爸莫志國又是幾番訓斥,外界的輿論壓力也一層一層壓過來。莫錦程真可謂是走投無路了。
最後,還是部隊的人找到了莫勁修,他先以伏龍芝軍事學院校友的私人身份邀請了洛尼深來華參觀,而後間接牽線與軍方合作。最終帶領卓遠集團與我**方,德**工廠三方合作,這才算將這筆單子給挽回。
為此,莫志國曾狠狠批過莫錦程一頓。而莫勁修,則好長一段時間都成為全城娛樂媒體和軍事報導、財經新聞的香餑餑。
光想想,遲遲也知道這事兒對莫錦程是有多打擊了。想用莫勁修來欺負我?遲遲偷偷睨了莫錦程一眼,笑。連莫勁修可都是說過的,這丫頭不計較才好,計較起來……你連骨頭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