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雖然猛烈,但是終究會過去。朝陽照樣升起,萬道金光鋪滿了被狂風和暴雨肆虐過的海面。大海也像是一個剛剛發完脾氣的小娃娃,此刻已經酣然入睡,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除了那幾艘被迫放棄的小船之外,其它船隻竟然都奇跡般地在這場颱風中倖存了下來。甚至就連那些船員都不敢相信,因為就在昨天晚上,幾次都有翻船的危險,可是偏偏卻每一次都只差一點點。就好像有另外一股強大的力量在和颱風對抗,然後將即將顛覆的船隻又拉了回來。
當然,這只是一種感覺,誰也不會相信,因為沒有誰能夠擁有這種神奇的力量。
暖暖的陽光照著躺在釣魚台的唐積德的身上,更令他昏昏欲睡。足足折騰了一宿,指揮那些海草穩住即將被風浪打翻的船隻,直到耗盡體內最後一絲力量。
植物雖然看起來柔弱,但是當它們的力量聯合到一起的時候,同樣也會爆發出驚人的威力——唐積德瞇縫著眼睛,望著被洗滌得無比清澈的天空,只想美美地睡上一覺。
但是他不能睡。經過颱風的洗禮,經過和海藻長達一夜的並肩作戰,他的心中似乎又多了一絲感悟,他需要抓住這種難得的機遇,好好地體會。
原來,植物之間也會交流,必要的時刻,它們也會將體內的某些物質傳送給同伴,比如說堅韌,比如說力量,比如說信念……
「這是哪?這是望鄉台嗎?」王工從唐積德的身邊爬起來,他的眼鏡不見了,所以幾乎變成睜眼瞎,只是雙手在地上亂摸,然後眼前紅彤彤的一片。
唐積德呵呵兩聲:「同志,你是黨員吧,怎麼也迷信。」
「大頭,你還活著!」王工循聲伸手過來,死死抓住唐積德的胳膊,「我也活著,我們都還活著,這簡直是奇跡!」
望望遠處船上那些忙碌的身影,唐積德撇撇嘴:「激動你個大頭鬼呀,大船都沒事,所有人,包括你討厭的那位楊處長都活著——你使那麼大的勁幹嘛,把我的胳膊都抓疼啦!」
王工並不理會唐積德的抗議,他只是反反覆覆念叨著「奇跡」。對於一個見識過風浪的海洋勘探者來說,他最清楚這一切是多麼的令人不可思議。
唐積德坐了起來,手搭反涼棚向海面望了望,在金色的陽光中,海面上出現了一老一小兩個身影,正在向他揮手。
於是咂咂嘴:「王工,那我就說實話了,其實是宗大師昨晚乘風而來,用手一指,颱風就停了;伸手再一指,雨也停了;第三指,河清海晏,我們就全都活下來了。」
「你這個故事一點都不好笑——」王工終於摸到了自己的眼鏡,戴到鼻樑上,然後他就看到了無比神奇的一幕,那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沐浴著金光,腳下踏著海浪,如同仙人臨凡,飄飄而來。
撲通一聲,楊處長跪倒在甲板上,磕頭如搗蒜:「宗大師,多謝大師救命之恩!」
像他這種官員,基本是屬於「不問蒼生問鬼神」那一類的,最是迷信,所以才會對陸地活神仙一般的宗大師這般朝拜。
唐積德見狀撇撇嘴:你這傢伙不講究啊,應該給我磕頭才對嘛。倒霉,這次的功勞又被老騙子給搶去了,我是不是應該改名叫唐雷鋒?
看到小蝦米,大星噗通一下跳進海裡,撒著歡游了過去,可是卻也沒有野雞飛得快,這傢伙落到小蝦米肩膀上,壓得小丫頭差點栽進海裡。
用鉤鉤嘴貼貼小蝦米的臉蛋,野雞這才轉向後面站在白眼身上的宗浩然:「老騙子,昨晚那陣風是不是你鼓搗出來的,差點把俺的羽毛全都吹光!」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有這個本事——宗浩然捋捋鬍子。不過以他現在的聲望,真要說颱風蘇力是他一揮袖子,然後從他袖口裡面跑出去的,估計有很多人都相信。
還是大星比較仁義,在跟小蝦米擁抱之後,也伸出黑黢黢的爪子,跟宗大師握握手,並且向大白鯊也招招手,然後得到了大白鯊的一個白眼作為回報。
唐積德也游了過來,畢竟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叫別人知道的好。在小蝦米的臉蛋上親了一口,然後笑呵呵地說了一句辛苦。話音剛落,就感覺到浸在水裡的腳脖子被拉了一下,整個人也都被拉進海水裡面。然後,唐積德就看到了章魚哥那又大又光又圓的腦袋。
看到章魚哥的兩條腕足都已經復原,唐積德也心中大慰,拍拍它的腦袋,然後浮出水面:「章魚哥變成光桿司令,咱們的章魚兵呢?」
小蝦米臉上露出兩個大大的酒窩:「全部遣散嘍,咱們現在可養不起這樣一支大軍。」
唐積德想了想,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章魚兵雖然好用,但是卻容易影響局部的生態平衡。但是放到整個廣闊的太平洋裡面,它們那點數量就根本濺不起多大的浪花。
「戰時為兵,閒時為民,謂之民兵。」宗浩然其實更捨不得章魚大軍,因為他那如日中天的名頭正是從章魚兵身上撈來的資本。
而且現在章魚兵的威力已經得到驗證,是和原子彈一樣,都屬於威懾性的武器,要是能掌控這樣一支大軍的話,絕對到哪都能橫著走。可惜的是,現在已經被遣散了。
唐積德咂咂嘴:「也算是對世人的一個交代吧,估計周邊國家現在都提心吊膽呢,要是聽到這個消息,不知道得高興成什麼樣。」
「但是對外我們可不會這麼說的,就說章魚軍被大師禁錮到某一片海域,沒有大師的允許,它們絕對不會出來為禍。這樣一來,還是可以震懾一部分別有用心之輩。」小蝦米顯然考慮得更加長遠,也算是留了一個後手。事實上,只要花費一些時間,還是可以重聚這支章魚軍的。
唐積德豎豎大拇指:「我們的條件小鬼子都答應了吧?」
這個問題實在有點多此一舉,既然這一老一小都已經凱旋,就絕對不會存在任何問題。再說了,島國還有別的選擇嗎?
「大頭,咱們是不是太黑了點。兩艘潛艇,兩艘驅逐艦,十架武裝直升機,這些加在一起,都能組成一個艦隊了!」雖然談判的事都是小蝦米出頭,但是宗大師當然知道他的價值,想不到他的出場費居然達到如此恐怖的價格,還是做大騙子有錢途。
當然,這筆交易是不會公諸於世的,島國方面丟不起這個人,而桃花島更是一貫喜歡悶聲發大財。至於這些武器裝備的去向,那恐怕只有但?伽羅將軍心裡最清楚了。
「可惜,章魚軍現在從常規武器變成了威懾性武器。否則的話,挨個國家敲竹槓,咱們啥也不用干,躺在桃花島上數錢就成。」宗大師依然有些意猶未盡。
雖然唐積德也很想這樣不勞而獲,可是那樣的話,真就成世界公敵了,於是敲敲宗大師的腦殼:「醒醒吧,別總想著當騙子,還是用自己的雙手賺錢的好,花著也舒心,難道你還想被人打黑槍啊!」
這句話倒是揭了大師的傷疤,事後當他看到那粒致命的子彈被他意外躲過之後,也驚出一身白毛汗,發誓以後不再公眾場合露面了。大騙雖然比較爽,但也是一個高危的職業啊。
說話間就上了島,唐積德介紹一下王工,然後笑呵呵地向宗浩然說道:「師父您總算來了,趕緊給我們指點迷津,找沉船的事就全仗著您老啦!」
「大師出馬,一切都不在話下!」楊處長也急火火地來拜見大師,而且一上來就送了頂高帽,他也想請大師指點迷津,在仕途上步步高陞呢。
找沉船?那還不如把我沉海算了——被捧上雲端的宗大師心裡暗暗叫苦,不過表面卻依舊裝得風輕雲淡:「舉手之勞耳,待我今晚掐指一算,一切便知。」
既然上了賊船,想再下來就難了,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許多事情就由不得你不繼續騙下去,知道露餡的那一天。
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楊處長是深信不疑,他慇勤地將宗大師請到一邊密談去了。唐積德也懶得理他,於是就領著小蝦米遊覽周邊各島去了,順便叫章魚哥確定一下沉船的位置,明天也好幫著大師圓謊。
吃晚飯的時候,小蝦米對這裡的飛花魚也讚不絕口,而宗大師卻有點心神不寧,顯然是在為找沉船的事鬧心。茫茫大海,就算他把十根手指頭都掐斷了,估計也算不出來啊。
唐積德看得心裡一個勁偷著樂:要想人前顯貴,就得背後遭罪,大師你就再遭一宿罪吧,誰讓我們的風頭都被你給搶去了呢!
到了第二天一早,宗大師又重新變得神采奕奕,只見他飄然立在船頭,指揮著打撈船前進,走了十多海裡之後,這才高高舉起右手,在空中變幻了幾個手勢之後,便喊了一聲停:「沉船就在下方!」
估計大師年輕的時候跳過孔雀舞——唐積德看著他的手訣,怎麼瞧都有點眼熟。可是其他人卻不敢這麼想,那幾個手勢在他們眼中是如此的神秘莫測。
只有王工半信半疑地派了兩個潛水員下去,很快就得到回報,水域太深,根本下不去;於是船長先生這才不慌不忙地放下一輛遙控海底作業車,不大一會,傳回來的監控畫面就引得人們歡呼雀躍,只見一艘沉船被泥沙半掩,正靜靜地躺在海底。
大師就是大師——此時此刻,人們心中對大師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茫茫海域,百米深的海底,這不是神仙是什麼?
「大師放屁,不同凡響啊!」就連野雞也交口稱讚,只不過這話怎麼聽都有點不那麼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