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孩兒十分敬重奉孝師傅,但這一次他為父親所謀劃的策略孩兒是以為並不高明!」曹昂看著父親激動的神情忍不住說道:「現在各州郡要麼是上繳數量少的可憐的錢糧應付一下,要麼就是乾脆當作沒這會事,所謂的國庫不過是兗州一地的錢糧。皇室的開銷一向都沒有從國庫中支取過一文錢,都是由司空府按皇室所需供應並不依靠國庫,事實上皇室的開銷早就已經和國庫分離了。雖然如此,但劉姓皇室畢竟是大漢天下名義上的共主,若是以司空府的名義牽頭將皇室開銷與國庫分離確立為法令的話,應當會引四方之敵來犯的,以兗、徐兩州之地難以對抗天下諸侯。袁術的覆滅就是很好的例子,請父親三思而行。」
「好!好!好!」看著日益成熟的兒子,曹操不由得連說了三個好!
「我兒大有長進,不人云我雲盲目聽從他人意見了,再多些歷練當能承為父之大業。但物極必反,堅持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可也要切記不能固執己見而聽不得他人的不同意見。」帶著幾分讚許和幾分喜悅曹操說道:「當今之天下名為大漢之天下,實際上與春秋之時的諸侯爭霸的局面很是相似。而且大漢皇室比春秋時期的西周皇室的處境要差了很多,那時的西周皇室雖然沒落但還有一地容身且有少許軍隊維護尊嚴。而現在的劉姓皇室能拿的出一隻像樣的軍隊嗎?沒了軍隊的皇室只不過是任人擺佈的木偶罷了。改朝換代已如離弦之箭是勢在必行,各路諸侯對此也都是心知肚明!」
說了這麼多曹操感覺有些疲倦,在曹昂的攙扶下坐到了椅子上才繼續說道:「袁術是什麼人?他是袁氏四世三公的嫡子,朝廷中的爭權奪利、家族中的互相傾軋袁術自幼就置身其中,用你師傅的話說就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所以袁紹與袁術這兩兄弟其他方面也需是差了點,但審時度世還是各有一套的。袁公路稱偽帝也是因為他洞察到了改朝換代已如猛虎出押勢不可擋了,可惜的是他雖然看到了大事所趨,卻沒看到大漢四百年所積累根基雖然已經動搖卻還沒有徹底瓦解,各路諸侯——也包括為父,我們這些稱霸一方手下所倚重的大臣之中,有很多人在心裡還對大漢皇室很是敬重的。袁術稱偽帝后,要打袁公路的不是為父、也不是呂布、劉備、更不是孫策,真正要起兵討伐於他的是大漢四百年的積威!」
曹昂似乎把握到了什麼,他說道:「師傅這次為父親獻的這一策是否有指鹿為馬的意思在裡面?」
秦二世時權臣趙高自知權利大,想要檢驗朝官是否俯首聽命,便在朝會時獻上一隻鹿,並指著它說是馬。二世笑著說:「丞相搞錯了,指鹿為馬!」又問左右群臣是鹿是馬,有人沉默不語;有人害怕趙高而回答是馬;也有人則據實而言。事後趙高陰謀殺害了那些回答是鹿的人。從此,人人自危,沒有人再敢說趙高有錯。
話剛出口曹昂就發覺自己的話多有不妥,拿趙高和曹操做比較,不是說等於說自己的父親是個大奸臣嗎?連忙說道:「孩兒莽撞口不擇言,請父親莫要怪罪。孩兒的意思是,此策一但公佈於世,那些心繫漢室的人一定會站出來反對,如此一來父親就可清楚那些人對父親不忠了。」
曹操擺手笑道:「我兒耿直,雖然跟著你師傅學到了不少東西,但還是沒把握住關鍵之處。那個忠心於我,那個又心繫漢室為父洞若觀火,何必要用指鹿為馬這等落人笑柄的伎倆去分辨。而且真正心繫漢室者對此策只會拍手稱快,那裡又會站出來反對。皇室開銷不從國庫支出,必然劃出土地人口設立皇莊,有了皇莊支持的皇室就可以在皇莊之內厲兵秣馬積蓄自保之力。那些心繫漢室的人又怎會站出來反對呢?」
曹昂道:「如此一來不是為父親大業憑添制肘之力嗎?」
曹操說道:「子修想是忘記了!你師傅兩年前曾借衣帶詔之事將百官的部曲全都召到了軍中,並立法禁止官員和豪門私養家兵。既然文武百官和豪門大戶都不能養私兵了,那麼身為天下之表率的皇室又焉能例外!」
「可是……」曹昂憂鬱了一下後說道:「如此例一開,以後父親成就霸業取代漢室之時……是否……是否仍按此法行事?如果仍是皇室開銷與國庫分離那後世子孫定會……定會埋怨父親的!」
曹昂的話讓曹操吃了一驚,他認真的打量著雄心勃勃的兒子。
「為父不想當王莽,更不會做為人做嫁的周公!」曹操一字一句的說道:「為父想做的的周文王!而你要做的就是周武王!」
「啊!」曹昂驚呆了!以前雖然隱約的知道父親已經對漢室有很多不滿,也察覺到父親有取而代之的心願,但第一聽從父親口中聽到這樣的話還是把他給震住了。
曹操有些默然的說道:「為父年少之時也曾一心報效劉姓皇室,但大漢皇帝又做了什麼?寵信內宦,枉殺大臣,王司徒之死讓人心寒,而兩年前的衣帶詔更是讓為父徹底和劉姓皇室恩斷意絕。但為父畢竟做了他們劉姓皇室幾十年的臣子,所以為父還下不了取而代之的決心,也不想擔上亂臣賊子的罵名!你師傅是深知我心,所以他才會提出皇室開銷與國庫分離。」
見曹昂還是一臉的迷茫,曹操歎了口氣說道:「子修,你可知現今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
曹昂說道:「袁紹領四州之地,擁兵百萬當是父親最大的敵人。」
「不錯!」曹操說道:「袁紹滅了公孫贊後已無後顧之憂,有密報說去年其手下謀士田豐、沮授等人就勸他趁我病養之時揮兵南下與為父決戰於許都。這件事情你可知曉?」
曹昂回道:「孩兒未曾聽說。」
曹操笑道:「當時為父很是緊張,將此事用密碼傳到徐州去問你師傅如何應對。子修啊!你能猜到奉孝是如何回答的嗎?」
曹昂道:「奉孝師傅做事出人意料,子修猜不出來。」
「郭奉孝只是傳回來了一句話,『袁紹的小兒子病了!』就沒有下文了。」說到這裡曹操臉上笑意更濃,「果然,沒多久細作就傳回了袁紹因幼子患疥瘡無心理事的消息。去年不來,今歲不至,但是一山難容二虎,袁紹終究還是要興兵來犯的。你師傅所獻的這一策對為父與袁紹這一戰的勝敗很是關鍵,這關鍵之處就在於要將那裡劃為皇莊!」
曹昂試探的問道:「父親的意思難道是要東郡劃做皇莊?」
「不錯!」曹操說道:「兗州乃是我之糧倉,若是袁紹分兵兩路一路經官渡取許都、一路過白馬取東郡就會使我軍首尾不能相顧,但將東郡劃成皇莊後,那裡即使沒用一兵一卒駐守袁紹也不會進犯。是此,袁紹若想來犯惟有從官渡而來了,吾軍以逸待勞勝之不難!」
「不過,這只是附帶的妙處!這一策裡面的含義還有很多,以後你就會慢慢體會的到得。但無論你是懂還是不懂,等為父百年之後你成為天下之主的時候,你一定要將皇室開銷與國庫分離這一策當作國之根本留給後世子孫。若是能做到這一點曹氏王朝傳上數百年應當沒什麼問題。」
沒多久我的幾項建議就以明詔傳遍天下,各諸侯接到天子詔書紛紛上表稱讚天子聖明,因為詔書中在中央稅與地方稅分置這一條中將以前各州郡所欠的稅都免了,而且還宣佈為了讓百姓休養生息今後各州郡的稅賦由地方官員根據境內情況自定,上繳朝廷的那部分可自行斟酌。聽到這樣的消息各諸侯不拍手稱快才奇怪了,雖然大家都不向朝廷繳稅,但總有那麼一兩個人不知道深淺的人在諸侯們耳朵邊打轉,這下好了!名正言順的不用從自己的腰包裡往外掏錢了,耳邊的噪音也終於沒了。
當然了,個別反對的也是有的,遠在西涼的征西將軍馬騰就是反對者之一,他倒不是反對減免稅收。馬騰反對的是公民中的等級劃分,為什麼呢?馬騰是漢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代,不但他有著羌族血統,就連所娶的老婆也是羌女,三個兒子馬超、馬休、馬鐵更是從小就在羌人部落裡長大的。這可好了,幹了幾十年突然變成了二等公民了,放到誰身上也受不了,於是就上表朝廷表示不滿。
馬騰與韓遂為結義兄弟,二人攜手在李、郭率軍出關去追漢獻帝之時佔據了長安,憑借董卓從洛陽帶來的錢糧和人口,經過了幾年的發展號稱麾下鐵騎五萬步兵二十萬,讓人不敢小窺。
收到馬騰的奏章,曹操不敢怠慢以天子名義派遣司隸校尉鍾繇前往長安安撫馬騰。
鍾繇字元常,穎川長社人家境貧寒。相傳小時候有一次和親戚出去遇著個算命的,那個算命的對他的親戚說:「這個孩子是天生貴相,但最近會有水災,一定要小心啊。」親戚認為碰上了騙子,沒有理睬。但沒想到的是沒走出幾里,在經過一座小橋的時候碰上了馬驚,鍾繇為躲避驚馬掉到了河裡,差點就給淹死了。於是他親戚認為相者的話是對的,就很看重他,為之供資費,讓他專心讀書,鍾繇倒也爭氣,在舉了孝廉後一路高昇是官至黃門侍郎,在洛陽為官員的時候就和曹操認識了,兩人相交深厚。
董卓死後,李、郭跳梁之輩橫行長安之時,就是鍾繇勸說李郭二人當廣交英雄、多結羽翼,於是借曹操平了青州黃巾上表朝廷的時候做了個順水人情,封了個建德將軍費亭侯給曹操。後來李郭之亂,天子逃出長安,鍾繇護駕有功,被受封尚書僕射留守洛陽,後來曹操又表其為侍中,以司隸校尉的身份督關中各路軍隊。隨便說一句,天子綁縛王允送給李郭的消息就是他通知曹操的。而李郭把持朝政的時候,韓遂、馬騰領兵欲取長安也是他寫了一封信給鼓動來的,那一仗雖然以韓、馬的失敗而告終,但對李郭軍力的打擊還是很大的。
鍾繇接到任務後立即起程去見馬籐,到了長安後也不知道他對馬騰說了些什麼,幾番嘀咕後不但讓馬騰沒了怨言,還心甘情願的把長子馬超、幼子馬鐵交給了鍾繇帶回了許都,名為出仕朝廷,實際上是作為人質。
卻說劉備從徐州逃走後,尋到了家小後帶著關羽張飛千里迢迢的投奔到了劉表處。
劉表,字景升,山陽高平人。歷史上的劉表並沒有象演義裡描寫的那樣無能,可以說是恰恰相反。劉表年少的時候才名已經傳播於世了,與七位賢士同號為「八俊」。為大將軍何進闢為掾,出任北軍中候。後代王睿為荊州刺史,用蒯氏兄弟、蔡瑁等人為輔。又進為鎮南將軍、荊州牧,封成武侯。在荊州期間,劉表恩威並著,招誘有方,萬里肅清,群民悅服。又開經立學,愛民養士,從容自保。據地數千里,帶甲十餘萬,稱雄荊江,先殺江東孫堅,後又常抗曹操,是曹操強敵之一。
同為漢室宗親的劉表聽聞劉備來投很是高興,他高興什麼呢?他高興的當然不是見到了同宗的兄弟,大漢四百年漢室宗親沒百萬也有個十你萬了,要是見一個宗親就這麼高興,估計劉表這一輩子那是天天都要笑個不停了。劉表高興的是自從張繡投了曹操,他就失去了一個屏障,而劉備的到來又讓找會了那種置身事外的感覺。劉備的兵馬不多雖然不足以對抗曹操,但也能起到一個緩衝的作用,而且還可以用劉備牽制荊州內的兩大望族——蔡氏與蒯氏。當初沒有一兵一卒的劉表能代王睿為荊州刺史入主荊州,蔡氏與蒯氏這兩大家族是出了大力的,但功勞大歸功勞大,現在卻有那麼點尾大不掉的意思。
所以聽說劉備來投,劉表是二話沒說就將新野交給劉備讓他屯兵,說是準備等時機成熟的時候一起起兵襲取許都,但時機究竟成不成熟那就不是劉備能左右的了。劉備到了新野後一面休養生息,一面待機而動。但等了快兩年了,這中原大地一反前幾年刀兵不斷的情形是難得的風平浪靜,各路諸侯也好、是山賊草寇也罷,大家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樣,誰也不找誰的麻煩都關起門來當自己的土皇帝。
這樣的局面對劉備是十分不利的,他深知自己已經和曹操結下了仇怨,一個小小的新野絕對擋不住曹操的大軍。一旦曹操舉兵而來,自己除了望風而逃其他的什麼也幹不了的。所以他決定把水攪混,只有把水攪渾了他才能渾水摸魚發展壯大自己。於是他把衣帶詔抄寫了兩份讓人給袁紹和孫策每人送去了一份,並勸他們興兵討賊。
孫策接到劉備的信後看了一遍後隨手就扔掉了,他剛剛和曹家結了親,幼弟孫匡不久前娶了曹仁之女為妻。總不能剛娶了人家的閨女過來,就立刻起兵去打弟弟的老丈人吧!而且孫策還期盼朝廷能封自己為大司馬,他已經派了張紘去許都求官了,這個時候當然不能得罪朝廷的實際掌權人曹操了。
袁紹那裡也接到了劉備的書信,他先是一喜而後又發起愁來。喜的是有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好借口了,愁的是終究是要和曹操打上一仗了。
袁紹和曹操是從小就認識的,年輕的時候沒少一起干風liu勾當,後來又一起舉的孝廉、一起征討黃巾、一起為大將軍何進效力,又一起起兵討伐董卓,不但交情深厚而且袁紹也深知曹操足智多謀用兵了得,所以從心眼裡袁紹是不願意去招惹曹操的。兩年前聽說曹操被人下毒,雖然沒有立刻掛掉,但傳聞曹操最多也就能再活個兩三年。去年的時候田豐和沮授建議分兵兩路進取許都,自己用小兒子得病的借口給搪塞了過去。一方面是不想落個乘人之危的壞名聲,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曹操自己死掉最好了。可是兩年過去了,曹操不但沒死還聽說越活越滋潤了,據說用不了多久就能徹底康復了。這才叫躲的過初一躲不了十五,不願意歸不願意,和曹操的這一仗看來遲早還是要打的。早知道曹操死不了,當初還不如聽了田豐和沮授建議趁著曹操不能理政的時候一鼓作氣殺進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