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誠一陣絕望,她強撐著站直身子,抿唇一笑,「那好,于先生,我這個外人就不在這裡叨擾你們母子了,若是你想抓我或者報警的時候,記得找到證據,不然我可不會這麼聽話的就伏法……再見了,于先生!」
莫清誠說完,轉過身,從容不迫的向著出口方向走去,眼圈,已經紅的觸目驚心,可是她卻強忍著眼中的淚意,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告訴自己,莫清誠,你要堅強,你不能哭,你不能哭,你從今以後,都要為自己而活,你要保護自己,愛護自己,你不能哭!不能哭媲!
走出醫院的一剎那,看著醫院門外等在那裡百無聊賴的唐糖,莫清誠愣了愣,唐糖馬上咧開一個大大的微笑,「嘿,姐姐,你可出來了!丫」
莫清誠身子一僵,感覺到眼裡一片濕意,伸手摸了摸,才發現,原來是淚。
再也估計不了任何,莫清誠攬過唐糖就大聲的哭了起來,此時的她,就像一個孩子,那般的無助,那般的傷心,那般的讓人心疼。
唐糖無措的抱著莫清誠,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這麼抱著她。
兩個人坐在路旁的長椅上,很久很久,彼此都沒有說話,好像無形之中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唐糖不問,莫清誠不說,可是彼此之間流竄的那種沉默和壓抑卻那麼相契的交融交合,直到李玄清趕到。
李玄清是接到唐糖的電話從外地特地趕回來的,趕路趕了近兩個小時,到兩個人面前的時候已經氣喘噓噓,唐糖則是一看到他就興奮的跑了過來,扯著李玄清的胳膊歡快異常。
「嘿,大叔,你可來了,我們等你好久了!」
莫清誠看了李玄清一眼,面色有點尷尬,「你不是在外地麼?怎麼就回來了!」言畢將視線轉向唐糖,看著唐糖面色異常,已經猜到必定是這個小丫頭把李玄清照回來的。
李玄清抿了抿唇道,「事情辦完了,就提前回來了,上車吧,帶你們去吃晚飯!」
唐糖一聽就樂了,「好啊好啊,吃晚飯,我早就餓了!」
莫清誠不由得皺了皺眉,中午她都沒怎麼吃,就看見唐糖在那大吃大喝的,她還沒餓這個小丫頭倒是餓了。
李玄清面色依然沉靜,而唐糖已經歡快的上了李玄清的車子,李玄清看了莫清誠一眼,伸手拉住她的手,莫清誠掙扎了一下,終究是沒有推開他。
「放心,還有我在!」
莫清誠已經乾涸的眼角陡然之間一陣濕意又要溢出,李玄清忙探出手幫她拂了拂,莫清誠=面上一紅,忙扭身躲開。
李玄清尷尬,薄唇微抿道,「走吧!」
就這樣,李玄清拉著莫清誠的手,將她送上了車,隨後自己也上了車,他們誰都沒有發現,不遠處的拐角,一個男人的腳步悄然頓住,原本就蒼白的臉上在看到那兩抹身影的時候猝然一冷。()
飯店裡坐著的三個人,一個面色冷硬的看著對面的女人,一個沉靜的用湯匙不斷的攪著手邊的雞湯,一個笑語歡暢的一會一個「姐姐」,一會一個「大叔」沒天沒地的胡亂開笑。
莫清誠微微抿了抿唇,想著若是沒有唐糖在,兩個人此時的氣氛該是多麼的尷尬。
「嘿,大叔,你今天穿著西裝的樣子我看著真是不習慣,我還是喜歡看你穿休閒裝的樣子,不過你這麼穿,還真是帥,大叔,你今年多大了!」
李玄清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只是加了一塊牛肉放在唐糖的碗裡道,「這裡的牛肉味道不錯,你正在長身體,多吃點!」
言外之意就是,你還是好好吃飯,多餘的問題你不必問!
莫清誠見兩個人如此,原本沉重的心總算是好了一點,不由得抿唇一笑,李玄清見她笑,心裡總算是舒了一口氣,心情也變得好了許多。
吃好了飯,唐糖好似意猶未盡,非要去ktv唱歌,李玄清本來打算拒絕,可沒想到莫清誠竟然答應了,李玄清無奈,只得答應一起同去。
其實莫清誠只是想釋放一下自己的心,因為她知道回去之後一定還會想起之前的那些不愉快,於與其這樣倒不如好好的釋放一下自己,哪怕這種釋放只是暫時的。
ktv裡,李玄清面色凝重的端坐在沙發的一腳,看著兩個女人在那瘋瘋癲癲的亂喊亂叫,心裡是著實的不舒坦。
還是第一次見到莫清誠這個樣子,唇角不由得抿起一抹淡笑。
三年前在渥太華遇見莫清誠,那時候他覺得這個女人雖然看似陰冷深沉,不近人情,且冷漠冰冷,有著一顆無堅不摧的心。
可是其實她內心也有軟弱的一面,只是她掩藏的太好,一般人難以窺視,也難以洞悉,當初的他,不也因為她的幾句話就差點打消了他心底的眷戀,可是之後又將更為綿長的眷戀寄宿在了自己的心中。
這種寄宿,一直三年,從未斷過。
未說過一句愛,也未得到過一句承諾,但是他想守護她的心卻不比任何人少一點。
又點了一首歌,是王菲的《流年》,也許是唐糖自認為自己無法駕馭這樣綿柔深沉的歌,馬上放下話筒坐在了李玄清的面前,讓莫清誠一個人獨唱。
「愛上一個天使的缺點/用一種魔鬼的語言/上帝在雲端/只眨了一眨眼/最後眉一皺頭一點
愛上一個認真的消遣/用一朵花開的時間/你在我旁邊/只打了個照面/五月的晴天閃了電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莫清誠抿著唇,腦海中閃現自己和於皓南曾經的點點滴滴,將近十年的時光,她和於皓南的糾纏,時至今日,終是逃不開這樣的結局。
也許正如這首歌所唱的,他和她的相識,也許只是上帝的無心之過,他們狹路相逢,十指相扣,可是那些該逝去的,留不住的,終究還是跟著綿延而去的流年一一逝去。
於皓南,如若回到十年前,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我們不曾相遇,那樣子,是不是十年後的今天,一切都會好一點?!
眼淚,無聲滑落,李玄清端坐在那裡,看著站在前面流著眼淚唱到心碎的女人,心痛難抑。
唐糖抿著唇,一雙眼睛流轉在李玄清和莫清誠之間,心底一種莫名的暖流在默默的流竄,不見始端,也不見終末。
「遇見一場煙火的表演/用一場輪迴的時間/紫微星流過/來不及說再見/已經遠離我一光年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倖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天/哪一年讓一生改變」
哪一年,讓一生改變?這個問題,又怎麼會有答案?因為好似他們相遇的每一年,許多事情,許多人,都在慢慢的改變。
***
於皓南面色沉靜的坐在主任醫師的辦公室內,主治醫師將一份檢測報告遞了過去。
「于先生,已經查出來了,夫人中的毒是非洲蜜蜂的所攜帶的蜂毒。」
「這種蜂種是由非洲普通蜜蜂跟叢林裡的野蜂交配發育繁殖出來的新品種,具有對人畜較大的殺傷力,人稱『殺人蜂』。」
「殺人蜂的蜂毒化學成分極其複雜,尤其含有多種多肽、酶、生物胺、膽鹼、甘油等物質,而蜂毒肽是一種強烈的心臟毒素,具有收縮血管的作用,同時蜂毒的血溶性又極強,因此對心臟的損害也就極大,而夫人又有心臟病……」
於皓南的面色猝然收緊,平復了好一會兒呼吸才沉聲問道,「為什麼南非的『殺人蜂』會出現在老宅花圃?難不成是生物入侵?」
「不會,這種『殺人蜂』主要產於南美,目前亞洲基本上沒有分佈的,出現在太太的海棠花圃幾乎沒有可能!」
於皓南擰了擰眉,手指骨節也猝然的收緊,「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為之?」
「這個……」主治醫師沉了沉聲,繼續道,「雖然這種『殺人蜂』在亞洲地區存活很難,不過現在是七月初的天氣,正趕上雨季,天氣濕熱,氣候條件和南美有部分的相吻合。」
「若是將殺人蜂至於花叢,還是極有可能能存活一段時間……所謂的生物入侵,據之前派去老宅查看的人來報,好似只在花圃發現了數量不多的『殺人蜂』,附近和周邊地區都沒有發現……」
主治醫師的說辭是什麼意思於皓南自然明白,有人要害自己的母親,而賀文芳又恰巧有心臟病,若是不是搶救及時,恐怕賀文芳早就死去。
可是投放「殺人蜂」的人真的是莫清誠麼?於皓南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莫清誠許久不見賀文芳,而且這次又是賀文芳讓她去參加赴約,她不會這麼傻的自投羅網讓自己成為最大的嫌疑人。
可是他又不得不想這算不算是孤注一擲的一招,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讓你認為最可能的人,和可能就是混淆你的試聽讓你認為她不可能,可實際上卻又是可能。
還有一個讓於皓南心結難解的地方就是,自己的母親心底的那種仇,那種恨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有曾經的故意推倒自己陷害莫清誠,會不會有今番的故意至自己於死地給莫清誠最後的一擊!
於皓南疑惑了,害怕了,甚至有些不敢去想。
因為若是牽扯到這兩個人,無論真相是什麼,他都是那個兩難的人。
想起之前親眼所見李玄清和莫清誠的執手相偎,想起他抱著她親吻她時的柔情輾轉,於皓南的心底始終是有個心結,難以解開,也不敢碰觸。
知道母親搶救成功,脫離生命危險後他翻身追出去,看到的卻是那樣一副場景,原本想要放縱一次相信她,無論怎樣都去相信她的心,就那樣瞬間破碎了。
要有多堅強,才能不悲傷,要有多堅強,才能忘記曾經的一切,只將期望的目光投向一個方向。
莫清誠。我該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
此時此刻,我多想你能留在我的身邊,告訴我,這一切都和你無關,我寧願相信是母親陷害了你,也不相信是你狠心傷了我的母親,你可知道,莫清誠!
莫清誠幾人那晚也不知道玩鬧到多少時候,只記得幾個人醒來的時候發現竟是在ktv裡帶了一整夜。
莫清誠睜開眼睛,就看著唐糖窩在李玄清的懷裡睡著,李玄清已經醒了,偏生被唐糖這麼拽著他尷尬之餘竟是動也不敢動一下。
莫清誠不由得想笑,李玄清見莫清誠撞見自己這幅樣子,怕她以為是自己佔了人家小姑娘便宜,面上竟然不由自主的浮起一坨紅暈。
莫清誠歎了一口氣,想要看看時間,拿出手機暗了下來,發現是關機的,想起來昨天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似乎就賭氣關了機,微微歎了口氣,便將手機打開。
這一打開不要緊,嘟嘟嘟的手機就想個不停,十幾個未接電話,還有二十多條未讀短信。
手機一響,原本熟睡的唐糖也就醒了,掙扎著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李玄清,竟然絲毫不覺得尷尬,還很是自然的打了聲招呼道,「大叔,早!」
莫清誠深呼一口氣,發現這麼多未接電話和未讀短信中,其中只有一個電話是於皓南打來的,還有一條短信,內容很簡單:聯繫我。
聯繫我。
如此簡潔明瞭的三個字,倒是很合於皓南的個性,以為她真的會將她電話打爆呢,誰知道他的忍耐力也不過如此。
其他的電話,都是申明樂打來的,短信也是申明樂發來的,莫清誠微微的歎了口氣,又不由得笑自己愚蠢,這麼顯而易見的差別,選擇也該是顯而易見的吧,可是自己卻偏偏不吃那套。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到底算是勇敢,還是傻?!
正詫異間,手裡的電話又響了起來,看著調動的那個名字,莫清誠失笑,也許不是她勇敢,也不是她傻,而是這命運,太弄人!
深呼一口氣接聽電話,莫清誠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的男人一直吊著的心總算是安定了下來,「喂,清誠,你現在在哪?」
莫清誠抬眼看了李玄清一眼,歎了口氣道,「你在哪?我去找你吧,我們之間……是該好好談一談了!」
李玄清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看見莫清誠扭過身去,似乎又說了什麼,但是他沒有聽清,有點乾澀的喉結微微的滾了滾,全身的肌肉也微微的緊了緊。
「知道了,暫時別說了,見面再說吧,掛了!」莫清誠乾脆利落的掛了電話,看起來毫不在意,其實心裡到底湧動著多麼複雜的情緒,無人可知。
「嘿,大叔,昨晚上我不會是在你懷裡睡了一夜吧!大叔,你真是太好了,你是除了我爸爸以外對我最好的男人!」唐糖整理好有些凌亂的衣服。
這麼一整理,雖然屬於正常行為,大家彼此也是光明磊落,可是李玄清還是不由自主的臉紅了下。
莫清誠知道李玄清這個人雖然看似穩重成熟,但是對待男女感情並不是多麼在行,甚至可以說很不在行,忙淡笑著幫李玄清打諢。
「嘿,唐糖,你大叔可是一個老好人,你可別取笑他了,瘋玩鬧完了,收拾一下我們得走了!」莫清誠站起身,率先朝著門口走去,李玄清和唐糖也快步跟上。
幾個人在附近隨意吃了點早餐,原本莫清誠想著讓李玄清送唐糖回家,自己打車去找於皓南的,可是李玄清卻說時間還有,非要送她不可,莫清誠沒辦法,只得依他。
於皓南在小別墅等著她,莫清誠回國以來第二次來到小別墅,而且無巧不巧的,兩次都是李玄清送她來。
不過,這次李玄清並沒有出來,他只是揮手和莫清誠說了再見之後,便驅車離去了。
但是,這個世界上就有那麼多的誤會帶著無巧不巧的狗血味道,雖然樓上的於皓南沒有看到李玄清,可卻是認識那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