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誠深呼一口氣的打開臥室的房門,看著正在沙發上看著報紙的於皓南,抿唇一笑,道,「微雨現在和小北的關係近了許多,現在還願意和小北一塊玩了呢!」看得出來,莫清誠對微雨的改變很是欣喜。
於皓南收了報紙,站起身一把攬過莫清誠,將她瘦削的身體納入懷中,吻著她的耳垂道,「清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讓我去見見小北吧!有些事情,躲著是永遠解決不了問題的,我是小北的父親,雖然對於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我並沒有承擔多少,可是他的身體裡留著一般我於皓南的血,這種血緣之情是無法割捨的,我想去和小北談談,可以麼?」
「可是……」莫清誠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媲。
小北才是一個八歲的孩子,他愛憎分明,對待問題的看法都較為成熟,根本就是一個小大人,而於皓南的個性她也瞭解,一個堂堂帝國大總裁和一個八歲的孩子談判,怎麼看都彆扭,而且談判的結果不一定是好的丫。
「沒有可是,這個麻煩是我惹來的,我就有義務去將它解決!放心吧,交給我!」
莫清誠點了點頭,於皓南說得對,他們畢竟是父子,而且顧小北也不是那麼不通情達理的孩子,她相信,只要於皓南能說的清,顧小北願意聽,他們父子倆和好的日子也就很快了!
吃過晚飯,莫清誠陪著陳嬸去了廚房幫忙洗碗,只留下顧小北一個人坐在客廳裡。
顧小北陡然之間有點百無聊賴起來,心裡想著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還不如上樓和微雨阿姨玩呢,可是他沒想到他剛走到房間門口正想推開門,就聽見一個男子磁性的聲音傳來,他微微皺眉,本能的覺得這個聲音來自他這輩子最不想見的人之口。
小北轉過身,一臉憤恨的看著於皓南,看見他的眼神,於皓南的眼底閃過一絲哀傷,「小北,我們來做一個關於男子漢的約定吧!」
顧小北臉上立馬寫滿疑惑,原本他是做好了準備,無論於皓南跟他說什麼,他都不會答應,而且不會聽,可是沒想到他竟然什麼都沒說,只說要跟他做個男子漢的約定。
他顧小北就是個男子漢,不答應豈不是很沒用骨氣!
「你要做什麼約定!告訴你,我是不會再相信你了,你就是大騙子!」顧小北大叫道,表情依然亢奮和排斥。
「小北,爸爸來問你……」
「你不是我爸爸,我不要你這個爸爸!」
於皓南深呼一口氣,努力將心中的酸楚壓抑下去,「好,那……我來問你,小北,如果一個小朋友偷了一顆蘋果,你覺得這個小朋友是壞孩子麼?」
「是,老師說了,偷東西是不對的!」顧小北答道,表情沒有絲毫的鬆懈。
「好,那如果這個孩子偷了蘋果後很後悔,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偷了,並且拿錢買了一個新的蘋果還給被偷的人,那麼你覺得他還是壞孩子麼?」
「知錯就改就是個好孩子!」顧小北如實答道,雖然他現在還不明白於皓南要跟他說什麼。
「那小北,爸爸以前做錯過事情,現在很後悔,很像改正,小北願意也給爸爸一個機會麼?」
「不可能,我不會再相信你了,你讓我差點失去了媽媽!」顧小北的聲音很是淒厲,幾乎是帶著哭腔的喊出這句話,於皓南聽了也不由得動容。
想起莫清誠葬禮上那個幾乎哭碎了所有人的心的孩子,他至今想起來,依然覺得難過和痛心。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顧小北怪他怨他,甚至恨他,都是應該的!
「小北,爸爸不指望你能原諒爸爸,但是能不能和爸爸做個男子漢的約定,給爸爸一次機會,爸爸保證,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傷害你和媽媽,再也不會讓你們受苦受難,你可以監督爸爸,爸爸做錯了你也可以罵爸爸打爸爸,怎麼樣都可以……只要你覺得洩氣,都可以……爸爸只希望你能給爸爸一個機會……好不好,小北!」
其實於皓南並不善於和孩子溝通,她自認為自己平時說話都是較為嚴苛的,對待下屬就算關心備至也會不由自主的散發出一種威嚴。
所以此時此刻,他特別害怕顧小北不相信他或者更加怪他。
「小北,你剛才也說了,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不是麼?」於皓南繼續道。
顧小北咬了咬唇,沒有說話,或許心裡也是認同了他的想法,但是嘴上卻怎麼都不願意說出口。
經過這件事情之後,顧小北還是很討厭於皓南,基本不願意和他溝通,倒是和申明樂打得越來越火熱,這讓身為正牌父親的於皓南看在心裡很不好受,而莫清誠對此也沒有什麼辦法。
畢竟曾經的傷口太深,以至於癒合的時間都不自覺的加長了,當時只有五歲多的小北,失母之痛不言而喻,加上自己最愛的媽媽還是因為救曾經約定要守護他和媽媽一生的男人而死的,他小小的心靈受到多麼大的損害可想而知。
如今已經六月半了,很快就要到暑假,於皓南一直籌劃著暑假裡帶著顧小北和莫清誠好好的去旅遊集團,微雨的病情總不見好,除了飲食恢復正常外其他的還是如舊。
於皓南接近她不行,她現在唯一不排斥的就是莫清誠,顧小北和陳嬸,皇甫夜這次倒是很配合,一連半個多月都未在別墅出現過,或許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出現除了讓微雨的病情變壞外沒有任何的益處。
可是莫清誠卻主動給皇甫夜打了電話,說微雨最近的情況有所好轉,讓他來別墅看看微雨。
皇甫夜接到電話後平復了好長一段時間才聲音冷冷的吩咐下人備車。
這麼一段時間以來,他強忍著去見微雨的衝動,甚至連於皓南傳過來的視頻都忍住了不去看,只怕自己會克制不住的去找微雨,然後讓微雨陷入更加糟糕的境地……
皇甫夜趕到的時候微雨,於皓南,以及顧小北正在客廳等候,皇甫夜的眉眼微微的暗了暗,隨即摸著身邊念雨的頭低聲道,「念兒,快叫人!」
念雨擰了擰眉,隨即很不情願的喊了聲,「叔叔,阿姨好!」隨即視線便看向了坐在沙發上的那個和自己同齡的小男孩,微微蹙眉,拉著皇甫夜的手搖了搖道,「夜,那個小孩子我也要叫麼?我不認識他!」
顧小北看見這麼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因為小女孩長得漂亮還忍不住的嚥了一口口水,料不到這個小女孩原來這麼的沒禮貌,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道,「我才不是小孩子,就算我是小孩子,你不是和我一樣嗎?」
顧小北的聲音脆生生的好聽,雖然班上有很多的小女生,可是除了妮妮他根本不理會任何人,而且這個小女孩長得這樣漂亮,就像是從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一般,他在說話的時候竟然不由自主的臉紅了。
「你是孩子,我不是孩子,你還和我吵,你就是個孩子!」念雨也絲毫不予退讓,莫清誠深呼一口氣,額頭的青筋不由的突突了兩下。
說實在的,這還是她第一次覺得念雨這個孩子終於有點兒孩子氣了,輕咳一聲道,一把拉過顧小北道,「小北,別對客人這麼沒禮貌!」
顧小北很不服氣的撇撇嘴,最終閉了嘴,皇甫夜也拉著念雨的手道,「念兒,你又不聽話了!」
「皇甫先生,你是坐下來喝杯茶再去看微雨呢,還是現在就去看她!」莫清誠首先打破了僵局,低聲提醒著。
皇甫夜抿了抿唇,握著枴杖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隨即道,「喝杯茶吧!」
他現在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微雨,或者說,他還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微雨。
莫清誠淡淡一笑,「那好吧,皇甫先生慢慢喝茶,我先上樓跟微雨說說話!」
莫清誠說完,轉身便上了樓,皇甫夜的眼眸再次深了深,隨即一瘸一拐的走到沙發上坐下,陳嬸馬上奉上一杯茶,因為有著上次的經驗,陳嬸這次給念雨的也是一杯茶。
念雨看著自己面前的茶杯,又看了看顧小北面前的果汁,微微皺眉,「為什麼他的是果汁,我的卻是茶?」
陳嬸聽了微微哽了一下,心想這個小女娃還真是難伺候,看著旁邊坐著的於皓南和皇甫夜都沒有說話,只得彎身道,「是,我馬上給您換!」
皇甫夜摸了摸念雨的頭髮,「念兒,你又刁蠻任性了。下次不能這樣了,知道麼?」
念雨很不情願的嘟了嘟嘴巴,才低低的道,「好吧!」
皇甫夜被念雨這麼一攪和,心裡也陡然輕鬆了許多,喂喂站起身道,「念兒留在這裡,我上樓看看!」
「不要,我要和夜在一起!」念雨不應。
「念兒,剛才你還答應我的!別讓我生氣哦!」皇甫夜的聲音變得冷然了一些,念雨很懂得察言觀色,知道自己再糾纏皇甫夜肯定生氣,所以也就不再言語,任皇甫夜拄著枴杖上樓。
「小北,在下面招呼客人,爸爸上樓去了!」於皓南說罷,也不管顧小北臉上那副極不情願的憤恨表情,跟著皇甫夜就朝著樓上走去。
念雨看了顧小北一眼,「剛才那個叔叔是你爸爸?」
顧小北現在對這個長得漂亮的小女孩已然不喜歡了,長得漂亮有什麼用,還沒有妮妮可愛,而且還一副大小姐的脾氣,他才不喜歡。
顧小北別過頭去,不想理會她。
念雨皺了皺眉,顯然對於顧小北的態度很是不喜歡,甚至很生氣,「剛才你爸爸說讓你陪我的,你連爸爸的話都不聽,你不是個好孩子!」
「他才不是我爸爸!你不要亂說!」顧小北氣急。
「他不是你爸爸?他剛才自稱自己是你爸爸了?你連自己爸爸都不認,你更不是個好孩子!」念雨又道。
顧小北氣得臉上通紅,卻又不知道怎麼解釋,正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顧小北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馬上就撲了過去,「申叔叔……」
喊了一聲還覺得挺委屈,眼淚啪嗒一聲就掉了下來。
申明樂擰了擰眉,蹲下身子看顧小北,又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小女孩,「小北啊,怎麼像個女孩似的哭哭啼啼的,小北可是男子漢哦,不能哭,趕緊擦乾眼淚好不好?」
顧小北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我不哭,我是男子漢!」
「切,你才不是男子漢,被我隨便說一句就哭哭啼啼的……」念雨戲謔的聲音傳來,顧小北回過頭來瞪了她一眼道,「我不喜歡你,我不和你玩!」
「我才不和小孩子玩呢!尤其是愛哭的小孩子!」念雨不甘示弱。
顧小北聽了更是氣急,扭過頭去不想理會念雨,扯著申明樂的胳膊道,「申叔叔,你帶我出去玩,我不要呆在這裡!」
申明樂皺了皺眉,「小北,你媽媽呢?」
「媽媽在微雨阿姨那裡……申叔叔,你帶我出去玩!」
申明樂皺了皺眉頭,他知道莫清誠一去看微雨總是大半天的功夫,而且其實單方面的,他有些不想見到微雨。
「好,申叔叔帶你去玩!」申明樂說著,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念雨,微微蹙眉,隨即轉身拉著小北離開。
樓上,莫清誠還在小屋裡和微雨說著話,隔壁監控室內,皇甫夜和於皓南正在細心的觀察著她。
微雨好似已經熟悉了莫清誠的接觸,不再排斥她的碰觸,甚至連莫清誠用梳子輕輕的為她梳頭髮她都不會反抗。
可是微雨的頭髮其實已經結痂成了繭子了,根本梳不開,加上她的頭上還有很多的傷疤,莫清誠看了都不由得想流淚。
「微雨,你這樣活著,真是累啊,累的讓人心疼!」莫清誠深呼一口氣,忍住淚意,「微雨,我帶他來見你好不好?」
微雨怔了怔,轉過頭來看了莫清誠一眼,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臉部已經瘦得不成樣,可是還是依稀能夠看到曾經的那種溫婉和美麗。
莫清誠的心中又是一疼,對著攝像頭做了一個手勢,示意皇甫夜可以進來了。
皇甫夜深呼一口氣,在這裡觀察了幾分鐘,好似微雨的確比以前要好了很多。
可是,這樣的微雨,確定不會怕他麼?他真的不會再次刺激她麼?
門輕輕的被推開,彩色的絲帶被空氣帶動而飛舞起來,皇甫夜從飄飛的絲帶中看到微雨瘦削的臉,呼吸猛地一滯。
莫清誠知道皇甫夜進來了,故意擋在微雨的面前,低聲道,「微雨,別害怕,有我在,有我在就什麼都不怕!」
皇甫夜的心隨著莫清誠的心漸漸放了下來,於皓南跟著他走進,輕輕的關上門,下意識的將門鎖緊。
「微雨……」皇甫夜低低喚了一聲,聲音中有著些微的苦澀慢慢的溢出,於皓南和皇甫夜認識了這麼多年,第一次聽見他這麼這麼哀傷至極的聲音。
皇甫夜的為人一向內斂深沉,心思藏得極深,一般人很難窺視,這麼多年來,唯一懂他的只有兩個人,一個人是皇甫翔,一個人是微雨。
而皇甫翔卻死了,所以此時此刻,這個世界上,懂他的人,僅有微雨一個人。
身為王者的榮耀背後,都是隱藏著巨大的悲哀和孤獨。
當年的自己,不也是如此麼?如若沒有碰到莫清誠,那麼他於皓南,該是一個多麼悲涼的角色。
皇甫夜早年喪母,一直和皇甫翔以及微雨一起長大,比起自己,他的個性更加陰冷和孤傲,而微雨,恰是他心底的那一處不可觸碰的光。
由此可知,當他親手將那處柔和溫暖的光撲滅的時候心底的感受,微雨變成這樣,最難過最傷心的人,莫過於他吧。
微雨聽見有人叫她,微微的轉過頭來,身子不由得開始顫抖,伸手就扯住莫清誠的衣袖往她後面躲。
莫清誠忙扯住她,低聲道,「微雨別怕,微雨別怕,我在這裡,我們不怕,有我在這裡誰都不能傷害你,相信我,微雨,沒人敢傷害你!」
皇甫夜咬著唇,視線疼惜的看著微雨,「對不起微雨,你如果怕我,我馬上離開,我馬上離開……」
皇甫夜說著,便轉身準備走,但是因為他腿腳不方便,加上這地面全部都是海綿,他一個踉蹌,若不是被於皓南扶住,恐怕早已摔落在了地上。
「夜,你先別走,等清誠再跟微雨說說!」於皓南低聲說著。
皇甫夜抬眼看了於皓南一眼,抿了抿唇,轉過身看向微雨,此時的她,正靠在莫清誠的懷裡,整個身子籠成小小的一團,看樣子那樣的可憐,那樣的讓人心疼。
皇甫夜只覺得心裡像是被人狠狠的抓了一把的難受,全身的肌肉都被凌遲一般,他緊咬著牙關,看向微雨,莫清誠微微怔了怔,隨即便看見這個一直在眾人面前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一下子跪了下來。
確切的說,是跪在了微雨的面前。
皇甫夜的有一隻腿是假肢,這麼跪著很傷身,莫清誠心裡也是陡然的一疼,即使皇甫夜錯了許多,可她終究是微雨愛的人,而且她也愛著微雨。
「微雨,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將你害成了這個樣子,都怪我……」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此時的皇甫夜是多麼的痛心,才會讓他這麼肆無忌憚的在於皓南,甚至莫清誠的面前都淚流滿面。
那個高高在上不可窺視的存在,此時此刻,以這樣一種卑微的姿勢在他們的面前,這讓人多麼的詫異,以及悲哀。
莫清誠抱著微雨,觀察著微雨的一舉一動,她的身體好似比以前抖的更加厲害,但是卻不再迴避皇甫夜的視線,只是驚恐的,被傷的,甚至是絕望的看著他。
「微雨,你別怕,有我在這裡,微雨,別怕,微雨,我告訴你,你現在之所以會變成這樣,都是這個男人害的,這個男人,叫皇甫夜,你喜歡喊他夜,你記得麼?」
皇甫夜一愣,「莫小姐,你在做什麼?你故意的是不是?」
男人的陰鶩再次閃過,臉上的淚跡也被他伸手抹去,除卻跪在地上的這個動作,現在的他,好似一瞬間又回到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皇甫夜。
微雨依然瑟瑟發抖的蜷縮在她的懷裡,口中小聲的嗯嗯啊啊著,枯瘦的手指緊緊扯著莫清誠的衣衫,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出來,濕潤了莫清誠的衣服。
「微雨,別怕,要怕也該他怕才對,微雨,你不用怕,你張開眼睛,好好的看著這個人的臉,看到了沒有,就是這張臉,你一定要記著這張臉,就是他將你害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還記得麼微雨?」
「兩年半以前,我去找你,你告訴我,你們的事情被揭發了,這個男人他媽-的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你還很絕望的跟我說,連我這個和你見過幾次面的人都相信你,可是這個男人卻不肯護你周全,哪怕連句話都不說……」
皇甫夜的面色更加的陰冷,他的視線灼灼的掃過莫清誠,冷聲道,「莫小姐,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莫清誠不理會她,低聲繼續道,「微雨,你還記得麼?還是兩年半以前,你又重新回到了皇甫家,這個男人對你百般刁難,最後你被作為人質抓走,可是這個男人任你受盡百般折磨卻沒有去救你,你當時多麼的難過和傷心啊,你日日夜夜的等著他,盼著他,可是等來的只是一次勝過一次的悲傷。盼來的也是一場蓋過一場的心涼,微雨,你當時想,這個男人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你到底做錯了什麼,他要這樣對你……」
「莫清誠!你再說一句試試!」皇甫夜怒吼,莫清誠的這些話,是要提醒微雨,卻也是提醒他,提醒他當年多麼的狠心,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
這是對他的控訴,直直的將他原本就搖搖欲墜的心,打入了地獄。
莫清誠看了皇甫夜一眼,扶起微雨的身子,低聲繼續道,「微雨,別怕,這個男人做了這麼多的虧心事都不怕,你更不用怕,有我在你身邊,沒人敢動你,微雨,你現在告訴我,你是不是很恨這個男人,很像一槍崩了這個男人……」
微雨睜著一雙大眼睛,眼角的淚跡未乾,眼底的絕望卻愈加的深沉。
莫清誠眉眼一閃,伸手奪過皇甫夜腰間的配槍,拉過微雨的手把槍放在她的手上,低聲道,「微雨,拿著這把槍,拿好,看著這個男人,只要你輕輕的扣動這個扳機,這個男人,將你害的這麼慘的男人就能下地獄……你這麼恨他,一定很希望看到他下地獄吧!來,微雨,現在,我教你,你拿好……對,就這樣,拿好,對準他的腦袋……」
莫清誠一邊扶著微雨的手,一邊觀察著微雨的表情,於皓南不由得擔心起來,皇甫夜也愣在了那裡。
「微雨,別怕,我知道,你之所以隱忍著,屈辱的活到現在,你就是為了給自己討回一個公道,你想殺了他,你活著就是為了殺了這個曾經拋棄你,丟掉你,對你不管不問的男人!微雨,別怕,殺了他,這是他該得的,他將你害的這麼慘,你對他這樣好,付出了這樣多,他卻那樣對你,他該死,真的該死!你殺了他,殺了他你就不會痛苦了!微雨,快點吧!別再猶豫了!」
微雨的眼睛陡然之間變得明亮起來,她抬起頭,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看著這張臉,全身的忍不住的顫抖著。
皇甫夜也愣在了那裡,此時此刻微雨的眼神是他熟悉的,那種悲傷的,絕望的眼神,他在多年前也見到過,好似是她被趕出皇甫家的時候,她在眾多長老面前,就是用這樣一種眼神看著他。
可是他,可是他卻將視線扭向別處,然後轉身離開。
還有一次,就是她重新回到皇甫家,他對她極差,想要讓她知道自己不要她了,她可以走了,撤了,離開了,她每次流露出這種深情,他都會有一種衝動將她攬進懷裡。
可是每一次,他都忍住了,他希望他點的無情能讓她知難而退,能讓她絕望灰心然後離開。
可是每一次,她竟然都留了下來,她會躲在角落低低的哭泣,卻從不曾在他面前去流一滴淚,哪怕眼裡寫滿絕望也不會。
她就是這麼倔強的女孩,是的,女孩,她無論經歷了什麼,在他眼裡永遠是長不大的女孩,他愛的女孩。
「微雨,別怕,我記得我以前帶你去練過槍的,你的槍法很好,嗯,你很聰明。」
「我記得第一次你的姿勢不是很對,我給你糾正了一下,之後每一次你的動作都是最專業的,微雨,別怕,開槍吧!我對不起你,我早該死了!」
「如果不是因為我,我哥也不會死,微雨,我一直不敢告訴你,其實我哥是為了我才開著車去找你的,我哥知道我喜歡你之後,他心裡很懊悔娶了你,他帶著我去找你,想要將你還給我……」
「微雨,都是我的錯,我該死!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皇甫翔低聲說著,聲音帶著撕裂空氣的力量撞進微雨的耳膜,微雨的身子明顯的一怔……
莫清誠捕捉到微雨這一瞬間的變化,她帶著微雨的身子朝前一傾,槍口正對準皇甫夜的胸口,自從微雨被找回來之後,兩個人是第一次,第一次隔得如此之近的距離對望著彼此。
微雨驚恐的看著她,身子被莫清誠擋著,退無可退,整隻手都在微微的顫抖,莫清誠握著她的手,槍口就那樣的抵在他的胸口。
於皓南的眉頭微微的蹙了蹙,眉眼之中閃過一絲憂色,此時此刻,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袖手旁觀是不是正確的。
「微雨,微雨,這個時候你還在猶豫什麼啊,這個男人將你害成這個樣子,你真的打算放過他麼?」
「你剛才也聽到了,如若沒有他,你和你的翔會好好地,你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們會很幸福的在一起……」
「可是現在,你的幸福被這個男人毀了,他是魔鬼,他將你帶進了地獄,讓你忍受那麼多的痛苦……微雨,這樣一個男人,你還有什麼理由去猶豫啊,殺了他吧!殺了他!」
皇甫夜不說話,他好似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如若死能夠換來微雨的平衡,那麼他願意去死,心肝情願的去死。
他這一輩子,只欠兩個人,一個是皇甫翔,一個是微雨,可是這兩個人如今被他害成這個樣子,這兩個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如今變成了這個樣子,他活著,也不過是承受良心的譴責,也不過是每天活著虛無縹緲卻鑽心蝕骨的傷心裡。
「微雨,按下吧,按下了,一切就都結束了!你的痛苦,和你錯誤的執念,都結束了!」莫清誠咬著牙,繼續慫恿著。
皇甫夜抿著唇,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他伸出手,探向微雨的臉,她的臉已經瘦得幾乎沒有人樣了,上面還被刻了一個醜陋的字,他心中疼痛不已。
他原本發誓給她最好的,將她身上的傷全部治好,那些醜陋的字跡也全部清除,他會給她最好的寵愛,會一生一世的愛著她,守著她,不會再給她一絲一毫的傷害。
可是現在,他終於是明白了,無論他現在做什麼,都已經是沒用了,那些傷口結痂了,可還是會留下傷疤,那些傷疤被蓋住了,可還是會偶爾疼痛。
微雨,他這輩子怕都難以償還這筆債了,他這輩子,都欠著她。
「微雨,開槍吧,如果你沒有勇氣,我來幫你!」莫清誠的手握在微雨的受傷,低聲道,「微雨,待會我喊三聲,我們一起按下這個扳機好不好?我們一起按下,帶著對這個男人所有的恨,所有的怨,一起按下!好,我來數,一……二……」
莫清誠咬著牙,低低的數著,看著微雨睜大了眼睛望著對面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終於,在莫清誠數到三的時候,微雨突然痛苦的「哀嚎——」的一聲,然後手裡的槍支落在了地上,伴隨著絕望的嘶吼,微雨的眼淚順著她的臉頰大滴大滴的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