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搖了搖頭,「不,不是我找他,而是他找我……說來道真是讓我意外呢,前不久才跟我說不屑於與我合作的他,竟然會主動找我……不過我想,應該是他怕了吧,他怕自己把握不住莫清誠,更怕你會從他手中奪走莫清誠……」
「他說要跟我合作,我們密切配合,譬如我和你出現的場合必然會有小報記者偷-拍,譬如有幾次我和你佯裝親密的時候故意讓莫小姐看到……」
「再比如,我和他相互配合著知道你們兩個人的行蹤,把握這你們的步調。用盡所有力氣讓你們盡量越走越遠……媲」
「還有申明樂的那場求婚,也是我策劃的,故意在你的面前求婚,在所有人的見證之下,申明樂向莫清誠求了婚……之所以將求婚求得如此轟轟烈烈,也是為了讓那些娛樂小報行動起來……丫」
「當然,還有那天莫清誠在接受結婚前,我還去找了她,跟她撒了一些謊,說了些傷她的話……」
看著於皓南的眉頭逐漸加深,陳琳忙繼續道,「別這麼糾結,你的那個小女人可厲害著呢,我幾次和她交鋒,都是慘敗而歸,她的那個舌頭啊,不會是金剛石做的吧……」
陳琳有些誇張的撇撇嘴,而於皓南的唇角已經抿起笑意。
看見於皓南笑,陳琳的心再次空蕩蕩的一片,隨即抿唇一笑道。
「總之,你和她之間的所有誤會,都是我和申明樂兩個人策劃的,還有昨天的事情,其實是我讓莫小姐在外面等你,我知道莫小姐聽到聲響一定會進來,所以才故意這麼做的……」
「可是你做的破綻太大,一般人一眼就看出來了!」於皓南不給絲毫面子的道。
陳琳淡淡一笑,「是啊,很明顯的破綻啊,但是好似莫小姐真的信了呢!」
「呵呵,其實你在那個時候已經打算要坦白所有的一切了吧,否則以你的個性,是不可能做出那樣明顯有破綻的事情的!」
陳琳聽了微微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我的演技不夠好?」
於皓南搖了搖頭,陳琳看著於皓南一板一眼的嚴肅樣子,忙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我承認了,其實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決定……決定要放開你的手了……」陳琳苦澀的一笑。「因為我終究到最後,還是累了倦了,想要休息了!」
於皓南看了陳琳一眼,隨即伸出手,輕聲笑道,「曉琳,謝謝你!」
陳琳微微一怔,看向那只溫軟的手掌,心緒間的波瀾微微的漾起,有點疼,但已不能致命。
深深沉了一口氣道,陳琳揚起笑意,「不客氣!」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在我們的把握之中,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我們預料中的美好。
當晚,陳琳準備離開於皓南別墅之時,接到一個電話,陳老爺子病狀陡然加重,正在搶救,陳琳一下子慌了手腳,而於皓南也陡然之間清醒了許多,不顧身體的疲乏,讓吳管家開車帶著兩個人前往醫院。
一路上,陳琳都拉著於皓南的手,緊緊的。
她沒有流淚,只是身體微微的發抖,而於皓南,也是一言不發的陪著陳琳。
陳老爺子對陳琳的意義非同尋常,甚至比自己的親生父母還要親,陳琳一直敬重她的爺爺,而且好似從小她的心願就是能夠嫁給一個如她爺爺一樣幹練強勢的男人。
陳老爺子的身子一向很好,但畢竟已經九十三歲的高齡,身體也是大不如從前,就像是一根拉緊的弦,總有斷的時候,叱吒風雲那麼多年的他,也終是扛不住了。
趕到醫院的時候,陳老爺子已經被轉移到加護病房,也就是說,醫生已經放棄了搶救,因為病人的氣數已盡,就算搶救成功,也熬不了幾天,甚至有可能會死在病床上,倒不如讓病人安樂死。
醫生已經發話,陳老爺子恐怕熬不過今晚。
陳琳的視線一一掃過站在那裡的父母,陳勝,弟弟,以及陳家玉石行的高管們,隨即深呼一口氣,只覺得頭微微一沉,於皓南連忙扶住。
「爺爺讓你們進去,他有話對你們說!」陳勝聲音低低的道。
陳琳怔了一下,「你是說,我……們??」陳琳視線掃了一眼於皓南,咬了咬唇,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於皓南卻是一把握住她的手,聲音低低的道,「我們進去吧!」
陳琳的心裡一暖,微微點了點頭。
門剛一開,一股濃重的蘇打水的味道就灌入鼻孔,於皓南不由得眉頭一皺,想起兩年半前自己母親自殺後他趕到醫院看到的場景。
那個時候,他是驚慌的,即使他現在多麼的恨他的母親,但是他依然怕失去她,那種害怕是與生俱來的,因為他點的血液中有他的一半。
於皓南理解陳琳此時的心情,握著陳琳的手又不由自主的收緊。
病床上的陳老爺子消瘦了許多,面色也蒼白的厲害,已經沒有了往日的風采,甚至眉眼都支不起來。
於皓南甚至很難相信就是這個孱弱病膏的老人這段時間一直命令著自己,壓制著自己,威脅著自己。
他的身上插著很多館子,帶上呼吸器的他呼吸很是淺薄,於皓南抿了抿唇,幾乎是無意識的,拉著陳琳的手指骨節再次收緊。
「爺爺……」陳琳走到病床前,低低的叫了一聲,聲音悲慼。
陳老爺子聽見寶貝孫女的呼喚,慢慢的睜開眼睛。
其實,他現在的視力已經很模糊,根本看不清陳琳的樣子,但他知道此時自己身邊的兩個人就是陳琳和於皓南。
陳老爺子的嘴巴微微的動了動,好似要說什麼話,陳琳忙拉住老爺子乾枯瘦弱的手,「爺爺,您別急,您慢慢說,我們聽著呢!」
陳老爺子順了一口氣,隨即才低聲道,「你們……坐下……」
聲音虛弱,但依稀可辨他說的什麼。
於皓南拿了兩個板凳過來,兩個人雙雙坐下。
陳老爺子的視線掃向兩個人,他們那樣年輕漂亮,該是多麼般配的一對,她這個孫女的眼光從來就不會差,於皓南是個不錯的男人,但是可惜……
陳老爺子微微的歎了口氣,那種歎氣讓人覺得悲涼無比。
一個戎馬一生的老人在將死之時還有未了的心願,怎能不讓人可悲可歎。
陳勝等人不知道在門外等了多久,直到陳琳出來,不覺好奇,陳老爺子要和於皓南說些什麼?
但也就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於皓南就出來了,接著大家一個個,一對對的進去,陳老爺子像是交代後事一般,對著每個人都是一番囑咐。
他周圍的氣氛都被壓抑著,空氣也是冷凝著,讓人呼吸都覺得困難。
於皓南走到走廊盡頭,看著窗外璀璨的夜色,微微皺眉,抽出一支煙又有點上,心緒一瞬間又變的煩悶無比。
陳琳咬了咬唇慢慢徐步走了過來,頓了頓,還是開了口,「皓南,不管……不管我爺爺跟你說了什麼,你都不必將我爺爺說的話放在心上……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我擔著……」
於皓南不說話,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心一陣陣的涼。
陳琳有些急了,「皓南,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我爺爺已經……快不行了,他還不知道我們兩個已經說清楚了,就算他對你提出什麼要求,都不作數的……」
「曉琳……」於皓南歎了一口氣,隨即微微抿唇,最終,他還是閉了嘴。
於皓南作為一個外人,至少現在來說還是一個外人,真的很難想像陳老爺子會將那麼一個讓人詫異的驚天秘密告訴自己。
他的目的是什麼於皓南知道,但是他該怎麼做他卻不知道了。
「曉琳,我們……我們結婚吧!」
陳琳微微一愣,有點不可置信的看著於皓南,「皓南,你……你說什麼?」
於皓南深呼一口氣,心底微微的苦澀持續的蔓延。
大腦處的某處神經像是被人拿什麼刀子輕輕的割過,血肉模糊的好看。
為什麼命運終究不願放過他,為什麼他終究還是逃不過命運的手掌。
他的視線望向窗外,那是一片被黑暗籠罩的世界,天空陰沉,飄著微微的細雨。
他咬著唇,覺得此時此刻他真像一個迷路的孩子,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他怎能想到當年父親竟然和陳老爺子有過那樣一段過往。
當年父親成立翼龍集團時,因為他本就不是個經營的料子,所以虧空很大,幾乎到了破產的邊緣,就連自己的妻兒都有些三餐不繼了,父親到處求人找關係,但是人心薄涼,大家都是有福同享,哪能有有難同當的。
關鍵時候,一筆資金的注入讓翼龍撐了下來,那筆註冊資金,就是陳老爺子給的。
那時候父親就知道是陳老爺子幫了自己,這對於家來說,是救命的錢,這是錢債,更是人情債。
但是兩個人一直沒有見面,翼龍集團撐了下來,錢還清了,人情債難清。
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相談甚歡,探討書法藝術,談股論金,很是投機,成為忘年之交。
於皓南想起之前陳老爺子緊緊抓著他的手將陳琳交託給他的樣子,那是一種不甘和不願。
於皓南知道,沒有看到陳琳穿上婚紗嫁給自己愛的人,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吧。
而這個遺憾,和陳琳的身世有關。
說起這個來就有些戲劇性了,因為這關係到陳琳的身世,而且這個身世,目前這個世界上,除了陳老爺子,只有於皓南知道,甚至連陳琳的父母都不知道。
陳琳,其實不是陳父陳母的孩子,她的親生父親其實是陳老爺子,陳老爺子早年遇到一個女子,兩個人年歲差了很大,可依然相愛了,女子生下一個孩子,就是陳琳。
無巧不巧的是,當時陳父陳母也在幾乎差不多的時間生了一個女兒。
但是這個孩子身子不好,陳老爺子因為對這個孫女極其疼愛,便送往國外去醫治,再次回來,已是過了五年,陳老爺子帶著一個小女孩回來,就是現在的陳琳。
而原來叫做陳琳的女孩,只在國外撐了幾個月便去世了。
陳老爺子彌留之際告訴他這些,目的是什麼,他心裡清楚的很。
陳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於皓南,顯然不太明白於皓南說這句話的意思。
於皓南扯出一個淡然的笑意,隨即抿唇一笑,「怎麼?覺得我的求婚……不夠浪漫麼」
陳琳咬著唇,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睛,她甚至可以看到男人眼裡的紅色眼絲。她的心微微收緊,鼻子泛起一陣酸,而眼淚就那樣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於皓南微微抿唇,上前一步將陳琳攬進懷裡。
走廊的另一頭,陳勝微微皺眉,看向不遠處擁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內心裡彷彿有一個忽明忽暗的聲音響起。
第二天凌晨四點十二分,陳老爺子病逝,享年九十三歲。
黑道傳奇似的人物「煞星c」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以一種安詳且安靜的姿態。
葬禮舉辦的很是隆重,幾乎是轟動了整個a市以及a市周邊的一些大城市。
一連三天的悼念,隆重而肅穆,陳老爺子被推入火葬場。
之後,陳勝三兄妹帶著陳老爺子的骨灰去了南非,將固骨灰灑在了南非最南端的海灣中,一周後歸國,陳家宣佈了陳琳和於皓南的婚禮,三天後舉行。
大悲之後又是大喜,這在民間傳統中好似是不合規矩的,但是若將這場婚禮冠名為陳老爺子的臨終心願,這一切的進行,便都順理成章了。
站在這幢古樸大院門口的陳琳深深呼出一口氣,顯得有些緊張。
這是陳琳第一次以一個未來兒媳的身份去見賀文芳,曾經因為莫清誠和於皓南的關係,於皓南和母親斷了關係,賀文芳一個人住在這個老宅,用於皓南離開之前留下來的錢度日,清心寡慾,專心禮佛。
阿戚看見於皓南和陳琳來了,心裡頓時歡喜的一片,吩咐著傭人去迎接,自己則快步走向花圃去找賀文芳。
五月初的天氣,海棠花正開得盛。
陽光明媚,花香肆意,風吹過處,都帶著甜膩和芬芳。
「太太,少爺……少爺回來了?」阿戚低低的在賀文芳耳邊說著。
賀文芳閉著眼睛,正在念著經文,聽見阿戚這麼說,身子微微的一頓,眼眸之中不由得一紅,卻是沒有說話。
兩年半了,他總算是願意回來了,她的兒子,總算是回來了!
當年她一時糊塗,用了那樣極端的方式想要拆散兒子的幸福,自此母子情斷,於皓南除了給了他一筆錢和這座宅子外,從此以後,便沒有任何的消息。
她知道這是她該遭的報應,但是心裡的痛楚卻還是肆無忌憚的氾濫開來。
哀莫大於心死,當年的她,真的是心死了,所以在那之後的半年時間裡她都想不開,心不甘,所以才會去折磨李昕薇和她的孩子。
她想著失去了兒子,她還有個孫子,至少名譽上還是她的孫子。
可是現在,她已經想通了,看開了。
好似是就在一瞬之間的事情,她站在重新被栽種開的肆意的海棠花圃面前,想通了,但是卻也,已經晚了。
但是上天好似待她不薄,沒想到他回來了。
當她知道自己心心唸唸的兒子回來的時候她有多開心,她讓阿戚打了一個電話過去,但是得到的卻是冷漠的回應。
原來,他回來並不是為了自己,但是想想,他又怎麼可能會是為了自己?!
微微失笑一聲,「阿戚,你又哄我了是麼?」賀文芳已經不敢去相信了。
因為她害怕再一次的失望,她更害怕,自己那顆還在期待著的心這一次落空後著地,帶來的是毀滅性的碎裂,從此再也無法完好。
「媽,戚媽媽沒騙你,我回來看您了!」
阿戚的話音剛落,於皓南和陳琳的腳步已經跟了上來。
賀文芳的身子一頓,手裡的佛珠就那樣毫無預兆的掉落在青石地面上,發出悅耳的聲音。
眼淚,也不由自主的落下來,打在手背上,帶著溫熱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