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皓南和羅傑兩人趕到老宅的時候正趕上賀文芳吃午飯,見他突然回來,又沒有通知,下人們立刻亂了。舒嬡詪鯖讎忙著要去廚房添菜,他雖然說著不需要了,可是阿戚卻還是讓人去準備了。
每次他回來都要這麼勞師動眾一會,他心裡還是有點兒過意不去的。
賀文芳從頭到尾都垂著眉默不作聲,只讓他坐下來吃飯,面上沒有表情,似乎已經猜到了他要來一樣。
「媽,我有件事情,要問你!」
「有什麼事情吃過飯再說!」賀文芳微微抬眉,看了於皓南一眼,眼裡的淡漠突然變得柔和起來,「最近看你的氣色都不太好,工作雖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還是自己的身體。灩」
於皓南咬了咬嘴唇,「媽,我已經二十六歲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好,和李昕薇訂婚的時候您就答應過我,再也不會插手我的事情……」
賀文芳放下筷子,面色陰沉的看了自己的寶貝兒子一眼,「我答應過的,自然會做到,哎……」她說完,微微的歎了口氣,好似也沒了胃口。
於皓南眉頭緊鎖,雖然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但是他的個性實在忍受不了被人左右人生,「媽,我是您的兒子,如果您的兒子您都信不過,您還信得過誰?隧」
賀文芳的面色又是一沉,這個時候,阿戚正端著一盤於皓南愛吃的紅燒雞翅上來,看見兩人對峙的樣子,不由得擰了擰眉,「少爺,這事兒不能怪太太的。」
「閉嘴,什麼時候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了!」賀文芳突然手重重的在餐座上一拍,桌子上的碗筷微微震動,筷子掉落一支在地上,阿戚忙的低下頭去不再作甚,於皓南緊抿著嘴唇,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對阿戚這樣發過火。
亦或者,只是對自己發火。
於皓南知道自己這麼質問賀文芳是他不對,畢竟賀文芳是自己的母親,可是於皓南就是忍受不了。
他自四歲起遇見房間裡的那一幕後,便變得沉默寡言,其實他什麼都知道,只是不想去說罷了。
可是就因為不願意說,使得他遇到困難只會自己解決,也只想自己解決。
這個社會弱肉強食,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很多事情只能相信自己,包括身邊的人,能夠相信的,也不會太多。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沒有人能無緣無故的對你傾心付出,所以你也不必去奢望,因為那樣換來的只是失望。
自從自己父親走後,他接任了翼龍集團,那時候的場景,他一生都難以忘懷。
翼龍集團只是一個中型企業,於狄龍的去世更是給這個企業雪上加霜,他的叔伯自然是對這個年僅二十歲的新任總裁不放在眼裡。
這一切,他都需要自己去理清,去排除,這樣才能不被別人踩在腳下。
可是後來,他也慢慢的發現,若是你不想被別人踩在腳下,你就得把別人踩在腳下。
他獲得成功,翼龍集團一番撅起,可是他是踩下多少人爬上來的,他自己恐怕都難數清了。
如此經歷,也慢慢養成了他萬事武斷專利的性格,他希望掌控全局的是自己,僅是自己。
被人左右的滋味不好受,即使那個左右自己的人是自己的母親。
「媽,她已經受到了該有的懲罰,明遠紙業也要消失了,這一切,應該也夠了!」於皓南低低的說著,聲音中有著一絲懇求。
「夠了?」賀文芳微微的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兒子,冷冷一笑,「你知道我這麼多年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麼?你知道我所承受的痛苦麼?你知道我這麼像個廢人似的活著有多累麼?你若是我兒子,就不會說這樣的話!」
賀文芳說著,嘴唇微微的顫抖,身體也不自覺的抖動,她是真的氣壞了。
阿戚見狀,連忙扶住她,「太太,您別說了,消消氣兒!」
「媽,就因為我是您兒子我才來跟您說,也才原意聽您的話和李昕薇訂婚,這一次,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的意見,放了她!」
「住嘴!」賀文芳聽了立馬大怒起來,她竟然不知道,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自己的兒子竟然那麼捨不下那個臭丫頭,竟然要放了她。
小chang婦,竟然有如此能耐,將自己的這個兒子迷的神魂顛倒。
她賀文芳活了四十九年,自己這個兒子雖然說不上多麼親近,也就在自己廢了之後關係才稍微好點,可是即使如此,他也從來沒有抵抗過自己,現在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對自己大呼小叫,她如何能受到了。
「我再說一次,我是不會放過他們一家,我所受到的痛苦,他們都要一一的償回來!他們想逃,永遠不可能!除非我死了!」
於皓南見自己母親如是說,不禁皺了皺眉,從來都不知道,一向溫文爾雅的母親竟然會說出如此的話來,看來她心中的恨,遠比自己想像的要多很多。
見於皓南不說話,賀文芳淡淡一笑,「皓兒,我的腿,是怎麼廢的?你可還記得?」
「……媽。」於皓南咬了咬牙,沉了一口氣,語氣突然也就緩和了下來,低聲道,「媽。你別氣了,這次是我的錯……」
大概也是十幾年前,於皓南已經上了小學,有一次放學回來,就聽家中的傭人說太太從樓梯上摔下來受傷了,而他在樓梯口發現的自己平時玩的幾個彈珠,不由得皺了皺眉。
賀文芳的腿從那時起便永遠的站不起來了,於皓南一支覺得這是自己的錯,所以開始對自己這個平時不太親近的母親格外的好。
可是他不敢說出去,甚至不敢猜測,是自己貪玩亂丟的彈珠害了母親。
「皓兒,媽媽從來沒有怪過你,你是媽媽的兒子,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是恨,可是我這一生,活得真的太痛苦……」
「我有時候再想,為什麼你爸爸走的時候不帶走我,帶走我我也不用承受這些痛苦了!我真的太累了!恨的累!愛的也累!」
賀文芳說著,眼淚已經掉落下來,於皓南皺著眉頭,「媽,你別說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你真的知道才好!」賀文芳微微歎了口氣。
安撫完賀文芳,於皓南又陪著她說了許久的話,才和羅傑一起回去。
他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錯了,母親這一切杯子,真的太苦,她怎麼可以讓那個害了自己一生的女人這麼幸福的生活下去?
她自然不會願意,而她是自己的母親,自己又對她有過那樣一番愧疚,至於那個女人,那瞬間的心動,以及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惜都是假的。
眼眸一抹寒色的微光閃過,顧清誠,我恐怕,暫時還不能放過你!
車流如水,如潮如織,孤獨的風穿過樹影合著陽光的節拍連番打落,斑駁的光點劃過晶亮的車身,車內,渾厚而樂感的歌聲打著玻璃擲地有聲的響起。
好男人不會讓心愛的女人受一點點傷
也不會絕不會像陣風東飄西蕩在溫柔裡流浪
好男人不會讓等待的情人心越來越慌
孤單單看不見幸福會來的方向
愛情,在他看來,也許只是人類原始欲-望的一種合理化解釋,他於皓南,是不需要的。
微微歎了一口氣,羅傑從後視鏡裡看著於皓南的表情,深沉到他看不懂,看不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越來越不懂身後這個男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覺得身後這個男人越來越可怕,也越來越寂寞。
也許只是自己的錯覺,但是冥冥之中,他知道,在某個人出現之後,身後的那個男人,真的在慢慢的改變,潛移默化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