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因為受地理和人口因素的制約,導致糧食的供給經常是無法滿足需求的。以前,當西涼還是大漢的屬地時,因為需要這裡的人戍守此處對抗羌人和其他外族的人侵,朝廷便會依時發送糧草,從而解決這個問題。可待到現在,當大漢朝廷本身就已名不副實,而西涼之地更是脫離了朝廷的控制後,他們缺糧的問題就越發的明顯了。
而西涼諸地之中,又以隴縣這裡的缺糧問題最為嚴重。究其根本,還在於以往這裡是屬於西涼一州的州治之地,更像一座城市而少耕地,這就使得這一城百姓的口糧都需外求。雖然總有一些儲備以防不時之需的,可眼下隴縣城中的糧食在這麼多日子的消耗之後,也終於要告罄了。
當馬騰將前因後果,以及他們所要面對的艱難問題說出來後,馬越也顯得沉默了起來。他雖然曾料想過會出現糧食短缺的狀況,可也沒有想到事情竟會壞到如此境地,現在看來竟是有些難以為繼的地步了。
「父親,現在這城裡尚有多少糧食,還可支撐多久?」馬越半晌才開口問道。
「若不是為了穩定軍心和民心,使這個年能過好了,我們還能支撐一兩個月。而現在嘛,因為過年時消耗遠比以往要大,所以最多不足一月的存糧了。而且,接下來就是春荒時節,莫說我們西涼各地的糧食本就不多,就是多,恐怕他處之糧也是不可能接濟我們的。」馬騰說著一歎:「也正是因為顧慮到了糧食不足,所以在那些百姓的問題上,我才沒有與那些人力爭,不然總能分得一些的。」
馬越聽了這話後連連點頭道:「父親的考慮很是在理,現在我們連自己和這一兩萬人馬都不敢說養得起,就更別提那些百姓了。若一旦斷了糧,他們也必然會逃走的,到時候反而會弱了我們的聲勢。」
「那其他幾處城池就沒有斷糧的危險麼?我們西涼一州的糧食多從中原所取,但這次顯然是不可能再讓朝廷撥給糧食了,而他們治下卻多出了這十來萬人,恐怕就光靠他們那點單薄的田畝是不可能滿足的吧?他們就不怕出現這樣的情況麼?」馬超很有些疑惑地問道。對於當日那些百姓被人奪走一事,他還是相當不忿的,所以便有此說。
馬越聽了兄長這話便是一聲苦笑:「他們還真就不怕糧食上會有問題。因為他們存有足夠的糧食,就是再來十萬人也能養過去,再加上人多了還能開墾荒地,所以很快地他們就能將這些百姓都吸納了。」
「這怎麼可能?他們哪來的多餘糧食?」
看了父親一眼,馬越只得苦著臉道:「大哥難道忘了前些年我們向幾大世家借糧的事情了麼?當時我們從他們那裡獲得了數十萬石的糧食,雖然這兩年消耗了不少,可卻還有不少的節餘呢。也正是因為有糧食在手,董卓才有底氣與天下為敵的。」
「原來如此……」馬超這才想起了此事,隨即臉色就更是難看了:「這些糧食是二弟你好不容易從那些世家手裡得來的,沒想到竟便宜了那些人,實在是讓人不服!」
對此一點,馬騰想到也是心裡有著怨氣的,自己兒子有了出息,還能從那些世家大族裡白拿許多糧食,本來該是高興的事情。可當這些糧食不但不屬於自己,而且還是對頭時,這滋味可就不怎麼好受了。想到此點,他也不禁一聲歎息。
馬越苦笑道:「當時我不是還在董卓帳下做事嘛,又怎麼可能會想到有今日之變?糧食得來自然是都運到了臨洮城中,現在自然就便宜了那些人了。」
「是啊,誰也不可能料事先機的。」馬騰也有些苦惱地道:「但以目下的情況來看,我們的處境當真是很不妙哪。說不定那些人很快就會要對我們下手了,畢竟我們所在的隴縣乃是西涼治所,他們要想一統西涼是不可能不打我們主意的。」
「這個,父親卻可放心。至少在這一年裡,他們是不敢明著與我們為敵的。」對此,馬越卻有自己的看法:「西涼人本就重信守諾,他們已經違背了之前的約定,在回西涼後便不受父親節制,這必然在軍中造成不好的影響。而若是他們再敢對我們用兵,只怕人馬未動,內部就先亂了,到時候我們倒可以一舉平了他們!」
「唔,越兒的看法倒也有幾分道理。」馬騰點頭道,心裡的不安稍微平息了些。但隨後,他又道:「可即便如此,我們的麻煩依然不小,因為我們所面對的敵人可不光只有他們,還有羌人呢……」
「羌人……」馬越喃喃地道:「前幾年把他們打得大敗,他們倒也消停了好一段時日。不過經這幾年的休養生息,他們的元氣也的確該恢復些了。」
「是啊,而且想必他們也應該瞭解我們西涼如今的情況,以及中原的亂象,所以或許用不了多久,羌人就又要對我們下手了。到那時內憂外患之下,我們隴縣能不能守住就很難說了。」馬騰整張臉都因為這些問題而扭曲了,顯然這段時日沒有少為難他。
「父親不必太過擔心,我們總是可以解決這些麻煩的。」馬越安慰了父親一句道:「而且孩兒這兩個月裡也已考慮過了,糧食問題還得著落在那些世家的身上。」其實這兩個月的時間裡,馬越也不是當真什麼都不理會的,至少他對城中的糧食問題也有所瞭解,而且也針對這個問題有過思考。
「你當真有把握,從那些世家那裡再次得到糧食?」馬騰聞言心裡便是一喜。對這個兒子的能力,他已經很是信服了,既然馬越說他有辦法從世家那裡得來糧食,就應該有不小的把握。不過出於安全,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想通過什麼手段從他們那裡得到糧食?現在可不比以前你在董卓帳下的時候了,我們可沒有力量威脅他們。」
「父親放心,孩兒可沒有自大到以為我們這點人馬就能嚇住了那些世家大族。若真這樣做了,只怕會逼得他們與李榷等聯起了手來對付我們呢。」
「那你還有什麼別的法子?」馬騰不無奇怪地道。
「當然是用真金白銀向他們購買糧食了。」馬越笑了下道:「我們從長安運來的那些財物難道不是用來應付眼下這種局勢的麼?而以這些世家的作風,只要我們是以合理的價格向他們購買糧食,他們也斷沒有拒絕的道理吧。」
「嘿,還真把這茬給忘了。」馬騰猛地一拍大腿:「這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以那些世家豐厚的家底,我們要從他們那裡購買糧食來供給自身是絕對足夠了。不過……那些人會眼看著我們從他們那裡購買糧食麼?」他所說的那些人,自然是指其他的西涼軍將領了。
如今隴縣可能缺糧的情況這些人應該已經猜著了,而以他們的立場來看,自然是巴不得馬家就此出現一連串問題,從而徹底失去與他們競爭的能力的。如果他們突然發現馬家出錢向那些世家購買糧食,必然會想出種種的手段來加以干預,誰也不敢保證此事當真能成。
「這個,就大可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了。我們手下那些軍士可也不是吃素的,而且他們若真要做這種事情也不能明著來,所以足夠應付的了。」
「那就希望如此了。」見馬越的主意很正,馬騰便也不好再潑冷水了。而現在這個最迫在眉睫的問題有了著落,也讓他的心情稍微鬆快了些,便提到了中原的情況:「越兒,你之前的判斷果然沒有錯,現在中原果然已經亂作一團了。」
「哦?父親還請說說。」馬越一聽也來了興致。他雖然作出過一些判斷,也已經在此事上布下了不少棋,可在回來後就沒有再去在意中原的變化了。因為他知道,在西涼軍離開長安後,那裡能變成什麼樣就不是他們能說了算了,那還不如好好休息,順帶想想怎麼在西涼擴張呢。不過父親突然提起此事,還是讓他很有興趣的。
「那二桃殺三士的說法果然應驗了。那些之前打著為天子,為社稷的旗號才出兵的各方將領在進入長安,看到天子居然還在時,頓時就爭開了。聽說當時幾路人馬就差點在長安城裡火拚起來。」馬騰有些幸災樂禍地道:「這便讓天下人都看明白了他們這些人的真面目,許多人都紛紛譴責他們的狼子野心,而早前退出聯軍的公孫瓚等將領又再次興兵。
「如今整個中原,都已陷入了紛亂之中,雖然天子還在長安,但想必很快地,就會有人要把他從宮裡接出去了。現在想來,你之前的決定真是正確,若是把天子也帶來這裡,只怕我們西涼就會成為眾矢之的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們既然沒有相應的實力,就不該掌握天子。」說到這句,馬越就想到了那個還被他秘密藏在府中的前天子,弘農王劉辯,當他徹底把西涼的各方勢力都掌握在手,而天下又徹底亂了時,他會把這個足以和劉協平起平坐的人拿出來的。
再又說了一會對中原局勢的猜測之後,父子三人才又把話題轉到了怎麼取得糧食的問題上。對此,馬越的目的很是明確:「只要從第一家那裡獲取糧食,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而以我們現在的身份,大哥,找林家要糧食應該是最正常不過的吧?」他這話卻讓馬超猛地一怔,但隨即也知道了馬越的用意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