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提振三軍士氣,也是為了在眾人面前彰顯自己的權勢實力,所以這次董卓擺宴不但請了自己麾下的西涼眾將,而且就連朝中官員也都一併請了。而以如今董卓在朝廷裡說一不二的地位,朝臣自然也不敢不給這個面子,數百夠資格與會的官員悉數到場。
王允作為朝中大司徒,自然也是身列其中的。而當他看到滿朝文武無一人不敢缺席之後,這心裡就更顯得沉重了:「沒想到如今董卓在朝中勢力竟已如此之大了。現在他又有西涼精兵增添實力,那要待到何時才能使朝廷擺脫其控制哪。」
雖然許多的朝臣都帶著和王允一般的心思,但在董卓和西涼將領的威懾面前卻是不敢有絲毫表露的。他們一個個也都帶著勉強的笑意與那些本來全看不上眼的西涼將領打著招呼,說著恭維的話。這讓後者也是大感快意,覺得自己能來長安也算是件好事了,要是在西涼待著,又怎麼可能受到朝中大員們的如此吹捧呢?
在眾人入席之後,董卓便舉杯對著大家說了一番話。這番話卻也是老生常談了,提到的無非就是他們將來的前途,在將天下掃平之後,董卓勢必不會虧待了眾人。這些話在董卓來到中原後就經常與麾下眾將士提到,今日不過是再提一次罷了。
而那些新來的西涼將領聽了這話卻是大受鼓舞,有人便立刻表態道:「主公放心,此番我等率軍前來,一定竭盡全力助你掃平叛軍!別說現在關東聯軍已是一盤散沙,再難凝聚起像樣的戰鬥力來,便是依然如之前般的團結,我們西涼軍也不怕了他們。」
「不錯!我們此番一定要將這些亂軍一股腦地全部掃滅,讓天下人知道我們西涼軍的厲害!」
「我們不但要掃平這些叛軍,更要助主公把那些陽奉陰違的地方勢力也都一一拔除了,如此天下才能徹底太平!………
眾將紛紛開口表著忠心和決心,聽得高坐其上的董卓眉開眼笑,大為滿意。在最後一人說了番話後,他便高舉起了酒杯,大聲說道:「大家說的不錯,這回咱們就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西涼軍的厲害,讓他們再不敢與我們唱反調,讓天下臣民都匍匐我們腳下!來,為了能早日達成這個目標,我們乾了此杯!」說完之後,董卓已把滿滿的一杯酒都灌了下去。
這一句話後,更是引得所有西涼將士高聲喝彩,旋即眾人也如董卓一般大口喝下了杯中酒。而那些朝臣在看到周圍眾人都在飲酒之後,也只得端起酒杯喝了起來,不過那甘美的美酒此時喝在他們的口中卻是分外苦澀。
因為無論是董卓還是他麾下的將領在說話時,全提到的是他們西涼軍如何如何,他董卓如何如何,卻壓根沒有一個人提到天子,提到大漢朝廷的。而這種說法已經表明了他們的一個態度,這些人早已不把天子和朝廷放在眼裡,在他們看來,自己就是朝廷,就是天子了。
王允喝著手中苦酒,心裡不斷地苦笑著:「這些西涼蠻人實在是太過囂張了!自從他們來到長安,並且得知關東聯軍已不成氣候之後,便更不把天子和朝廷放在眼裡。我身為朝廷重臣,如今更是沒有了絲毫權勢……不成,我身受皇恩,決不能坐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王司徒,你對這些西涼人也很有看法吧?」一個帶著幾分恨意的聲音在王允的邊上輕輕響起,王允一怔看去,卻發現是朝中九卿之一的胡邀正滿臉不甘地看向自己。
對於這個胡邀,王允還是瞭解的,這也是個心向漢室的忠臣,顯然也是在看到西涼軍上下囂張的說話和表現之後有些忍不住了。()在看了看四周,察覺到沒什麼人在注意自己二人後,王允便苦笑著點頭:「是啊,這些人眼裡早沒有了天子和朝廷,說他們是逆臣賊子也不為過。奈何如今我等忠義之士皆無權無勢,想與他們一爭短長都不可得,也只有看著了。」
「下官每每想到如今天子被董卓視為傀儡,朝廷更是任由董卓掌控,我們皆任其擺佈時,就往往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王公,我們世受天恩,絕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董卓一步步走向篡奪大權的地步哪。」胡邀說著,熱切地看向王允:「如今在這長安城中,尚有許多肯為天子效命的忠臣義士,只要咱們肯冒險一試,這董卓就未必能一手遮天。不過人無頭不行,鳥無首不飛,這麼一件大事卻還需要一個德高望重之人來統領一切。下官以為王公便是那個最為適合的人選了。」
「這……」王允終於明白對方的意思是什麼了,卻又有些遲疑。他聽得出來,其實在暗地裡,這胡邀已經聯絡了一些對董卓和西涼軍不滿的人了,現在他們是想找自己來統領這股力量了。對此,他心裡還是有些蠢動的,可一想到如今西涼軍在長安的勢力,卻還是有些猶疑難定,畢竟這可是與身家性命大有關聯的決定哪。
「王公,我等若是再不有所行動,真待到西涼軍東進成功,將僅剩下來的那幾支心向朝廷的軍隊擊潰,那一切就都太晚了。還請王公以天下社稷和蒼生百姓為念,務必要擔起這個重任來哪。」胡邀見王允依然有所遲疑,便又加了幾句。
王允在沉吟之後,終於點頭:「王允世受天恩,又忝被先帝封為朝中司徒,自當全心為大漢出力。不過此事終究事關重大,我們即便有心,但在西涼軍滿佈環俟的情況下也難有所作為。以老夫之見,我們現在還是當先以隱忍為上,尋找機會再行出擊……」
「這……只怕時不無待哪。」胡邀卻並不認為王允的說法可靠。
王允又思索了一下後,才道:「這樣吧,所謂一人計短,眾人計長。你我現在在此說話也不方便,待過上兩日,老夫便以壽誕為名請朝中老臣過府一敘,到時候我們再商議如此大事卻也不遲。」
「這樣也好。」看著周圍依然情緒高漲的西涼將士,胡邀只得點頭應承了下來。畢竟這事非同小可,而這裡也不是說話的地方,能從王允口中獲得一點承諾已屬不易了。
而直到這時候,那些西涼將領才算是稍稍安靜了一些,只是他們並不知道就在他們深受鼓舞,認為定鼎天下也不會太遠時,離他們不遠處的某些人卻已在暗自商議著如何顛覆他們的統治了。
而除了王允這些朝廷臣子心懷他意之外,有個人也與如今熱鬧的氣氛有些格格難入,那就是呂布了。雖然他在前次洛陽的一把火後受到了董卓的讚賞,但不知怎的,一些西涼將領對他依然抱有排斥之意,或許是之前他所顯露出來的能力太過出眾,讓眾人產生了危機感吧。而他又並非真正的西涼軍出身,所以其他人對他有所疏離卻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同時,因為幫著馬越做下了那事,也讓呂布心裡有些疙瘩,從而在面對西涼軍將士時也顯得很是疏遠。這幾方面的原因,最終導致了他如今雖然也算是軍中一股不小的勢力,卻又有些獨立於西涼眾將士之外的尷尬處境。
當西涼眾將在那歡飲不斷時,呂布卻只是在自己的位置上悶坐飲酒,有時候將目光瞥向不遠處,正與自己的父兄喝酒談笑的馬越。他隱隱間已有所感覺,這次馬騰他們的到來絕不是一件尋常的事情,或許這個本就對董卓和西涼軍集團有著異心的少年人又在其中打著什麼主意了。
「呂將軍……」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卻打斷了呂布的沉思,他隨聲看去,卻發現是王允正端著杯酒來到了自己跟前。他也不敢怠慢,立刻端酒示意:「王司徒,不知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只是本官見將軍一人在此顯得落落寡歡,故而前來問候一聲,再敬將軍一杯。將軍之勇,本官是打心眼裡感到佩服的,這也是個難得的親近機會嘛。」王允呵呵笑道,卻用言語試探著又道:「卻不知將軍為何顯得有些生分?如今這堂中可滿是如將軍般的英勇將士哪。」他已觀察呂布好一陣了,發現他與眾將有所隔閡,便來試探一番。
「末將不過是個降將而已,實在不敢與高攀西涼重將。」呂布淡淡地說道。
「原來如此。但在本官看來,將軍卻比這堂中所有將領都高明得多了。虎牢關之戰,本官雖然不曾到場,但卻也聽說了將軍威名。這段時日裡,老夫也總在想著能與將軍這樣的英雄人物多加親近一些。對了,過兩日便是老夫的壽誕,不知將軍肯否賞光一顧哪?」
「這個……若到時末將沒有其他要事的話必然會來給司徒大人拜壽的。」略一沉吟,呂布就答應了下來,他也已經猜到了對方的真實意圖。
而當他們在說話的時候,正與父兄說話的馬越卻也已察覺到了什麼,若有所思地看了那裡一眼,嘴邊浮出了一絲帶有深意的笑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