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夜空之下,距離洛陽數百里,卻又臨近長安城的官道之上。
連綿的軍帳扎滿了官道內外,這裡正是西涼軍入夜後駐紮的所在。因為一ri下來奔波辛苦,所以到了這個時候,滿營軍士都已安然入睡,除了零星的一些巡夜的人馬之外,整座營地都沒有人走動,顯得格外的靜謐。
就在這個時候,臨近中軍大帳處的一座不大的小帳篷的門簾突然被人掀起,一個身影從中鑽了出來,月光映照在那人面上,他正是馬越馬仲凌了。
看著天空上高掛的那彎月亮,馬越的嘴角閃過一絲笑容。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馬越的目光轉向了東邊,洛陽城的方向。他似乎可以透過數百里的路程,看到那洛陽城如今已成火海一片的景象。
「仲凌可是有什麼心事麼?這麼晚了還起來夜觀天象。」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馬越的身後響起,正是與他同一帳中居住的賈詡被驚動後也跟了出來。
對一般人來說,當兩個人有什麼勾結見不得人時會刻意與對方保持距離,如此才能不被人懷疑。可馬越二人卻都不是常人,而是心思縝密之輩,所以他們二人的關係反而顯得很是親近,便是在行軍途中,也總是湊在一起。如此落落大方,擺明了兩人關係非淺的舉動反而沒有惹來什麼人的懷疑,這也正是他們高明的地方了。
馬越聽到賈詡的詢問,便是一笑:「沒什麼,只是覺得洛陽將有大事發生,一時睡不著了,便出來走走。」
「你是說洛陽的事情今ri便會有個分曉?」賈詡自然也清楚呂布等在洛陽設下陷阱一事。微一愣後,便笑著道:「這的確是個值得慶賀的時刻哪。想必這一場大火,足以讓關東聯軍損失慘重,也正報了當ri華將軍被火燒的一箭之仇。」
「是啊,唯一可惜的是咱們卻見不到那洛陽城火光沖天的景象,唯有自己想像了。」
「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明白的,照時間來推斷,關東軍應該是才剛入洛陽城吧,你就這麼肯定呂布他們能在關東軍入城後便立即動手麼?」賈詡不無疑惑地問了一聲。
「當然。因為這是最好的時刻。若是再遲上些,等關東聯軍在洛陽紮下了根,他們這些人再想動手,然後再全身而退就太也困難了。所以要想得手,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就必須選在他們剛入城的時候,如此方能一舉成功。」馬越點頭道:「只不過,這把火雖然能給他們一個深刻印象,也大挫他們的銳氣,可終究不能重創關東聯軍。」
「這是肯定的。你讓人設下的陷阱也只限於那些大宅,而尋常兵卒是不可能入住其中的,所以被火燒的更多應該是那些將領們貼身的護衛。不過這也足夠讓他們肉痛一陣了。對了,我一直有件事情想要問你……」說到這裡,賈詡便把聲音放低了,似乎是怕其他人聽到一般:「既然你已有了旁的打算,那這次為何還要為董卓出此計策呢?這豈不是在幫他麼?」
「這是在幫他,卻也是在幫我自己。」馬越握了下拳頭道:「我布下的棋子很快就能一一起來作用,但想要把事情徹底做成卻還需要一段時間。若是在此之前那些關東聯軍突然出兵的話,我的算計就會被徹底打亂。為了讓他們能消停一段時ri,就必須給他們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他們心生忌憚而不敢西來。」
「原來如此。那我又有一點不明白了,既然你懷著如此目的,那為何又不做得更乾脆些?你在各處埋下的火油等物我也有所瞭解,這些還不足以取那些各軍主將的xing命。你若是能再多用點心,或許就能借這把火徹底將那些人都燒死在洛陽了,那豈不更好?」
「如果這些人真個葬身此次的大火,那最終得利最大的不會是我,而是董卓。到那時,再想……就很是困難了。即便除掉一些人,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若我的計劃能夠成功,想要把西涼之地徹底控於我手也得要一段不短的時ri,而這時我便希望看到中原之地也能有所紛爭,這些各有野心的地方軍閥人數越多,中原的戰亂就會越大,這才能給我們以足夠的時間來發展壯大自己的實力。所以這些人我其實是一個都不想傷的。」馬越輕輕地道出了自己的根本目的,眼中隱隱閃爍著某種狂熱的光芒。
來到這個亂世已經有三四年了,馬越已開始有所轉變。以往的他,只是想著如何能消弭即將到來的戰亂災禍,讓百姓過上安樂ri子。可隨著對當下天下大勢的瞭解,馬越卻發現有些事情不是隨便能改過來的,而他想要達到天下平定的目的,就必然要先有所破。
從他所知道的歷史來看,已經沒有什麼比原來的歷史對漢民族的傷害更沉重了。那麼,他索xing就放開了手腳來大幹一場,把那些可能存在的敵人通通打倒,由他馬越來重新創造一個不同的時代。或許那將是整個華夏民族重新立於世界之顛的起始。
賈詡當然不可能明白馬越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但卻也能理解他作出這個決定的原由和目的所在。他也在怔忡之後,感歎道:「想不到你竟把敵我雙方都給算計進去了。不過,你就這麼肯定,在事情做成之後,你能把西涼軍給控制在自己手中?」
「我有五分以上的把握能做到。」馬越一笑道,隨即就看到賈詡一臉不信的模樣。便又道:「走,咱們在這營地裡走走吧,反正也睡不著,還是走走的好。」
「走走?」賈詡一怔,不明白馬越為什麼會提出這個請求,但他沒有多問,而是點頭應了一聲,和馬越並肩走入了帳與帳之間的蜿蜒小徑之中。
因為當心會有關東聯軍的追兵從後趕來,又怕軍中夜間出什麼亂子,所以這西涼軍的營地裡總會留下百多名巡夜的兵卒。他們依著既定的路線機械地往返在一段不短的路上,神se顯得有些茫然。
的確,巡夜這種事情是最讓人容易感到疲勞的,不光是因為時間的關係,更因為四下裡都太安靜了,讓人忍不住也想要倒頭大睡一場。當馬越二人來到這麼一隊十餘人的隊伍跟前時,他們的狀態便是如此的。
不過當他們看到營地裡突然走來這麼兩個人時,還是猛地抖擻了一下jing神,一齊舉起了手中的長矛,喝道:「什麼人……原來是馬公子哪。」在看清楚來者是馬越後,他們原來緊繃的神情和動作就放鬆了下來,手中長矛也落回了地上,他們更是紛紛叉手向馬越行禮。
賈詡把這些看在眼裡,心裡便是一動:「想不到馬仲凌在軍中竟會如此得將士們的親近和愛戴。」要知道在如此夜晚,便是一般將領遇到這些巡夜兵卒,後者也會以懷疑的態度來審視對方,但這些人見到馬越卻只有親近之意,全無半點盤查的意思,這就很值得玩味了。
馬越此時卻也拱手還了一禮:「諸位將軍都辛苦了。曹校尉,今ri是你當值麼?我記得前兩ri,你便曾有過當值巡夜的,怎的今ri卻又是你辛苦?」
「咳,不要提了。還不是老周他突然拉了希,硬是央求著咱今夜待他一晚。畢竟是同鄉好友,這都求到咱面前了,咱只好答應下這苦差了。公子可是想四處轉轉麼?」那曹校尉苦笑著回答道,從他抱怨同僚的語氣裡,賈詡可以聽出他與馬越的關係還很不一般。
馬越點頭道:「這倒確實要辛苦曹校尉了。其他兄弟也都辛苦,你們都多jing醒著些,咱們大家才能安全不是。我呢,是晚上睡不著,瞧這裡風景不錯,所以和賈兄一道隨意走走看看,就不打擾你們巡夜了。」
待他們離開之後,賈詡才一副若有所思地道:「你竟連這麼個小小校尉的姓氏也能準確地叫出來?」
「不光是他,許多軍中低級軍官都與我交情不淺。」馬越淡淡一笑。在西涼軍中盤桓的兩年時間裡,馬越除了看書和習武之外,更多的便是和這些底層的將士們打交道了。而身為董卓親信謀士的他肯折節下交,這些底層將士自然是受寵若驚,兩年下來,卻已讓馬越獲得了許多這樣的人的尊重。
似乎是為了印證馬越的話,他們一路行來,又陸續與其他五六隊人馬打了照面,這些人也都對馬越很是恭敬。賈詡看得出來,這些人的恭敬之心都是發自真心,而不光是因為馬越的身份。如此看來,馬越在軍中底層的聲望是極其強大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有這麼大的把握,一旦事成就能將西涼軍完全掌控在手,卻是因為你已將底下軍士都收入手中了。」賈詡不禁感歎了一聲,對馬越心思之深再次生出佩服之心來。
「大家都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此話雖然不錯,但那是對已經掌握了大軍之人所說。而對我來說,名將雖然難求卻還不是問題,只有千軍才是關鍵。所以我更看重底下的將士,只要掌握住了他們,何愁軍隊不為我所用呢?」馬越的話裡也不無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