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10-06
袁家眾人聽得這熟悉的聲音,原來還要撲前的動作便是一停,旋即退了回來。能一言就讓一眾袁家之人停止反抗的,自然便是他們的家主袁隗了,只見他在兩名僕從的攙扶之下,慢慢地走到了門前,一面走著,一面還有幾聲咳嗽從嘴裡發出來。
袁隗在成為首倡廢立之人後,心情就很是鬱悶,再加上年事已高,便一病不起。不過他終究身體不錯,又有朝中御醫代為診治,所以這幾日下來,已有所好轉,只是為了將養身體,才一直躺在榻上。可今日,在聽到袁方讓人送來的消息之後,袁隗就再也無法躺著了,急忙叫人攙扶著自己趕了出來,及時阻止了一場毆鬥。
就在袁隗阻止了袁家眾人上前之際,馬越也上前一步,攔在了眾多百姓跟前,使他們一時無法再衝上去。畢竟他是為這些百姓說話的,所以在馬越示意之下,眾百姓也稍稍安靜了些,要看事情還有什麼變化。
袁隗咳嗽了一會,才將目光落到了當先的馬越身上,一下就悉破了他的身份:「馬仲凌?」說這三個字時,老人的眼中閃過極深的怨毒之情,正是眼前此人,害得袁家和自己如此狼狽的,沒想到他今日居然又一次欺上門來了!
「正是在下。」馬越略一拱手,笑道:「見過袁太傅。看來袁太傅的身體不怎麼好,可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哪。」
「哼,老夫還死不了,不勞你掛心。」強壓下了心頭憤怒,袁隗才繼續問道:「你突然帶這麼多人來我袁家所為何事?」
「在下現在被任職在執金吾,發現洛陽城裡有冤情,此來就是請袁家兩位公子和數名家奴前去問話的。」馬越感受到了從袁隗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壓力,但卻依然不為所動,道明瞭自己的來意。
「你放肆!我們袁家的人豈是你想抓就抓的?你並非官身,有什麼資格行此事?」頓時就有袁家之人在那鼓噪了起來,顯然他們依然心中難平,忍不住出言了。
馬越搖頭道:「在下的確不是朝廷官員,但如今的職位卻也是千真萬確的,在其位則謀其政,自當盡力。袁家之人既然觸犯了我大漢律法,我馬越就當查個明白,讓他們接受法律的制裁。還請袁太傅莫要知法犯法,干涉在下拿人,不然……」
這話裡還蘊藏著不小的威脅,這讓袁家眾人更是憤怒,忍不住又有人開始破口大罵了。但他們才罵了沒兩聲,就被袁隗出口打斷了:「住口!馬公子,你和我袁家從來沒有過節,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尋我們的麻煩,難道真以為我們袁家好欺不成?」
「袁太傅此言差矣,在下只是公事公辦,談何針對?」面對袁隗的詰問,馬越只是一口咬定自己是因公而來,這讓對方難以辯駁。而他的說話,也給了百姓們許多的勇氣,他們也開始鼓噪了起來:「袁家在洛陽橫行不法是我們人人可見的,現在終於有一個人敢於站出來了,你們卻依舊想仗勢否認,當真是豈有此理!」
看著百姓們群情洶湧,西涼軍士一個個摩拳擦掌的模樣,袁隗的心頓時就沉了下去,他發現今日這事恐怕是很難善了了。不過要他就這樣交出兩個子侄卻也沒這麼容易,他們畢竟不同於那些奴僕,事關袁家的尊嚴和顏面哪。在一番思忖之後,袁隗才說道:「我有幾句話想要與馬公子單獨一說,你可否隨我進府一敘?」說著拿眼看向了馬越。
馬越見其突然提出這麼個要求,也是一怔。而一邊的王風卻立刻低聲道:「公子,得提防他們使詐,還是不要進去的好,有什麼話大可以在這裡說清楚了。」
馬越卻搖頭了:「不,有些話還是面對面地說明白為好,這裡人太多了,有些不便。你待會隨我一起進去,諒他們也耍不出什麼花樣來。」
「是!」王風向來佩服馬越的判斷,見他這麼說了,便也不再堅持,點頭應道。
隨後,馬越才對袁隗道:「既然袁太傅有事情要向我交代,在下自當從命了。請吧。」
「請!」袁隗也沒料到馬越會答應的如此痛快,略一怔後,便要帶著眾人回轉。不想這時馬越卻突然道:「慢著,我想其他人就沒有必要一起進去了吧?你我只要各帶兩人進去商談就好,人多了反而麻煩。」
「……」袁隗聽了這話,臉上露出了幾許憤怒和忌憚之色來。他總算領教到馬越的厲害了,居然全不避諱什麼禮節,一言就道破了可能存在的威脅,並且反客為主,提出了這麼個要求來。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接受這個要求了:「袁安,你來攙我進去。」
「馬公子,你可千萬不能進去哪,一去了只怕他們就要翻臉了。」有那些百姓見狀急忙上前勸道,他們現在可是倚靠馬越才能如此大膽行事的,若他真出了什麼意外,他們這些人可就都完了。
「無妨,他們還沒有敢動我的膽量。」馬越卻不以為然地一笑,隨即拔步和王風一起進了袁家大門,卻連正眼都沒有再看其他留在門口的袁家之人一眼。
幾人來到一處客堂,便分賓主入了座,袁隗剛想讓人準備點吃食,卻被馬越給拒絕了:「今日我來是說事的,袁太傅就不必太客氣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好,既然馬公子如此痛快,那老夫也不拖延時間了。」袁隗艱難地笑了一下,然後又道:「馬公子,此次的一系列行為都是董使君讓你做的吧?」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之間已沒有必要再兜什麼圈子了,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馬越也沒有否認這一點:「不錯,正是如此。」
「那董使君如此對我,為的就是逼我在廢立一事上贊成於他。現在事情都已成了,你為何還不肯放手?」袁隗說著,一雙老眼緊盯著馬越,神情裡充滿了憤怒。
馬越卻笑了:「怎麼,直到現在袁太傅還認為自家沒有錯麼?不錯,我之所以在半個月來就一直尋袁家的不是,為的就是迫使你答應廢立。但是除此之外,我這麼做也是因為想要為受你們欺凌,最終家破人亡的無辜百姓們討回一個公道!你們袁家仗著家世地位,在洛陽,在地方害死的人何止百人,今番不過是償還一些孽債而已,又算得什麼?」
「你……」袁隗沒料到馬越竟會說得如此直接,頓時就覺得一口氣上湧,然後就咳嗽了起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邊的袁安見狀急忙上前為主人撫背,同時雙眼幾欲冒出了火來,死盯著馬越不放。只可惜馬越卻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只是看著袁隗繼續道:「難道袁家欺壓善良百姓就是應該的,而我今日為他們討還公道就是不該?還請袁太傅憑心以答!」
在咳嗽了好一陣後,袁隗才把呼吸調勻了,他看著馬越,用低沉的聲音道:「想不到馬公子居然還懷著一顆如此公心。哈,哈哈……可笑哪可笑!既然你有此心,那又為何要助董卓成此大逆之事,你不覺得自己的所為很不分輕重麼?為了給百姓們討回個公道,你就可以視家國大義於不顧,任由董卓廢帝另立,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來。而你,居然還敢在這裡口口聲聲說什麼道義?」
「何為輕?何為重?」馬越面對袁隗的指責,反過來問了一句。在對方還沒有回答之前,他已給出了答案:「民位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我想這幾句孟子的話袁太傅應該是聽過的吧。在我心中,沒有什麼比百姓更要緊的了,至於天子?換一個天子對百姓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關係,而且那弘農王也確實算不得一個合格的天子,難以代天牧民,換了也就換了!」
「你……咳咳咳咳……」袁隗聽得這話便又是一陣撕心裂肺般的咳嗽,這話對他的衝擊尤其嚴重,讓他整個腦袋都一陣陣地發疼。他之前想到的說辭幾乎都用盡了,可這個馬越依然不為所動,這確實也夠讓人頭疼的了。
在又是好一會後,袁隗才停下咳嗽,面色更加的灰敗。不過他還不肯死心,盯著馬越::「你可知道你今日所為得罪的不光是我一個袁家,天下的權貴豪門可都看在眼裡。你與我一家為敵,就是與天下豪門為敵,你可想清楚這其中的利害了麼?」
「我當然清楚其中利弊!不過我更看到的是其中的利!經此事後,天下豪門會有所收斂,百姓們不會再經常受到他們的欺凌,這便是最好的事情了。至於我可能引來其他人的不滿,我馬越既然做了,又怎麼會怕人記恨呢?」馬越說到這裡,已站起了身來:「想必太傅也累了,今天這話就說到這裡吧。人,我是一定要帶走的,要是你們再不肯把人交出來,就別怪我讓人強拿了,還請袁太傅好生斟酌。」
袁隗看著馬越那副篤定的模樣,知道自己這一回是不可能讓他空手而回了,只得一聲長歎:「你要拿的是誰?我叫他們跟你走了便是……不過我也有一個要求,若你不肯答應,縱然是要我袁家家破人亡,我袁隗也不會交人給你的!」說著,他雙目緊盯馬越,只等他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