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8-10
當田充說這一番話時,馬騰父子三個正端著酒杯在勸身邊幾個一窩風的首領喝酒呢,一聽這話,馬騰的手便是一抖,杯子掉落在幾上都不得而知,只是急忙問道:「什麼,羌人亂竟已徹底佔下北地全郡了?此話當真?」
田充苦笑一聲:「此事上我怎敢欺瞞大人呢?北地郡的羌人勢力大增,已席捲全郡是我們親眼所見,無奈之下我們才會……」後面的話卻不說下去了。但一邊的馬越卻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後半截話的意思——這些馬賊之所以會隨一窩風的人一起歸降官府,除了因為受其名頭的影響外,更重要的應該就是羌人勢大,已經威脅到他們的生存了吧?
事實也的確如此,田充等幾路馬賊以往多在北地郡一帶搶掠,這次羌人突然作亂,勢必對他們造成傷害。而更嚴重的,則是因為羌人之亂,北地郡已經大亂,他們不可能再通過劫掠來維持生活,無奈之下才會受一窩風之邀而歸降朝廷的。
但馬騰依然有些難以接受這樣的消息,他遲疑地道:「倘若事情真已如此之糟,為何官府就沒有得到北地郡的稟報呢?這幾日裡,那邊有關羌人之亂的戰報已經不見於官府了。」
「父親,這只怕正是羌人已經控制北地全郡的一個佐證了!正因為北地已經徹底為其所控制,官府的人馬無法把消息傳遞出來,我們才會對那裡的情況一無所知的。」馬越的面色也很是陰沉,他也實在沒有想到這次的羌人叛亂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在他的記憶裡,東漢到三國這一段裡,所謂的叛亂就是黃巾起義危害大些,其他的根本只是小打小鬧而已。所以即便是知道羌人之亂近在咫尺,也沒有太當回事,以為很快就會平息。
可如今看來,事情絕對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了。或許對漫長的歷史來說,相對於緊接而來的三國亂世,涼州的這次亂事根本算不得什麼。但對於生活在西涼一地的人——無論是官是民還是匪——來說,這次的亂事絕對是重大的災禍。
「父親,此事必須稟報刺史和太守大人,官府要趕緊做好應對的準備了,不然只怕整個西涼都將陷於羌人之亂裡去了!」馬越又接著說道。
馬騰也當機立斷:「不錯,事情重大,我必須趕緊讓州郡官府有所預防,同時也要立刻遣人向朝廷稟報此事了!」說著他只是和幾個馬賊頭領打了個招呼,就急急離開了。而隨著他的離開,酒席宴上的氣氛也變得凝重起來,很快眾人也都散了開去。
直到這天的深夜,馬騰才邁著沉重的腳步回來,臉上滿是疲憊之色。而馬越兄弟還在等著父親歸來,見到他就趕緊迎上詢問情況:「父親,刺史和太守是怎麼說的?」
「他們也不敢輕視此事,已經派出探馬前往查看北地的情況了。畢竟事關重大,我們可不敢只聽人一面之詞就把羌人勢大的消息奏報朝廷哪。不過,我們也已經派出人馬帶信給其他各郡了,讓他們做好抵禦羌人亂軍的準備。」馬騰簡單地說出了官府的應對之法。
馬越卻又一次皺起了眉頭,對於官府的謹慎行事很不滿意。這火都燒到眉毛了,他們依然還想著如此穩重行事,生怕謊報軍情被朝廷斥責,實在是讓人無語。但在這事上,他也無能為力,因為此事甚至都不是父親馬騰能做得了主的,他更是說不上話。
「希望現在還來得及吧。一旦讓羌人真個把勢頭鬧了起來,就不光是北地郡了,整個西涼之地,都可能被亂軍攪動,這裡畢竟多羌人哪。」馬騰憂心忡忡地道。
但馬越所擔心的卻與父親不同,他所擔心的,是生活在西涼這片土地之上的漢人百姓們的安危。涼州一地,羌漢雜居甚眾,就是這隴縣城中也有許多的羌人。而胡漢之分,古來就有,雙方之間的矛盾是無可避免的。漢人因為性格方面的原因,還能在自己強勢時與羌人和睦相處,可一旦這勢頭扭轉過來,情況可就未必如此了。只怕西涼的漢人百姓將在這次的亂局之中受到嚴重的衝擊。
一想到村落百姓被羌人劫掠或是殺害,馬越的心裡就是一陣陣的發緊。他不想這樣的悲劇發生在漢人百姓的頭上,他必須在這事上盡自己的一切來挽回可能的出現。
「父親,除了緊守門戶,官府還應該做些別的,應該派出人馬對羌人亂軍進行打擊才是啊。」馬越忍不住提議道:「如果能打壓他們的氣焰,使其不敢隨意擴張,自然就更好了。」
「這個,談何容易哪?」馬騰苦笑:「西涼一地雖然駐有近十萬的軍隊,但卻分於六郡,就是耿鄙恐怕也難以在朝廷沒有下達指令之前調動人馬平亂的,為父就更沒這個權力了。」
馬越默然,這個他自然懂得。無論哪朝哪代,除非是邊疆受到重大威脅的時候,守邊的將領才有全權調動邊軍去和敵人拚殺的機會,不然只能先請示朝廷。這也是保證中央安全的無奈之舉,否則邊將要是一個不忠,就可能帶兵打入中原,皇帝的位子都可能換人坐了。
這或許是維持統治穩定的好辦法,可一旦真有亂事生起的時候,這樣的規矩就顯得太過死板了,勢必於平亂很是不利。
「父親,就沒有其他辦法麼?」馬越又問了一句。
馬騰卻只是無奈搖頭,他手中可以調動的人馬本就只有幾百,剿個馬賊還成,想有大的舉動顯然是不成的。馬越歎了口氣,正要說算了時,突然一個想法就從他的腦海裡冒了出來:「父親,除了官軍,我們大可以讓活動在西涼的漢人馬賊們為我們所用的。」
「嗯?你的意思是……」
「正如那田充所做出的決定,在羌人亂起之後,他們為了自保就會向官府投誠,那其他各路馬賊只怕也會產生同樣的想法。只要我們能勸動他們與官府合作,讓他們藉著對地理的熟悉騷擾和打擊羌人亂軍,或許就能遲滯他們的行動了!」馬越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只怕很是困難哪。那些馬賊,未必個個都如田充般明白事理,更不會用自己的命去與羌人為敵哪。」馬騰不怎麼確信地道。
「事在人為,父親我們必須試上一試,為的是我西涼一地的安定!」馬越忙又勸道:「而且出面的人我也已經有了,就是這些才投誠的馬賊們。他們也希望自己能趕緊立下功勞好獲得朝廷信任的,這事對他們來說有著不小的好處,他們一定會答應的。」
「這個……」在猶豫了半晌之後,馬騰終於點頭:「就照你的意思一試吧,希望那些人真有這份心才好!」
次日一早,馬騰就招來了這些馬賊的首領,把這個想法告訴了他們。而他們在權衡之下,居然也真就同意了這個說法。畢竟他們也是需要盡快立功,好在官軍裡站穩腳跟的。何況這樣或許還能拉更多的同類進入官軍之中,到時候地位更穩不是?
就在這些馬賊們開始活動的時候,西涼一地的局面已經急轉而下了。已經把北地郡控制在手的羌人們稍作休整之後,便即分兵向周圍各郡出兵,而此時這些郡城尚未有太過完善的準備,一下就被其接連攻下城池,西涼徹底地亂了。
而更要命的是,就在這個時候,羌人們居然打出了清君側,誅殺中官(皇帝身邊的太監)的口號。而這,對於本就對閹人當政大為不滿的漢人也大有鼓動作用,幾日之內,漢陽、武都、安定諸郡也生出了不少叛亂,官府再也難以掌控局面了。
此時,朝廷才驟然驚覺事情大為不妙,尤其是如今掌握著朝政大權的那些中官們。他們對於西涼的這次叛亂倒不是太擔心,畢竟那是在西陲之地發生的暴(無語的和諧)亂,影響不到洛陽的他們,但對於他們提出的這樣的一個口號那是深惡痛絕的。
朝中文官勢力已經開始以此為借口,對這些中官進行攻訐了,一封封的奏本也都如雪片般遞進宮來,要漢靈帝劉恆趕緊把身邊這些中官發落了,以安定西涼之亂。好在這些奏本都被中官們給扣了下來,才沒有造成太大的問題。可一旦事情鬧得太大,他們勢必難以一直遮掩下去,那他們這些人的末日可能也就到了。
無論是為了大漢的統治安定,還是為了自身的安全考慮,中官們都必須要下力氣去把西涼的羌人之亂給平定下來了。
所以在中平二年的秋天,朝廷便即下旨,著涼州刺史耿鄙統六郡人馬平息亂事。但朝廷不知道的是,這個時候的涼州六郡多半已經被羌人所奪,耿鄙真正能夠聚攏的人馬不到五萬了,而面對的,將是十數萬的羌漢亂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