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一十五章李雲龍微一沉吟你隨我來。」領先走入大廳之內。廳中一片漆黑,李雲龍亮起火折,朗聲道:「姑娘可以進來了。」
玄衣少女站在廳外,見他談笑自若,絲毫不懼棺中散發的霉氣,不禁大為詫異,移動腳步,欲待進入廳內,突然心頭一顫,陡又扭頭疾奔而去。李雲龍縱聲笑道:「我說你逃不了,何必偏偏要逃?」那玄衣少女輕輕一躍,跳上了牆頭,陡感腰上一緊,已被李雲龍攔腰抱住。
李雲龍哈哈一笑,道:「非是在下要討便宜,只怪姑娘太不聽話了。」玄衣少女嬌靨一紅,羞不自勝,突然臉色陡沉,冷冷說道:「李公子,小女子武功低弱,卻非行止不端、不知自重的人。」
李雲龍放聲大笑,撒開手,舉手齊額,肅然道:「姑娘請息雷霆之怒,小生一時糊塗,這廂陪罪了。」他果真一揖到地。
弄得玄衣少女哭笑不得,歇了一下,始才冷冷說道:「不敢當,公子若是別無指教,賤妾告退。」李雲龍心中暗道,此女明明來歷不正,卻裝得一本正經,此中必有奸詐。他心中轉念,口中說道:「在下僥倖遇上了姑娘這條線索,在下豈能輕易放過?」
玄衣少女冷笑一聲,道:「原來公子懷疑賤妾是什麼不成?」李雲龍含笑說道:「在下僅求姑娘指點,豈敢含沙射影、誣賴好人。」
玄衣少女自然清楚這一點,因之她玉臉含霜,緊緊盯著李雲龍,神色極為忿怒。玉女含忿,另有一番逗人遐思的嬌媚。李雲龍縱然不涉遐思,卻是笑臉盈盈,飽餐了一頓秀色。那玄衣少女見他不慍不怒,只是癡癡含笑,卻也對他無可奈何。她想了一下,忽然臉容一整,肅然道:「李公子,你當真定要這樣對我嗎?」
李雲龍雙拳一拱道:「是的。」玄衣少女冷冷一笑小女子助你一臂之力。」話聲一落,轉身便向廳外奔去。
李雲龍疑雲滿腹,但知這位玄衣少女是不是向他而來,當下邁開大步,隨同奔去。兩人出了城,約莫奔行了有半個時辰,來到一處蔓草叢生的荒野。忽然,荒野蔓草間,出現了一座孤立的茅屋。茅屋孤零零掩映在蔓草叢中,四無道路,景色十分淒涼,更籠罩著一層詭秘的氣氛。
玄衣少女,直奔茅屋門前,伸手叩門,道:「薛娘開門。」茅屋之內,燈光一閃,一個嘶啞的聲音問道:「是小姐麼?」玄衣少女冷冷地道:「當然是我。」茅屋中沉寂了片刻,忽又聽得那嘶啞的聲音道:「另外一人是誰?」
玄衣少女怒聲道:「叫你開門,何必多問。」李雲龍早已聽出,屋中講話之人早已站在門後,但那木門緊緊關閉,遲遲不見啟動。玄衣少女似是怒不可遏,冷聲喝道:「你找死麼?」玉掌一揚,猛力拍去。
但聽呀的一聲,木門應掌而開。燈光一暗一明,但見茅屋一明兩暗,當門是間草堂,只有一張破舊的木凳和兩把竹椅,陳設十分簡陋。草堂無人,那玄衣少女氣沖沖奔向暗間,言道:「薛娘,你……」
李雲龍接口說道:「姑娘不必找了,薛娘在這裡。」只聽一聲冷哼,道:「不錯,老身在此,閣下的耳目倒也聰靈。」聲落人現,門後閃出一條人影,擋住了李雲龍瞧向暗間的視線。
李雲龍凝目而望,不料目光一觸薛娘的臉孔,不覺渾身一震,一股涼氣起自足底,冒上胸口,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這並非李雲龍識得那薛娘,而是那薛娘年紀不過四十出頭,滿頭青絲,肌膚如玉,倒也整齊光潔,可是,她那臉上傷痕纍纍,十餘條色澤艷紅、溝壑一般的創痕,佈滿面頰,縱橫交錯,皮肉外翻,望去恐怖之極。此刻薛娘站在李雲龍的面前,目光滿含猜疑之色。()
玄衣少女聞言轉回草堂,峻聲叱道:「薛娘,你真要找死麼?還不退下奉茶。」那薛娘也不回頭,又呆呆地瞧了李雲龍一陣,始才移動腳步,朝後面廚下走去。
李雲龍心神稍定,暗暗留意薛娘走路,見她雙足著地,與常人毫無不同,也不像施展輕功的樣子,只是落地無聲,彷彿身子沒有重量。李雲龍雖然膽大,此時此地,也有點提心吊膽,暗暗捏一把冷汗。玄衣少女將手一擺,冷冷說道:「李公子請坐。」
李雲龍心神一定,嘻笑道:「請坐,姑娘也坐。」兩人分別在兩張竹椅上坐下,只聽玄衣少女肅然道:「公子是否想知道在下為什麼出現在那裡嗎?」李雲龍暗暗皺眉,道:「不錯。」
玄衣少女冷冷說道「是這樣的……」李雲龍正要全神貫注,正在聆聽對方敘述,突然間,心中陡生一種怵惕之感,轉面一望,赫然見到那滿臉創痕的薛娘,手托木盤,盤中放置兩杯清茶,不知何時到了身後。薛娘見他回過頭來,頓時移步上前,將兩杯清茶放置桌上。李雲龍怒氣暗生,右手一抬,欲待扣住薛娘的手腕,轉含一想,自己先行出手,未免有**份,於是改變主意,安坐不動。
玄衣少女冷眼一望薛娘,揮手道:「退下。」那薛娘恐怖的臉上,肌肉顫動了一下,突然說道:「公子,請用茶。」玄衣少女微怒道:「你好囉嗦,叫你退下。」
李雲龍心中暗道:「這茅屋充滿了鬼氣,若不使點霹靂手段,諒她們不肯就範。」心念轉動,突地放聲一笑,端起茶杯,道:「姑娘請往下講,在下洗耳恭聽。」舉杯就唇,飲了一口熱茶。
油燈就在手邊,他茶杯一舉,袍袖拂動,那油燈的光亮一閃,幾乎滅去。便在那油燈光亮暗而復明之際,李雲龍右手小指輕輕一彈,一粒小如粟米的藥丸,業已投入另外那杯茶內,薛娘與玄衣少女竟是毫無所覺,這乃是瞬息間的事。
李雲龍業已試出,那杯清茶中,果然下有迷藥,當下聲色不動,端起茶杯,徐徐呷了一口,含笑道:「繼續說?」玄衣少女點了點頭,正要說。
但那薛娘一直站在李雲龍身後,並未遵命離去,這時雙手緩緩提起,十指箕張,作勢欲撲。詎料李雲龍猛一轉面,叫道:「薛娘。」薛娘大吃一驚,身子一縮,疾退一步,那玄衣少女也是心神一凜。
李雲龍放聲一笑,端起茶杯,道:「我口渴得很,煩你再來一杯。」薛娘微微一愣,接過茶杯,疾步退去。李雲龍突又叫道:「薛娘。」薛娘身子一震,轉身站定。
李雲龍道:「你那茶葉很不錯,再給我多放一點。」薛娘那鬼怪的臉孔顫動了一下,點一點頭,匆匆向廚下奔去。
原來薛娘早在茶中投下一種藥物,那藥物極為厲害,縱是武功絕高之人,飲下了那杯清茶,亦得當場倒下,人事不省。豈料那杯藥茶進了李雲龍腹中,竟如石沉大海,毫無應驗,而且他一杯不夠,居然再要一杯,還說茶葉不錯,要求多放一點。
玄衣少女暗暗愁急,忖道:「這公子刁鑽刻薄,狡詐絕倫,藥物毒他不倒,看來只有捨命一拚了。」她正轉念之中,薛娘已端著一杯熱茶,疾步走了出來,垂目望地,默默的放在李雲龍的面前。李雲龍似是口渴難耐一般,急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笑道:「聽姑娘的口氣,好像是特意找在下了?」玄衣少女冷然應道:「想來如此。」
玄衣少女瞧他舉杯頻頻,對那茶中的藥物一絲也不在意,不禁大為懊惱。她心頭煩悶,也自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清茶,朝唇邊送去,她似是不願多講,話猶未畢,突然頓住,舉杯就唇,就要飲一口茶。
李雲龍轉彎抹角,就是要逗她飲茶,要看她作法自斃的樣子,這時見她茶將入口,一時忍俊不住,不禁「噗嗤」一笑,急急轉過臉去。玄衣少女微微一怔,嗔道:「你笑什麼?」
李雲龍抿了抿嘴,忍笑道:「這杯茶不太乾淨,姑娘不飲也罷。」這話中既含譏嘲之意,也有暗示之處,一語雙關,玄衣少女但知薛娘在茶中放過藥物,卻不知李雲龍也已做過手腳,不禁一聲冷笑,口齒一張,又待飲用。
李雲龍忍俊不住,又想發笑,但他畢竟是李家的子弟,日受義理熏陶,血脈之中,也有那慈善的性情、是非的觀念,卻是顛撲不破的。便在這一刻間,他心頭靈光一閃,暗暗忖道:「她一個女流之輩,我要打便打,要殺便殺,何必作弄於她。」
轉念至此,再不遲疑,頓時手臂一伸,玄衣少女但覺眼前一花,手中的茶杯突然到了對方手內,便連杯中的茶水,也未濺出半點。李雲龍淡然一笑,放下茶杯,正容道:「姑娘不是在下的敵手,今日之事,咱們坦誠相見,姑娘道出姓名,若是果真與在下無關,在下立即告辭,否則的話,兵刃相見,在下也不客氣,這茶你就不要喝了。」
玄衣少女聞言一愣,心知那杯清茶必是別有蹊蹺,一時諸念雜陳,既感李雲龍的技藝機智兩稱高絕,憑恃自己主僕,要想對他不利,那是萬分困難,心中有一分悲哀惱怒的情緒,但又覺李雲龍刁鑽之中,不失其光明磊落的一面,芳心又有一分欽佩嚮往的意念,因之木然呆立,竟然不知所措。
突聽薛娘怒聲道:「恃技凌人,算什麼俠義之士?」大步走到桌前,端起茶杯,一仰而盡。李雲龍冷笑一聲,道:「你自討苦吃,那可怨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