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龍拱拱手道:「龍老丈淵博,令人不勝欽佩。」龍飛蝗連忙含笑道:「李公子好說,老朽山只是摭拾舊聞罷了,怎敢當得淵博二字?」
正說之間,只聽前面右首第三桌上,大家哄然叫了起來,有人大聲道:「易老大是淮南劍術名家,咱們推舉易老大上去試劍。」此人話聲—出,全桌的人,都紛紛鼓掌叫好。另一個人道:「易老大不上去,豈不辜負了大家的美意了?」接著又有人叫道:易老大不用客氣了。」全廳的人經這幾個人叫,也紛紛鼓起掌來。
只見從第三桌上徐徐站起一個四十多歲身穿青布袍的中年人,抱拳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榮東文,練過幾年武,今晚只是慕名參與盛會,在這許多高人面前,本來不敢獻醜,現在蒙諸位老哥愛護,盛情難卻,笨鳥先飛,也只是拋磚引玉罷了,試得不成,諸位幸勿見笑。」他這番話說得極為得體,大家又報以熱烈的掌聲。
榮東文在掌聲中離座走出,往上行去。龍飛蝗又道:「淮南易家倒確是有名的劍術世家,當年有八手劍之譽的易淮德大概是他的祖父輩了。」他對武林人物掌故,似是極熟,說來如數家珍。
榮東文走到上首,朝祝老頭拱拱手道:「在下獻醜。」祝老頭連忙還禮道:「大俠客氣。」
榮東文右手取起一支長劍,左手也隨手取起一支,然後正身凝立,緩緩納了一口氣,緩緩舉起右手,大家看他舉劍之時,劍尖起了一陣輕微的顫動,可見他已把內勁運集到劍身之上了。大廳上一時之間,人聲頓寂,幾十雙眼睛,全部集中在他的身上。
只聽榮東文口中開氣吐聲,大喝一聲,右劍疾落,朝左手長劍劍尖上砍去。當火星飛濺,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餘音繚繞,嗡嗡不絕。()大家定睛看去,他左手長劍依然絲毫無損。這下,榮東文一張小方臉登時漲得色若豬肝,放下雙劍,朝大家拱拱手道:「兄弟自知不行,當真獻醜了。」說完,回身退下,他自知無趣,自然不好再行回座,逕自往門外行去。
龍飛蝗呼著煙,微微搖頭道:「淮南榮家的後人,連一口氣都注不上劍,八手劍算是沒有傳人了。」這自然是行家的話,真氣若是貫注上劍身,劍尖就不該亂顫的了。
這時又有一個身穿藍褂的漢子起身朝上面行去。這人李雲龍一眼認出他正是中午坐在鄰桌喝酒的邱姓漢子,他口發狂言,舉手拍著桌子大笑,白賢弟還瞪了他一眼呢。那姓邱的漢子走到上面,朝祝老頭拱拱手道:「兄弟邱秉昆,也來試試。」
說完,一雙手擄袖子,露出毛茸茸的一雙粗腕,伸手取過兩柄長劍,然後站了個馬椿,雙手緩緩從胸前提起,左手橫劍在下,右手執劍往下就砍。劍劍相掣,自然會發出噹的一聲金鐵交鳴,光聽他這聲劍鳴,只是金鐵掣撞,就沒有方才易傳准的清越激鳴之聲,自然更沒有砍斷了。
沒砍斷劍,邱秉昆臉上也當然會紅,但他井沒有放棄希望,右手依然接二連三的連砍了五六下,一陣連響之後,劍依然沒斷。邱秉昆也自知無望了,紅著臉站起,笑道:「祝老丈每一柄劍都是百煉精鋼鑄的好劍,兄弟不成。」
放回雙劍,回身走下,他並沒走,依然回到座上坐下,只是搖頭,他當然不肯走,要看看誰能真的把劍削斷。
天下任何事情,只要有人開了頭,就會有人接著上去,不論上去的有沒有把握,反正是試劍會試試無傷大雅,碰個運氣也是好的。何況前面已有兩個人也沒削得斷,削不斷也並不丟臉了。於是繼邱秉昆之後,接著又上去了三個人,自然沒有一個削得斷的,這三人也並沒退出,依然回座坐下。廳上有這五個人先後上去丟了臉回下去,大家勇氣也隨著消失了,沒有人再敢自不量力。
白素儀偏頭望望李雲龍,說道:「大哥,你也去試試咯。」李雲龍正因自己失去了龍泉劍,手頭沒有適合的兵刃心中也有些躍躍欲試,一面說道:「我只怕不行。」
龍飛蝗口中咬著煙嘴,忽然放下旱煙舒,開口笑道:「李公子去試試有什麼要緊,年輕人要有大無畏的精神,鎮山劍劍中精英,千金難求,老朽相信你可以得彩,快上去吧,老朽給你鼓掌。」說完,果然拍手鼓起掌來,秦畹鳳和同席兩個漢子也跟著鼓掌。
全廳的人,正在沉默之際,忽聽後面席上有人鼓掌,大家紛紛轉身看來。白素儀道:「大哥,快站起來呀,走小弟陪你上去。」李雲龍臉上一紅,只得站起身來,舉步走出,白素儀也緊跟著站起。
秦畹鳳也很快站起,朝他師父龍飛蝗道:「我也去。」龍飛蝗朝他含笑點了點頭。
李雲龍舉步朝上面行去,他後面緊隨了白素儀和秦畹鳳兩人。大家眼看這回走上去的竟是—對玉面朱唇,英俊瀟灑的美少年,瞧他們文縐縐的書生模樣,也要上去試劍。天底下,總是面貌英俊的人,會佔到便宜,廳上眾人不但沒有笑他們不配,反而紛紛鼓起掌來,李雲龍和白素儀經過的幾張席上,幾平是掌聲如雷。
祝老頭看到三人同時走了上去,連連拱手道:「歡迎、歡迎。」李雲龍拱手道:「在下李飛,一時見獵心喜,不揣愚昧,上來一試,只怕學藝不精,也未必能削得動。」()
「李公子好說。」祝老頭含笑道:「這是試劍會,大家都可以來試,這二位是……」白素儀道:「他是我大哥,我叫李干雲。」秦畹鳳也斯文的抱了抱拳道:「我叫秦畹鳳。」兩人說完,就並肩站到了邊上。
李雲龍又朝坐在一旁的老和尚法善大師行了一禮,才伸出雙手,從桌上取起兩柄長劍,隨手拈了拈,就面向大家,含筆說了聲:「獻醜。」也不運氣作勢,依然面含微笑,舉起右手長劍朝左手執著的劍上削去。
廳上眾人看他連運氣都不會,舉劍就削,心中還暗暗竊笑:「這樣這位公子哥兒,也要上去試劍?」
「嗒」,這一聲輕響就和方才「噹」的聲音不同的一聲之後,大家又聽到了「噹」的一聲輕響。這一聲「噹」,可不是兩劍互相撞擊發出來的聲音,而是劍尖墮地之聲,他真的一下就把劍尖削下來了。剎那之間,全廳之人情不自禁的紛紛熱烈鼓起掌來。
白素儀眼中閃起喜喜悅的光芒,和秦畹鳳二人也熱烈的鼓著掌。李雲龍等大家一歇,臉含笑容,右腕輕顫,又是二聲,削下了兩截劍身,又是兩聲,斷劍落到了地上。白素儀喜得叫道:「大哥,恭喜你,成功了。」廳上眾人看他輕描淡寫,毫不費力的削斷了三截,掌聲更是像春雷般響起。
祝老頭目中閃著異彩,拱手含笑道:「恭喜李公子,鎮山劍有幸,終於得到了明主,小老兒也深感欣慰了。」說罷,拿起鎮山劍,雙手遞過。李雲龍伸手接下,說道:「老丈厚賜,在下拜領了。」
白素儀道:「大哥,我也試試好麼?」李雲龍聽得暗暗一怔,他並不知道這位新結交的美女也會武功,一面含笑道:「兄弟要試,自然是好,我預祝你也能得到鎮江劍。」
白素儀朝他深深一笑道:「謝謝大哥,我們兄弟兩人,各得一柄,才公平呀。」他走前兩步,伸手取起李雲龍剛才用過的兩柄劍來,一柄已經削斷了三截,只剩下半支斷劍。
他也學李雲龍的樣,轉身面向大家,也不運氣作勢,左手橫執斷劍,右手舉劍便削。這回,大家因有李雲龍削劍在前,他們是兄弟咯,誰也不敢輕視他了,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他雙手之上。白素儀動作比李雲龍還快,但見劍光連閃,大家耳中同時聽到嗒」、當」連接的聲響果然也同削下了三截劍身。
兄弟二人,同樣俊逸,同樣表演了一手,這是何等難得的事,眾人又熱烈的鼓掌叫好,白素儀把長劍和半截斷劍放回桌上。李雲龍已喜是眉飛色舞,一把握住了他右手,說道:「兄弟,恭喜你,你也成功了。」
白素儀臉上紅紅的,目中神彩閃動,輕笑道:「這是大哥給我的鼓勵。」秦畹鳳目光中也露出欣喜之色,說道:「恭喜瀧兄啦,鎮江劍也有主人了。」
祝老頭又取起鎮訌劍,含笑道:「真是難得,瀧公子賢昆仲珠樹成雙,同得鎮山、鎮江二劍,小老兒但願二位善自珍惜,以此利器,行俠扛湖,為人間掃除不祥。」說著把劍遞給了白素儀。
白素儀接過劍,臉上微紅,說了聲:「謝謝祝老丈。」這時秦畹鳳道:「還有我呢。」他沒待祝老頭多說,一閃身,伸手從桌上取起白素儀用過的長劍,和那把已被削斷過六截,還剩下一尺多長的斷劍,右腕一振,像削黃瓜一樣,朝斷劍上削去。他削得和白素儀一樣快,但聽嗒」、當」一陣連響,三截劍身,應劍削落。
李雲龍、白素儀沒想到自己同桌的黃蠟臉少年居然也有這般功力,方自怔得一怔,立即替他鼓掌。大家眼看上去的三個少年都能手法俐落,削斷劍身,掌聲更是雷動。李雲龍含笑道:「秦兄好俊的功夫。」
秦畹鳳放回劍,朝他笑笑道:「李兄過獎了。」祝老頭道:「秦公子,可惜小老兒只有兩柄劍,你雖削斷了劍,小老兒抱歉,無以為贈了。」李雲龍忙道:「祝老丈,不要緊,在下這柄劍,送給秦兄好了。」祝老頭看了他一眼,不覺喑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