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一道閃電劃過,看來要下雨了。李雲龍不喜歡下雨,因為幾天前雖然由於這場雨救了他的命,但是他不喜歡這樣,雨,總會讓人感到氣悶。又是一道閃電在門前劃過,將四週一下照得雪亮,李雲龍的心頭不知為什麼一沉。這是一種老練的獵人才會有的感覺,在老獵人發現有什麼野獸和獵物在他的身旁時,他就會有這種極為奇異的本能感覺。而李雲龍在多次的戰鬥中也有了這樣的感覺,也許有了這種感覺他才會一次又一次的化險為夷。就像上次一樣,因為這種感覺告訴他,那個紅衣人是一個可怕的角色才會讓他活命。
雪亮的閃電後一個人已出現在小店,那是一個穿著白色衣衫的二十來歲的少年,他的衣衫也是十分普通的粗布製成,但他的相貌卻相當英俊,一雙眼睛十分明亮,身材不是很高大,看上去好像還顯得單薄了一些。
但是李雲龍只覺得一股淒厲的殺氣瞬間充滿了這間小小的屋子。更讓李雲龍感到奇怪的是這股殺氣並非來自少年本身,殺氣來自於少年的手,他除了腰畔攜帶著長劍之外,手上還拿著一口用藍色粗布包住的長劍。莫非這是一口殺人無數的神兵利器。
少年看了李雲龍一眼並沒有太在意,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這時老闆正好回來,李雲龍聽到這少年也要了一壺酒和一碟牛肉。
少年喝酒的動作很慢,彷彿他喝的是他這一生中的最後一杯酒。但是李雲龍卻發現發覺原來他兩喝酒的姿勢差不多。李雲龍有意無意觸及了少年的目光,卻覺得這個少年的目光雖然有時有些黯淡,但偶爾間精光閃動,敏銳異常。這少年絕對是江湖中的少年高手。李雲龍心想道。
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雨終於下來了。這時門外忽然進來四個黑色衣衫的中年人,他們的年紀都不大,但每個人的目光都在李雲龍臉上掃過,目光說不出的冷,四人個個腰間都有刀。而少年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四個人分成兩批分別坐在少年的兩邊桌子上,全部面對少年。酒店老闆有些驚恐,想上來招呼,卻被一黑衣人手一舉擋住。看到這陣仗,酒店老闆自然連忙躲到後面去了。李雲龍知道今夜這裡一定有事要發生。
少年神色並不顯得如何驚慌。他淡淡地喝了一口酒,然後用目光在這四個黑衣人臉上一一掃過,這使得李雲龍都不得不佩服這個少年的鎮定和膽量。四個黑衣人中忽然有一人從自己的懷中取出了一隻黑色的金屬手掌放在桌上。
黑色的手掌泛著金屬的寒光。少年依舊面不改色,似乎他一早就知道這些人來自何方。一黑衣人冷笑了一聲道:「公子是真的不願將此劍交給我們?」少年不出聲。黑衣人道:「我可以告訴你,死人是無法將這口劍帶在身上的。」少年還是不出聲。
黑衣人並沒有著急的意思,他繼續道:「我們『風雷四刀』在江湖上也算有點小小的名氣,如果公子執意不給我們面子的話,我們只好得罪了。」少年的目光卻停留在手中酒杯上,似乎此時這世上能讓他感到興趣的只有面前的這杯酒,隨後他喝乾了這杯酒,臉上有了一絲紅暈。黑衣人雖然惱怒,但他也清楚知道,這少年這一路上已遇上不知多少想奪劍的對手,結果那些人全已進了棺材。
然而江湖中人都知道,任何人如果殺了持「殺手令」的人,那麼一定會遭到「青衣樓」的全力追殺,哪怕他躲到天崖海角。黑衣人沒有再出聲,他們只是靜靜地坐著看著少年。李雲龍心中一動,這幾個黑衣人顯然在拖延時間,他們似乎還有利害的幫手趕來。
這時少年已經吃完最後一塊牛肉,也喝完最後一滴酒,然後他站了起來。四個黑衣人也同時跟著站了起來。少年從身上掏出一個精美的絲織銀袋,他將銀袋中的銀兩全部倒在桌子上,這些銀兩估計能買下這家小酒店。
他冷酷的目光注視著銀袋,彷彿有些溫暖,隨後他將銀袋放入懷中,慢慢地走出店外,四名黑衣人已經拔出腰間的刀,他們的動作也不慢,四道刀光閃動,此時小店屋外閃過一道閃電,將刀光映得異常慘白。
雨越來越大,但少年並沒有急著走,他看著四周圍著自己的黑衣人,用一種出奇平靜的口氣輕輕地道:「我並不喜歡殺人。」為首黑衣人的目光也變得冰冷,「只要我們活著,你就不能將劍帶走。」
雨已經淋濕了少年的衣服,少年臉上忽然出現了一股凌銳的殺氣,但只是一閃即沒,他的神色間又恢復了那種落寞之色。少年悵然道:「其實,我今晚原本就沒想再活下去。」他沒有想過活過今晚,所以他才這樣喝酒,才散盡錢財。
忽然少年邁開腳步,同時四道雪亮的刀光已劈向少年的身上,其中兩道是劈向他的胸膛和後頸,另有兩道是劈向少年腰間的劍的兩側。
刀光如電,雨點飛激。他們不想讓少年有拔劍的機會,少年手中的寶劍是傳說中削鐵如泥的神劍,所以他們不能讓少年拔出手中的劍。但少年他拔出的並不是藍色布包的劍,而是在他自己插在腰帶上的長劍。()
雖然那僅僅是一口普普通通的青鋒劍,但跳躍出的銀色光芒彷彿比天上的閃電還要亮,還要快,劍光跳動著,彷彿有許多火花在閃爍,在舞蹈。刀劍閃耀如碎花,數道雷電先後閃過,小店的微弱燈光被激鬥的風聲吹得縹緲欲滅。眨眼間,雙方已經對攻了三十多招。
天上再度閃電閃過時,少年長嘯一聲,一道劍光在少年的四周劃了個圈,四道血光和雨水一起飛濺在地上,地上頓時染紅了一片。當轟雷電消失的侍候,四條黑色的人影就這樣倒了下去。李雲龍暗暗歎息,一劍破四刀,武林中永遠失去「風雷四刀」這名字。
這時少年看了店中的李雲龍一眼,李雲龍的神情有些詫異,但並不驚恐,只是少年的思緒彷彿在想什麼心事,他拿著劍彷彿歎息了一聲,凝視著劍上的血跡被雨水清洗乾淨。
李雲龍的確有些驚奇,因為這少年的武功居然是太極門的劍法,而且李雲龍自從出道以來還沒見過一個江湖正道同盟中的少年弟子劍法可以與此時面前這少年相比。他是誰?現在的李雲龍雖然並非對江湖事孤陋寡聞,但卻也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是誰。少年忽然用力甩了甩了劍,然後還劍入鞘,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了句什麼,隨後他便一頭衝入到滂沱大雨之中,在雷電的轟鳴中消失在夜雨中。
藍冰月帶著鳳一、鳳二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趕到現場。即使在街道的另一頭,即使在狂風大雨雷電交加中,她也聽到這裡的兵器聲,也聞到這裡的血腥味,但他並不急著過來,他得首先安排飛鳳衛幾個。藍冰月來的時候,李雲龍已經消失了,但她並不為李雲龍擔心,因為她知道李雲龍的武功,如果有人要對付他的話李雲龍一個人完全有逃脫的希望。
暴雨。
驚電。
疾風。
疾風夾雜著暴雨寒冷刺骨,打在了少年看上去有些單薄的身上,也打在李雲龍的身上,但他們兩個都沒有任何感覺。李雲龍遠遠的跟著少年,他對這少年有著極大的興趣和好感。
雖然李雲龍出道來殺過不少人,他也見過不少殺人的人,看到的都是殺人者臉露出的得意神色,只有這眼前的少年殺人之後表現出來的感覺卻是那麼寂寞和無奈。
此時二人的身上全濕透。少年有著心事,他走路的時侯都好像在思考著一些麻煩的事情,他的輕功非常不錯,但一來山路崎嶇泥濘,二來他顯然在盡力奔跑,所以腳步在濕滑的山坡上有些踉蹌。
閃電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大地,李雲龍心中的好奇心越來越濃──這神秘的太極門的少年想去哪兒?少年的手中抱著的必定是一口絕世寶劍,而在這樣的夜晚,這奇怪的少年帶著這樣一口寶劍想去哪?這裡附近又有什麼秘密或高人?
少年自然沒有發現有人跟在他的身後,不知不覺二人已走了好久的路了,少年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顯然如此飛奔他的體力消耗得利害,而且他的心情也顯得越來越緊張。
雨小了些,突然一陣風迎面吹來,李雲龍的耳旁已聽到一些兵器撞擊的聲音和接近死亡時發出的淒厲慘叫聲,李雲龍已知道前方暫時看不到的山坡下另一邊有人在廝殺。這時少年已衝到了這個山坡上,他停下來看了看,然後他幾乎是滾爬著衝下山坡。
藉著山坡下一些火光,李雲龍已清楚地看到幾座小草屋在燃燒,草屋前面有三具屍體,地上還有一些火把在勉強燃燒著,此時正有五名白色衣衫的少年手持長劍圍著一個穿著粉色衣衫的少女在廝殺。
這時李雲龍發現地上的三具屍體中有一人是個女人,另有兩具屍體的衣衫和五名白衣少年人一樣,也同衝下山坡的太極門少年一樣,他們的劍法雖然不及那個少年,但卻攻守得法,尤其五人聯手接應嫻熟,劍勢綿綿不斷。看到這裡李雲龍心頭一動──這是太極門七星劍陣。
這是被譽為武林的劍陣,一百年年前太極門的九位年輕劍客更是化了無數心血將此劍陣演練得出神入化,而太極門正是憑借此劍陣在江湖正道同盟中擊敗七位各派高手的聯手,更與靜光寺十八羅漢陣戰得旗鼓相當,使得太極門成為江湖正道同盟的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