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麗菁的目光不善,盯著妖主。
妖主看著余麗菁並沒有立刻說話,反倒是余昕逸感覺到了氣氛不太對勁,低聲問著:「娘,這是怎麼了?」
「昕逸,你知道不知道有人要殺了你的舅舅?」余麗菁嘴裡是在跟余昕逸說話,但是目光直直的釘在妖主的身上。
「娘,事情不是那樣的,還都沒有弄清楚……」余昕逸怎麼都沒有想到,千年不見的娘親,突然現身之後的結果竟然是與自己的父親反目成仇。
怎麼會這樣?
「難道你舅舅會騙你不成?」余麗菁根本就見不得自己的兒子為妖主說話,「這裡的事情娘會處理,你不用操心。」
「爹,您快說一句,事情不是娘想的那樣。」余昕逸突然的發現,這麼多年裝瘋賣傻的,直到這一刻他才是真的傻了。
這是什麼情況?
「現在說什麼有用嗎?」妖主平靜的說道,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來半分的喜怒。
「爹、娘,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余昕逸頭痛不已的問道。
剛才不還是在談論妖界的事情了嗎?
怎麼突然的就轉到這裡來,而且情況往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方向發展著。
「昕逸,你別管,娘會處理。」余麗菁嚴厲的說道,不給余昕逸半點反駁的餘地。
余麗菁定定的注視著妖主,將他臉上任何一絲情緒的變化都收入眼底:「你是不是派人要殺靳爍。」
完全就是肯定的陳述,根本就不是詢問。
連質問都不是,直接的就給妖主判了刑,定了罪。
「我要說不是,你信嗎?」妖主平靜的看著余麗菁,回答他的是余麗菁不屑的一聲冷哼。
聽到余麗菁的冷哼,妖主笑了笑,微微的垂下了眼眸,隨後抬眼看著余麗菁問道:「既然你不相信,又何必來問我?」
「你一直在禁地裡,又怎麼會知道是誰去對付余靳爍?還不是他告訴你的,對不對?」妖主已經盡力在保持平靜,但是心裡積攢的情緒太多,縱然是想怎麼壓制都沒有辦法控制他聲音微微的發顫,讓旁人感受到他情緒的激動。
「你為什麼就沒有想過,是余靳爍在危言聳聽?」妖主問著余麗菁,此時在他的眼中誰都沒有,只有餘麗菁。
「危言聳聽?」余麗菁笑了起來,譏諷的笑看著妖主,「真是好笑,靳爍有什麼理由要這樣的危言聳聽?這樣對他有什麼好處?別忘了他是我的弟弟,親弟弟。他有必要騙我嗎?」
余麗菁大聲的質問著,問完之後,沒有人來回答她。
偏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在這片沉默之中,妖主聲音低沉的響起:「你的意思是我在騙你?」
余麗菁譏笑出聲:「誰騙我,他自己心裡明白。」
話已經說的這麼明白了,誰還聽不出來?
余昕逸往前跨了一步,他最不想見到之中情況出現,這是怎麼了?
他的娘突然的冒了出來,冒出來之後就跟父親吵架,這根本就不是他一直盼望著的生活。()
「昕逸,今天有些話是要說清楚的。」妖主伸手對著余昕逸擺了擺,阻止了他開口。
轉頭,看著余麗菁,眼眸之中閃過誰都看不懂的情緒:「我為什麼要殺余靳爍?」
「這還看不出來嗎?你想要妖主之位。」余麗菁冷笑著說道,覺得妖主問的這個問題十分的可笑。
「我要妖主之位?」妖主伸手一指旁邊的余昕逸,「難道你不知道咱們的兒子有足夠的資本繼承妖主之位?你要是不知道的話,為什麼余靳爍會帶著你急急的現身?」
「昕逸的實力,不過是才剛剛顯露的,這也是你沒有預料到的。」余麗菁皮笑肉不笑的譏諷著,「你如意算盤打得好,很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兒子爭氣,讓人的計劃全都落了空,成了我兒子的墊腳石。」
妖主臉上露出了笑容,分明是在笑,可是看得人心裡那麼的酸澀:「你的意思是覺得我會跟我們的兒子爭妖主的位置?」
「說不好。」余麗菁冷笑著,「靳爍不就是最有可能繼承妖主之位,才招來殺身之禍的嗎?」
「好、好、好……」妖主一連說了好幾個好,然後問著余麗菁,「我來問你,當初妖主之位是我要爭的嗎?是誰把我推上去的?」
提到這個余麗菁的眸光閃爍了一下,不得不承認的點頭:「是我。」
「那個時候我有跟你說過我要當妖主嗎?是不是你先跟我提的?」妖主繼續追問道。
「沒錯。」余麗菁點頭承認。
「那個時候余靳爍實力雖說不如現在,但是他要去當妖主的話絕對沒有問題。昕逸還小,自然是無法擔當妖主的重任。為什麼不讓余靳爍成為新的妖主?偏偏讓我這個『外人』去當妖主?」
妖主特意在外人這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當時我自然是有我的考慮。」余麗菁冷靜的說著,「要不是我因為一些事情沒有辦法繼續當妖主,我也不會讓你來當的。」
「沒錯,我理解。」妖主已經壓下了他自己激動的情緒,冷靜的說道,「你那個時候已經神智不清,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犯病,想不讓位都不可能。」
「你……」一下子被戳中了痛楚的余麗菁怒目瞪著妖主。
「我有說錯嗎?」妖主冷聲的反問著,難道她還不承認嗎?
「沒錯。我是神智有時糊塗,所以我才會自我封印在禁地的,我就是為了不讓妖界因為我而走入歧途,才如此。怎麼?你想用這個說我是不負責任?」
余麗菁從來就沒有覺得她那麼做有錯。
為了妖界的安危,她必須讓賢。
妖界絕對不需要一個神智有時不清醒的妖主。
「沒有。」妖主立刻肯定的說道,「你為了妖界的安危,自我封印在禁地,一點問題都沒有。對於妖界來說,你作為妖主,明大義識大體,是妖界之福。」
「我的問題是,為什麼不是余靳爍而是我成為妖主!」提到這個,妖主的聲音愈發的嚴厲,甚至還帶著一點點逼問的感覺。
「我的決定還需要跟你說嗎?」余麗菁擺明是不屑回答這個問題,好像妖主問了一個極其愚蠢的問題。
余昕逸一直聽著自己爹娘的爭執,他的腦海中也冒出了無數的疑問,是啊,為什麼當初不是讓舅舅繼承妖主之位呢?
要是按血統來說,舅舅比父親更適合。
「是不需要跟我說還是不願意說?」妖主冷哼著。
余麗菁立刻被妖主的態度所激怒,猛的一拍桌子,質問著:「你什麼意思?」
「我來回答你。」妖主冷聲說道,「因為那個時候三界動盪,你不想讓自己的弟弟去冒那個險。」
妖主的話讓余昕逸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可能?
他的母親讓自己的父親……
「所以,我就坐上了妖主的寶座,成了妖界至高無上的妖主。」妖主的聲音極其的平靜,只是特意的咬重了「寶座」以及「至高無上」幾個字的發音。
「等到三界平定的話,自然有正統的血統來繼承,不是余靳爍就是余昕逸。要是在三界動盪的時候,妖界不敵,最後受辱受死的人便是當時的妖主,對不對?」
妖主的話讓余昕逸的身體巨震,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的父母會有這樣的「算計」。
兩個都是他最親近的人,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對於妖主的質問,余麗菁並沒有否認,反倒是冷笑數聲,用一種極其輕蔑的眼神斜睨著妖主:「你明知道如此,還接下妖主之位,為什麼?還不就是因為你貪圖妖主之位的虛榮?」
「虛榮?虛榮?哈哈……」妖主陡然的大笑著,笑得不能自已,身體發顫,「余麗菁,這麼多年了,我在你的心裡就是如此嗎?如此不堪嗎?」
「為了一份你口中所謂的虛榮,我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嗎?三界動盪之時,妖主之位根本就是一個催命符。你會不明白這點?要是不明白的話為什麼不讓余靳爍去當那個至高無上的妖主?」
妖主說話的時候,聲音之中帶著一種艱澀的痛苦,那是從心底深處湧上來的苦澀,無法掩蓋,不會被沖淡。
「我為什麼接了妖主的位置?因為昕逸、昕逸那個時候還小,因為余靳爍,因為余靳爍是你的親弟弟……」妖主微微的仰頭,掩去臉上的痛楚。
「余麗菁,你怎麼就從來沒有想過,我是為了什麼才如此做的?」
妖主的問題換來的只是余麗菁的冷笑:「你若是不貪戀權勢,又怎麼會入贅?又怎麼會成為我的夫君?」
妖主身體一震,這麼多年的苦,遠不如此時心裡的苦澀、無邊……
「在你的眼裡,我原來一直是這樣的角色。」妖主淒然而笑,連連點頭,「好、好啊……我現在才明白……以前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原來喜歡一個人,會愛得如此卑微,卑微到,所有的尊嚴全都粉碎,不留一點完整的自我。
縱然是低到了塵埃之中,又怎麼樣?
最後換來的不過是她的不屑一顧,依舊認為他是別有深意。
「余麗菁,你現在回來幹什麼?」妖主快速的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當痛到了極致,也不過是一場麻木。
「你要殺余靳爍我自然要回來看看,妖界要是被有心人士顛覆,豈不是對不起先祖。」余麗菁完全漠視妖主眼中的痛楚,自顧自的說著,冰冷絕情。
「放心,既然我是妖主,自然不會允許有人顛覆妖界。」妖主沉聲說道,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威儀,正是身為妖主的驕傲。
「既然現在余靳爍回來了,你也沒有必要再繼續擔此重任……」余麗菁習慣的命令著。
縱然是她在禁地千年多的封印,絲毫無損她身為上位者的威嚴。
「余麗菁,你可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妖主突然的問了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問出來,余昕逸突然的感覺到莫名其妙。
爹是不是被氣糊塗了,他怎麼會問娘,他叫什麼名字?
夫妻一場,難道還不認識嗎?
無奈的笑容在看到余麗菁困惑的神情之時,突然的凝固在臉上。
沒有等余麗菁回答,妖主自己譏笑著說了出來:「果然不知道,是吧?」
余麗菁白了妖主一眼,做出一個不屑一顧的姿態:「這樣無聊的問題有必要去問嗎?」
「沒必要,因為這是一個很無聊的問題。」這麼說著,妖主轉身,往偏殿的正座走去,一撩衣袍的下擺,穩穩的坐了下來。
「如今的妖主是我,余麗菁,你若是有什麼問題可以提出來,我會考慮。至於日後的妖主之位繼承人是誰,就不用你操心了。」
妖主冷著一張臉,不容置疑的說道。
「你、你敢忤逆我?」余麗菁猛的一拍椅子扶手,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妖主冷笑著搖頭:「現在我是妖主,忤逆二字,你用錯了。」
「你、你……」余麗菁想不到妖主竟然敢跟她作對。
妖主看向余昕逸:「昕逸,你先回去,有什麼事情我再派人去找你。」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參與到其中,這樣的場面絕對不會舒服。
「昕逸,別走。」余麗菁根本就不想讓余昕逸走,她要找一份支援,「你讓你的舅舅當妖主有什麼問題?」
「娘……」余昕逸剛要說話,妖主就立刻的呵斥,「余麗菁,妖主之位傳承,只有妖主可以做主。」
妖主的意思很明白,妖主之位的繼承人是誰,是他說了算,而不是一個已經退位的前妖主。
「更何況,我兒昕逸的能力足可以擔當妖主之重任……」妖主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余麗菁的譏諷打斷。
「既然昕逸可以繼承妖主之位,你現在怎麼還不退位讓賢?」
她就知道妖主根本就是貪戀權勢,以前她沒有看錯,現在更沒有看錯。
「余麗菁……」妖主一字一頓的喊出余麗菁的名字,這樣的嚴厲是從來沒有過的。
恍惚間,被妖主的氣勢驚到,這才意識到,當日那個普通的妖界男子,如今經過妖主之位的磨練,身上的氣質完全改變,真的有一界之主的威嚴。
「如今仙魔兩界對妖界虎視眈眈,你想讓我們的兒子這個時候繼承妖主之位嗎?」妖主咬牙質問道。
「你不心疼兒子,我還心疼,我這一輩子就這麼一個兒子。」妖主沉聲說道。
「哈,這麼多年,你竟然連個孩子都沒有。」余麗菁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去譏諷妖主。
「成為妖主,你難道就沒有利用手中的權勢,收羅妖界美人嗎?」余麗菁的話已經不是譏諷了,而是刻薄。
就連余昕逸都聽不下去,站了出來,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說道:「娘,這麼多年,爹一個女人都沒有。」
簡單的一句話,讓余麗菁身體一震,隨即又掩飾的移開了目光:「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余昕逸心涼了,為了自己的父親心涼了。
他以前不懂,為什麼父親不另找女子成婚,妖主之尊,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在他小的時候問過一次,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時父親的神情,期待中帶著落寞與淒楚,很輕卻很堅定的跟他說:「昕逸的娘親去休養了,只要休養好了就會回來,爹在等、等昕逸的娘親,到時我們一家團圓,昕逸高興不高興?」
記得年幼的他,開心的抱著自己的父親,大聲的歡呼:「高興、高興!」
被父親摟進寬厚的胸膛,聽到父親沉沉的聲音以及有力的心跳聲:「我們一起等,等昕逸的娘親回來。」
所以,他才會堅定自己的娘親沒有死,沒有消失,只是還沒有休養夠,他盼著親人團聚的一天。
沒有想到,這一天的到來,是如此的不堪。
「是不是真的沒有任何必要,現在是在妖界生死的關鍵時刻,我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妖界。」妖主沉聲說道,深深的看了余麗菁一眼。
「你還是回禁地去,你神志不清,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發作。」
「你想幹什麼?獨攬大權嗎?」余麗菁譏笑著問道,「我神志不清也不是現在,我要在這裡坐鎮。既然仙魔兩界有異動,我更不能離開。」
「隨便你。」妖主似乎很累,擺了擺手,「你去休息吧,余靳爍留下。」
「憑什麼讓他留下?」一聽這個,余麗菁又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差點跳起來。
「他莫名失蹤,難道不該說清楚,他在妖界的勢力難道不應該一起出來保護妖界?」妖主理直氣壯的質問著。
「是嗎?」余麗菁擺明是不信,「他是我的弟弟,用不著你來審問。」
「余麗菁,現在妖界是我做主!」妖主就算脾氣再好,也沉不住氣,動了真怒。
「想做主也要看打不打得過我!」說著,一簇火焰陡然從余麗菁的身後冒出,熊熊燃燒,強大的力量逼迫著偏殿眾人。
余靳爍、余昕逸,乃至於妖主的額頭突然的浮現出了火焰的印記,柳瀾煙驚奇的看著,轉頭剛想問問妖神這是怎麼回事,一回頭,驚愕的發現,妖神的額頭也有跟他們一模一樣的火焰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