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醒來後第一次見大伯父,也就是穆大老爺。
一襲松鶴紋薄綢褙子配著靛青色腰帶,身姿寬廣、濃眉鳳目,表情略為肅斂,仔細看跟穆大太太倒有幾分相像。
穆念雪未曾料到裡面有人,且又是大伯父,想退出去都不行了。
「給大伯父請安。」
穆大老爺先是背對著她看一卷舊史,聽到聲音才轉身,目光觸及到穆念雪身上瞳孔縮了一下,隨即以平和的聲音問道,「身上大安了?前幾日還問你父親來著,也沒去看你。」
穆念雪有點受寵若驚了,大老爺在衙門裡做事,一個月裡只有十天到家的,即使在家裡也看不到人影。因此畢恭畢敬回了一禮,「謝大伯父關心,已經不礙事了,倒是侄女不懂禮,該去給伯父請安的。」
穆大老爺眼中精光內斂,眼前的人似乎跟以往大不一樣了。表情卻依舊和藹,微深的皺紋向兩邊展了展,「要看什麼書?我替你拿。」
穆念雪原本只想挑點簡單點的,或者是圖畫書也好,現在要說女經之類的也未免太做作了,只得順著大伯父的意思道,「那就《詩經》,《禮記》吧。」
穆大老爺給她拿了兩本,又多遞了本《太白詩集》及《大漠洪荒》給穆念雪,「這第一本是你父親常喜歡看的,第二本是講故事的,你且看看吧。」
「多謝大伯父。」穆念雪拿著冊子走出來,棲月便在轉角里等著她。
三月的天一瞬就過了,天氣變暖,候鳥飛回,園子裡的花兒奼紫嫣紅的。棲月只著了件檸檬黃的提花褙子曬太陽,臉上紅腫明顯消了許多,穆念雪未出書房之前她恰好看見一個身影從她眼前晃過去了,那人正是三房的二少爺穆念青。
都說二少爺是紈褲子弟,棲月真的相信了。這人見她單獨坐在這裡,就故意上前搭訕,明裡暗裡要佔人的便宜。
棲月真是急紅了臉,雖說自己比他還大一歲,穆念青卻比她高一個頭還不止,眼睛裡流里流氣的,什麼話都敢說出口。
穆念青是三房庶出的,雖被二老爺不喜,可畢竟是個主子。棲月見他涎著臉就要貼到身上來了,慌忙退後一步,「姑娘正同老爺在書房裡,這會子也快出來了吧,少爺還是警醒些,萬一二老爺又問功課」
「哼」穆二少爺扔了小樹條,雖滿臉不服氣,還是灰溜溜的走了。
穆念雪也剛好從書房裡出來,看見棲月紅撲撲的臉,詫異道,「怎麼了?」
棲月也不好講二少爺調戲她的事情,只是詫詫的,「大約是被太陽曬的,姑娘怎麼一下就出來了?」
穆念雪往後看了一眼,正瞥見一抹青綠色的棗衣,頓時就明白了什麼事。伏過身叮囑道,「以後遠著他就是了。」
「唉。」棲月諾諾地答應,頭垂得更低了。
回到漓雨苑,穆念雪手把手地教導幼弟,這次雖然能簡單地發音,仍然口齒不清。穆念雪手上毛筆蘸飽墨水,在紙上寫著字,門口卻聽到一陣哭啼聲。
巧燕打開簾子稟報,「姑娘,紅葉的爹爹、舅舅、舅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