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在場的眾人也都被秋林這份以德報怨地心給觸動了,紛紛朝這個年輕的女子瞧過來,眼中有讚許之意。
秋林這會兒只是瞧著那剛將銀子揣進兜裡頭的中年婦人,說道:「嬸嬸不必言謝了,還是眼下的事情要緊,趕緊去吧。」秋林不由得催促起來。
那中年婦人收了錢,夏府又派了小廝將她丈夫的屍首給搬回去。回來的時候,那中年婦人是跟著一塊回來的,還取回了那致人於死地的藥渣。
夏炎仔細察看一番之後,發現這副藥裡頭確實是有問題。這裡頭其中有一味要原本是價格較為昂貴的紫蕊,但是卻被換做了紫珠(此為杜撰),而這紫珠跟著這副藥之中的五味相沖。兩者合在一起用,便會產生劇毒。
正是這劇毒,才要了那人的性命。
此時此刻,夏炎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他們做大夫的,向來是治病救人,卻沒想就會有這種渣人,拿病人的生命開玩笑!為了多賺些錢財,竟然做出這麼些坑蒙拐騙的事情來,實在太讓同行所不齒了!
秋林瞧著夏炎臉色大變,一張溫潤柔和的臉此時已經是怒火滔天,她便曉得定是這副藥裡頭出了問題。
那中年婦人淚眼迷濛,瞧著夏炎這副氣到不能再氣的臉色,心頭惴惴不安,顫著聲音問道:「果真……如此麼?」此時此刻,一股令她惶恐不安的感覺瞬間如狂風驟雨一般侵襲著她,她實在難以相信,自己的丈夫最後竟然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這叫她如何能夠接受得了?
夏炎的沉默已經默認了這一切,那中年婦人頓時覺得天塌地陷。頹然絕望地坐到了地上,跟孩子似的哇哇啦啦大哭不已,嘴裡還唸唸叨叨著:「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啊……」
倘若她不是捨不得那麼點兒醫藥費,哪裡至於到那無良的藥鋪去抓藥?要不是因為自己去那坑人的藥鋪抓藥給丈夫煎服,丈夫何至於魂歸大地?
此時此刻,她只覺得一股錐心之疼令她呼吸都覺得艱難痛苦,她吧嗒吧嗒、答滴答滴地掉眼淚。
在此之前,她的眼都已經哭到浮腫了,這會兒這麼一哭,更是腫的可以,就跟核桃兒似的。
秋林見這中年婦人哭得這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先前對著中年婦人的一點點陳見此刻也煙消雲散了。此刻遺留下來的只有她對這婦人的深深同情之意。如今她家裡頭的頂樑柱就這樣去了,她一個婦道人家要為家中孩子們撐起一片天,這的確是一件太過艱難之事。
就是到了現代,一個單親媽媽要帶幾個孩子一同生活,那日子鐵定也是過的相當艱苦的,更何況是這個對女子限制得近乎苛刻的古代呢?這婦人想把自己的孩子帶大,委實是困難啊!
秋林吸了吸鼻子,蹲下身來,將那失聲痛哭的中年婦人扶起。「嬸嬸,如今大叔已經走了,你這樣哭泣也是於事無補的。不只會讓自己傷懷傷心,也會讓大叔走得不安心,讓你的幾個孩子們替你感到擔心。你別傷心了,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找那無良的藥鋪,給大叔討回一個公道。你且放心,我們榮安堂一定會支持你的。」
秋林這番暖心的話讓這個哭得已經成了淚人的中年婦人更加倍感感動。這榮安堂的少夫人與她無親無故,如今還是第一次見面,況且之前她還想著污蔑榮安堂,從中敲詐一筆。此時此刻,她感到無比的羞愧和感動。
面對榮安堂少夫人對自己伸出的援手,她無從拒絕。()因為她曉得自己勢單力薄,倘若自己獨自一人前去的話,鐵定被轟走了。但是依仗著榮安堂的名聲跟權勢,她便不會有此顧慮了。
「多謝少夫人肯搭手相救,我就算來生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的這一份恩情。」面對這樣寬容的秋林,那中年婦人已經聲線哽咽了。她實在不知道跟秋林怎麼表達她此刻的謝意,她又重新跪在地上,要給秋林磕三個響頭。
秋林見狀,趕緊上前將她攙扶起來。「嬸嬸你這是做什麼,快別這樣。我不過才十幾歲大,你行此大禮,不是想讓我折壽吧?倘若不是想讓我折壽的話,那就趕緊起來吧。」
秋林見不慣古人動不動就給人跪下行禮,這俗話說嘛,膝下有黃金,那能就這麼隨便跪?
中年婦人聽秋林這樣說,這才安靜下來。只是心頭的感動溢於言表,她無比感恩地瞧著秋林,真誠地跟她說了一聲謝謝。
一旁的夏炎見秋林這會子是幫忙幫到底了,但是秋林的大姐好不容易才來一趟,她家裡家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估計也只能在府上呆上一會子,大約到了下午的時候就會動身回家。
秋林跟秋月姐妹倆可是有好幾個月都不曾見面了,彼此之間一定都有很多話要說。
想到這裡,夏炎撇下榮安堂裡的事情,說道:「阿林,還是我陪著這位嬸嬸去吧。大姐好不容易才來府上一趟,你就在家好生陪著大姐吧。至於這件事,就交在我頭上吧。保管將這件事情辦得妥妥當當!」夏炎信誓旦旦跟秋林保證著。
其實秋林也是左右顧慮的。大姐好不容易才來她家一趟,況且她們姐妹已經好幾個月不見面了。大姐家中又忙,大姐的婆婆也還在家中等著大姐大姐夫,也不可能在榮安堂裡頭耽擱久了。畢竟大姐是來瞧病的,免得讓齊嬸嬸擔心。
可是她又見這位大嬸遭遇如此可憐,她要是有這個能力而不去幫她度過難關的話,那就太說不過去了。所以她也不想放棄這邊。
這會兒聽夏炎主動請纓,秋林高興極了。但是在這個傷心欲絕的嬸嬸面前,她也不能表現得太過高興。於是將自己心中的高興之感悉數壓了下去,說道:「嗯,這樣也好。那夏炎哥哥,事不宜遲,你趕緊帶這位嬸嬸過去吧,倘若那家藥鋪想要賴賬、抵死不認的話,咱們就去衙門裡告他,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秋林的一番話讓這中年婦人心底忽然間有了底氣了。她無比感激他們兩個,此時此刻,她滿腔的謝意最終只能化作淺薄的謝意,除了跟他們夫妻二人說謝謝,她真的想不出別的話來。
此時此刻,她又無比的慶幸,倘若自己不是遇到的他們這一對心存善念的夫婦,而是遇到脾氣暴躁、蠻不講理的那種人的話,只怕自己銀錢沒有要到,就被人給打死在街頭了吧?現在想想,她還覺得有些後怕!
夏炎淡淡說道:「謝謝便不必了,要不是我媳婦兒覺得你可憐,可憐你的那些孩子們,我也不必碰這趟渾水。」夏炎雖然也覺得這人可憐,但是可憐之人也必定會有可恨之處。
想想剛才她竟然出言誣陷他們榮安堂,或許對她來說,也只是單純地想要敲詐勒索一筆錢。可是這罪名要是坐實的話,對榮安堂那是絕對的一種傷害,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講,這樣的傷害可能是毀滅性的。
他們偌大的一個醫館鬧出了人命,從今以後誰還敢來他們榮安堂看病問診,誰還會來他們榮安堂抓藥?
而且這種傷害也會持續到很久很久,就算是過了一二十年或者更久,他再重開榮安堂,人家也會到門前指指點點一句,這人以前可是醫死人的啊!
她一個簡單可以說是單純的想法,但是給榮安堂帶來的,那可能就是毀天滅地的災難了。
這樣一個給榮安堂抹黑、將榮安堂無情地推入深淵之人,倘若不是秋林想要幫助她,夏炎是不想理會這人的。他不是爛好人,什麼該幫,什麼人不該幫,他有自己的衡量標準,只是為了秋林,他只好暫且將這一切捨棄了。
感受到這榮安堂的少爺對自己態度冷冰冰的,中年婦人無形之中有點兒害怕了。不過想想自己剛才為人不齒的所作所為,他對自己冷淡也是無可厚非的。而且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他還願意幫助自己,她已經是感激涕零了,哪裡還敢生出其他的怨言來?
「多謝少爺。」她垂下頭來,跟夏炎畢恭畢敬地道著謝。心裡的愧疚慢慢地又升了幾分上來。
夏炎又給秋林囑咐一番,然後將榮安堂的事宜給那些師弟師妹們交代一番之後,這才領著那個中年婦人去找那家坑人錢財、害人性命的藥鋪了。
秋林見他幾人已經走遠,這才將秋月重新領到內院裡去。剛踏進內院就瞧見夏紫菱領著一個丫頭朝這邊過來,幾人便是不期而遇。秋月此時驚詫極了,她也是見過夏紫菱的,這會兒自然是識得她的,只是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夏紫菱怎麼也在榮安堂?
最最令她奇怪的是夏紫菱待她的態度,居然沒有千金大小姐的高高在上,反而對著她微笑點頭以示禮貌。秋月驚愕萬分,這個夏紫菱是吃錯藥了嗎?怎麼會突然想著跟自己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