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秋槐家出來,日頭已經高昇,如今已經是夏天了,太陽曬在身上有些灼熱之感。出了秋槐家院子,秋林沿著土路往回走,沒過一會兒,秋林兒額頭就冒出薄薄的一層汗。她用手背揩了,提著空空如也的藍子,望了望高昇的日頭,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還沒走進院子裡,只聽得屋裡有嬰兒歡笑的聲音。秋林心中一喜,定然是大姐他們過來了。
秋林興高采烈進了家門,只聽得那陣歡鬧聲越發清晰。秋林笑瞇瞇的,蹦蹦跳跳進了屋去。果然見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奶娃窩在一個年輕的少婦懷中,手腳不停地動來動去,嘴裡時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叫人心生愉悅。說起來距離上次見張嫣也沒多少時日,可是今日一瞧,秋林倒覺得怪想念的。
秋林笑嘻嘻湊上前來,就將張嫣從大姐手中搶了過來,抱在手中。懷中的人兒小小的一團,那細膩的皮膚就跟什麼似的,摸起來叫人愛不釋手。一股淡淡好聞的奶香味鑽進鼻孔,秋林覺得自己的整個心都酥軟地快要化了。
秋林在張嫣秀氣好看的小臉蛋兒上「吧唧」了兩口,軟語道:「小嫣兒,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想小姨了啊,小姨可也想你了呢!」秋林看著張嫣機靈漂亮的琉璃眼在她身上流轉,然後咧開小嘴,「咯吱咯吱」笑開,秋林瞧了,就歡喜地不得了。
別看這丫頭才幾個月大,可是個鬼機靈!人聰慧極了,這麼小就能認人,只不過是不會表達而已。
秋月見小妹這麼喜歡自個兒女兒,心頭也是一陣歡喜。這會兒見小嫣兒瞇著眼,嘴巴癟癟止住了笑聲,卻也不哭,只「咯吱咯吱」吭聲,想要引起別人的注意。秋月暗道不妙,趕緊跟小妹道:「把嫣兒給我吧,她要尿尿了。」秋月這當娘的對女兒的一舉一動簡直是太清楚不過了,有時候小嫣兒的一個眼神,她都能清清楚楚她是要幹啥。
可是秋月還來不及將小嫣兒抱過來把尿,秋林就覺得自己的手臂一陣溫熱濕潤,她心裡一涼,待秋月將嫣兒抱走之後,秋林這才瞧見自己藕荷色的衣袖上面被打濕了一大塊。啊,嫣兒尿尿尿在她身上了!秋林癟著一張嘴,簡直欲哭無淚!
秋月將小嫣兒抱住去,將余尿把盡。重新回到堂屋裡頭的時候,見到秋林還站在原地不動,表情甚為僵硬。秋月瞧了瞧小妹的表情,好笑道:「一般嫣兒『咯吱咯吱』吭聲就是要人把尿把屎了。幸虧這次她只是要尿尿,拉臭臭的話你就更麻煩了。」
秋林一楞,這樣說來自己還算是運氣好的?看著小嫣兒那繼續眉開眼笑的一張小臉兒,秋林有點兒鬱悶。這丫頭自己爽了,可是把尿尿在她的衣袖上,她就不爽了。回到廂房裡,將打濕的衣衫換下。秋林鬱悶的心情這才平復了下來。
午飯韓氏準備的一頓豐富的午餐,大夥兒吃得酒足飯飽,開懷之極。秋林今個兒也陪著爹娘喝了兩杯雄黃酒,這是她穿越到洛水村來了之後第一次喝酒呢!這雄黃酒她沒喝出別的啥滋味來,就覺得嗆人火辣,喝到肚子裡去,肚子都是火辣辣一片。
秋林前世念大學時班裡年級裡經常組織一些社交聯誼聚餐活動,活動自然少不得喝酒。前世的秋林酒量倒不至於太差,可是如今這具十五歲的身體之前從未沾過酒,秋林連喝兩杯,臉蛋兒通紅,肚子胸口都是火辣辣一片,好似有一股子火要從喉嚨裡竄出來一樣。桌子上擺放的碗盤碟筷啥的都帶著重影,連人兒也不例外。秋林摁住暈暈乎乎的腦袋,頗有些不耐煩地搖了搖。
許南山見狀,眉頭一皺,「這丫頭,這雄黃酒喝了雖然好,但也不能多喝啊,這會兒醉了吧?」這丫頭當酒是什麼?這高粱酒醉人得很,還連灌了兩杯下肚,不醉才怪哩!
秋禾見小妹一副晃晃倒到模樣,不滿地嚷嚷道:「剛才就叫她別喝了,喝不得還這麼逞強!」秋禾酒量也不好,只喝了一杯就臉色滂沱,要是再一杯下肚估計也要擱倒了。
秋月瞧著兩個臉上如打了胭脂兒的弟弟妹妹,笑嘻嘻道:「哎喲,你們兩個酒量都這麼差啊!娘,你看小妹這樣,還是快將她扶去休息吧。爹,我來陪你喝吧。」相比之酒量淺的秋禾秋林,她的酒量要好一些,再怎麼也是兩杯倒。
韓氏見秋林醉得暈暈乎乎的,也不再顧著填肚子,站起身來去扶小女兒,這會兒又對大女兒說道:「你也只准喝一杯,你還要餵奶娃子的,哪兒能多喝?」韓氏琢磨著這嫣兒如今都**個月大了,也應該可以隔奶了。
秋月經韓氏這麼一提醒,這才想起這樁事兒來。她一掌拍在自己腦袋上,暗暗罵著自己糊塗,這奶娃可不能沾酒的。秋月赧顏地沖韓氏吐了吐舌頭,撒嬌似的道:「哎喲,我記住了,娘,你快把小妹扶進屋去休息去吧。」
韓氏面色一板,心頭卻甜絲絲的。怪道:「阿月,你現在都多大了啊,自己都是當娘的人了,還這樣撒嬌,羞也不羞!」
秋月卻一點兒都不覺得難為情,笑嘻嘻說道:「我再大,可都是你跟爹的女兒啊!我就算以後當了奶奶姥姥甚至祖奶奶祖姥姥,這還不是你們的女兒麼?不跟爹娘撒嬌,要跟誰撒嬌啊?」
秋月這句話將一屋子人都逗笑了,連已經醉了的秋林也跟著傻兮兮地笑起來。
秋月嫌棄地看了傻兮兮笑著的小妹,道:「娘,你還是趕緊將小妹扶進屋休息去吧,你看她笑得多傻,估計都醉得差不多了。」
如今秋林十五歲,個頭也並不算小,這會兒暈暈乎乎地醉得厲害,身體全部朝韓氏這邊傾斜。韓氏略顯吃力的扶著她,一旁的曹氏見狀,趕緊擱下碗筷過來幫忙,兩人一道將秋林扶進屋去。
秋林醉得厲害,一挨著床就昏昏沉沉睡過去了。韓氏看著秋林一張一合的鼻翼,看著她安安穩穩的睡顏,再想起剛才阿月所說的話,韓氏心頭漫過一絲柔軟。對呀,女兒不管多大,但永遠都是自己的女兒啊。
等秋林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光景了。秋林只覺得自己口乾舌燥、內心空虛;渾身發軟、四肢無力,腦袋還重的都灌鉛似的。她費力爬起身來,用手插入髮絲裡面,摁著自己暈沉沉的腦袋,這才覺得舒服了一點兒。
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秋林這才緩過神來,一想到自己僅僅只喝了兩杯酒就暈暈乎乎醉成了這個德行,只怕說給前世的那些同學朋友聽,只怕都會笑掉他們的大牙。不過要是讓他們曉得她是因為喝醉了酒一腳踏空跌進了陰溝,進而導致穿越,只怕更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了吧!秋林好笑地甩了甩自己的腦袋,這才下了床。
這會兒雄黃酒的後勁兒已經過去,只不過還渾身有點兒無力,秋林軟著身子走到堂屋,尋了菊花茶喝了,這才覺得心裡面好像沒那麼空了,幹幹的喉嚨也潤濕了一點兒。秋林清了清嗓子,發現這堂屋裡頭空空如也,都沒有人。秋林有點兒丈二和尚,這人都去哪兒了?
秋林出了門,就見到爹正坐在院前那棵黃角樹下用篾條編織蔑器。秋林走過去問道:「爹,娘跟大姐呢,還有三哥,他們人呢?」
許南山抬起頭來,見秋林臉蛋沒有之前紅了,眼裡蘊起一絲柔光。「四兒醒了,你覺得頭還暈不暈,你娘給你熬瞭解酒湯,你要是覺得不爽利去喝點兒。今兒你三叔家的謝大叔在林子那邊揀著了一個孩子,你娘跟你大姐正過去瞧呢!哎,也不曉得是哪家殺千刀的,自己親生的娃都狠得下心丟了,攤上這麼個父母,那娃兒真是造孽哦!」許南山心中被憐惜的情緒給撥動,心頭一陣不好受。
秋林聽了這話,這才想起前世聽到的有關於端午的是五月初五是惡月惡日,在這一天生出來的娃男克父女克母,所以在這天生下的孩子就跟背負了原罪似的,一生下來就要被遺棄。據說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孟嘗君便是當日出生,為母所厭惡。還有後來的宋徽宗趙佶,打小被寄養於宮外。原來這些只是作古之人,秋林聽著只當跟奇聞一般,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可是如今這種事情就真真切切發生在自己身邊,秋林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可怕和難受。
秋林心頭一陣發凜,這些做父母的也太自私了,且不說這惡月惡日的說法只是謠傳,但就算是真的,為此將孩子丟棄,這也太殘忍了。倘若如此,當初還不如不要生下它。生下之後又把娃遺棄,這絕對是不負責任的一種做法!
秋林氣得義憤填膺,她覺得自打自己穿越過來遇著了無數極品,這將自己的娃兒遺棄在叢林間的無疑也是一對極品!
秋林提著步子就要往院子外走。許南山見狀,趕緊在秋林身後說道:「四兒,你還是喝點兒醒酒湯再去吧,喝了也舒服些。」這酒醉醒後的滋味可不大好過許南山勸著秋林還是喝些醒酒湯的好。
秋林鼓著嘴,「不用了,我現在已經完完全全醒過來了。」是被那對無良的極品父母給氣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