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媒婆渾身披紅掛綠,穿著大紅色的褂子衫,頭上戴著兩朵絹絲做成的大紅牡丹花。不過這媒人大都如此裝扮,定親成親嘛,圖的不就是一個喜慶?媒婆穿的這樣花花綠綠、招搖過市也是無可厚非的。
那媒婆臉上沒有跟趙媒婆一般塗得花一塊白一塊,只是施了一層薄粉,看上去令人覺得舒服了很多。那身上也沒有特別難聞刺鼻的香氣,只是有股淡淡的香氣迎面而來。這媒婆進屋之後,也沒有跟那見識短淺的趙媒婆一般拉起韓氏的手就胡吹海吹一番,而是客客氣氣跟秋林家的人問好。
由此可見這媒婆比趙媒婆還是高一個檔次的,至少沒有叫人瞧了就想皺起眉頭來。
在寒暄交談之中,韓氏得知這媒婆姓劉,是從鎮上過來的。一番寒暄之後,劉媒婆開始步入正題。「這番冒然前來打擾,夫人無怪。便是為了你家小女兒婚事而來。」劉媒婆笑瞇瞇的,顯得格外親切。
韓氏估摸這是夏炎讓劉媒婆上門提親來著,心頭一開懷,忍不住笑得合不攏嘴起來。「有勞劉媒婆跑這一趟了。」
劉媒婆笑得很是開懷,「咱們做媒婆的,不就是成天走街竄巷麼,做了這麼幾十年,也都習慣了,也不覺得麻煩。再說,能為孩子們搓成婚事,這是積德的好事情,哪裡會麻煩?」
有了上次的烏龍,還得秋月去投水,這次韓氏也謹慎一些,沒有那麼魯莽了。「劉媒婆,敢問是何人委託你上門提親?」
劉媒婆聞話,越是眉開眼笑了。「呵呵,是鎮上鼎鼎有名的榮安堂家的二少爺。這少爺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出息得很,我說過這麼多媒,還是頭一次見著這麼標誌的人兒啊!」提起這榮安堂的二少爺,劉媒婆是讚不絕口的。「他家家大業大,只是人丁單薄,到了他這一代,上頭有個姐姐,這夏家就他一個獨苗子。你家小女兒是個有福之人,這嫁過去之後就是少奶奶了。既不用忙著跟妯娌鬥嘴,也不用伺候婆母。這是一般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
劉媒婆說著說著,就覺得心裡很是與有榮焉。她做過這麼多煤,還是頭一次遇見條件這麼好的,這家少爺能夠看著這韓氏家的小女兒,只怕她家的女兒有什麼過人之處吧?
劉媒婆的話才說到一半,韓氏的臉色就已經大變。用手摁住亂跳的一顆心,慢慢才平復下來。幸虧多問了一句,否則,這又得惹出烏龍來了。如今她已經看準了夏炎這個女婿,旁的人就是再好,任由媒婆說的天花爛醉,她也不為所動。
躲在廂房裡頭密切注視著這邊動靜的秋林這會兒也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這劉媒婆說的榮安堂少爺可正是夏炎哥哥啊!她這會兒很想衝過去,可是又於理不合,早曉得她就早點兒將夏炎的身世告訴家裡人了。
左右沒得法子,眼瞧著娘的臉色一變,拒絕的話就要到嘴邊,她急得沒法子就要衝出去。這會兒她剛好瞧見大姐秋月湊了過來,秋林恍若遇見救星,扯過秋月就跟她嘮嘮叨叨,將夏炎的身世一骨碌給她說了。秋月聞言也是大驚,她心底還沒將這事實消化完畢,已經被小妹用力給推了出去了。
秋月茫茫然回頭瞧了瞧小妹的神色,見她既是毛躁地跺腳,又是急切地叮囑她。秋月穩了穩心神,趕緊進了堂屋。二話不說先把娘的嘴給堵上,然後小聲在她耳旁嘰裡呱啦說了一席話。
聞話的韓氏呆若木雞,渾身僵硬地坐在木椅上,目光傻兮兮盯著前方,良久反應不過來。()
劉媒婆喝了幾口水潤潤喉,抬起頭來的時候卻見韓氏一副嗔目結舌模樣,劉媒婆有點兒丈二和尚。「夫人,你這是怎麼了?這婚事你琢磨著如何?」劉媒婆臉上雖然還保持著微笑,但是嘴角明顯有點抽搐,這韓氏在抽什麼風?
秋月見劉媒婆等著回話,也不管娘有沒有將她剛才的那番話消化完畢,出手掐了掐韓氏的胳膊,這才令韓氏徹底反應了過來。她難以置信地嚥下一口口水,急哄哄問道:「敢問劉媒婆,這榮安堂的二少爺可否是姓夏名炎?」
劉媒婆疑惑地挑了挑眉,「是啊,莫非夫人不曉得?」
原來果真如大女兒所說,韓氏摁著自己砰砰跳個不停的胸口,冷汗從額頭貓了出來。差點兒就錯失這一樁好姻緣啊!韓氏慌忙喝了兩口茶,紛亂悸動的心這才漸漸平復下來。對著那等待結果的劉媒婆點了點頭。「嗯,剛才真是我這山野村婦失禮了,劉媒婆無怪。這樁婚事我看著成,那就定下吧。」
韓氏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幸虧秋月過來了,否則她就要釀成大錯了。她現在都有點兒怕媒婆上門提親這些的了,生怕給搞錯了。不過幸好她就兩個女兒,如今婚姻大事都有了著落了。韓氏緊張擔憂之餘又不由得鬆下一口氣來。
於是乎夏炎與秋林的這樁婚事就這麼給定了下來。那前來說親的劉媒婆自然是笑逐顏開,說是將秋林的庚帖這會兒就帶回去,趕明兒再把夏炎的庚帖送過來。
劉媒婆得到庚帖之後,跟秋林一家人道了別,拿著庚帖歡天喜地走出了秋林家院子。直到這劉媒婆已經走出老遠之後,秋林的心久久平復不下來。她瞧著劉媒婆匆匆而去的身影,忽然有種自己的幸福皆寄托在她身上的感覺。
可能是受了那個趙媒婆的荼毒,秋林覺得對這類穿紅著綠的喜婆媒婆的都是非好感。可是這會兒瞧著那劉媒婆愈行愈遠的身影,秋林心頭分明生出好感來。其實媒婆也不是那麼討人厭,只不過是有些媒婆唯利是圖,不管人家閨女跟少年郎相配不相配,只是想撮合成事之後地謝媒錢而已。這種媒婆毫無職業道德,顯然是受人唾棄的。
趙媒婆走了之後,一家人都朝秋林廂房裡頭圍攏過來。這夏炎好端端的,咋成了榮安堂的二少爺,這家裡頭唯一知情也就只有秋林,大夥兒這會子也只有過來問秋林了。
「秋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夏炎好端端的,咋成了榮安堂的二少爺?」韓氏驚歎疑惑之餘,想起夏炎平日裡的一舉一動、神情舉止,皆是有張有弛,此時她才漸漸感歎這尋常小門小戶家的少年哪兒有這份氣宇?她如今並不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只是覺得太過突然,她一下子就成了榮安堂二少爺的准岳母了,她腦子還有點兒轉不過來彎。
秋林是個怕麻煩的人,她曉得將這件事情說開之後,爹娘大姐的少不得一番追問。而且,這事她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才好。總不至於開門見山就說夏炎哥哥是榮安堂的少爺吧?
若不是今日劉媒婆上門提親,秋林也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的。如今事情都到了這地步,她不解釋一番也是說不過去了。秋林嘿嘿作笑,跟大夥兒解釋道:「其實我也是前幾天才曉得這事的,上回去坡上背橡果,夏炎哥哥找我說的就是這件事。當時我也震驚了一會子,才緩過神來。後來仔細想想,夏炎哥哥並非有意欺瞞。榮安堂名聲在外,他若張口閉口提及自己的身世,那不是跟那惹禍兜事的二世祖一般?在定親之前,夏炎哥哥能對我坦誠,我覺得這就已經很難能可貴了。我也是怕貿貿然把你們說,怕嚇著你們。」
聽了秋林這一番解釋之後,大夥兒這才釋然。這件事情是不能責怪夏炎什麼的。不過這小妹也真是的,明明早曉得了夏炎的來歷,也不給大夥兒明說。非到了這最後關頭才對大夥兒開誠佈公。幸虧這劉媒婆上門來提親小妹是在家的,否則這樁婚事不就告吹了麼?
「你這丫頭,這麼大的事兒,你咋能瞞著我們?真是的!」秋月沒有想到跟自己貼心貼肺的小妹竟然這麼瞞她,真是讓她心酸得很。
秋林被大姐秋月數落地有點兒抬不起頭來,這件事情的確是她考慮不周。其實有幾次,她也是想說的,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這件事情就這麼擱淺了。秋林如做錯事的小學生一般低垂著腦袋,咕噥道:「大姐,我知道錯了,你就別埋怨我了,我這不是曉得錯了麼?」她現在都已經曉得錯了,大姐你就別再說我了嘛。
「哎,算了不說你了。」見秋林一副乖乖認錯的模樣,秋月的心氣兒也消了三分,扯開話題道:「早曉得這夏炎不像是山野鄉下出來的,他竟然是榮安堂的二少爺。小妹,夏炎有莫有給你說過他家裡人,好相處不?我以前就聽過這大戶人家裡頭爭鬥不斷,兄弟反目成仇、親人兵戎相見也是有可能的。哦,我想起來了,上次毆打阿黃的可不就是榮安堂的大小姐,這可不就是他姐?」秋月很快癟下嘴來,這夏紫菱可是厲害的角兒,小妹給她當弟妹,鐵定不夠那刁蠻囂張的夏大小姐的下葷菜,這樣一來豈不是很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