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六月。今年的六月對於秋月來說是特別的,自上次跟張成分別已經半年了,張成進京趕考也應該差不多是這時候回來了。這些日子,她每做完了活計總要去村口瞧瞧的。這一盼盼了大半個月,卻始終不見張成身影。每每都興高采烈前去等待,最後卻都失望而歸。
在趕集的日子裡,秋月秋林兩個還是會擇了時令的野菜啥的去集市上賣,還有娘做的繡品爹編織的蔑器什麼的,雖然也賺不了幾個小錢,但總歸也能夠補貼家用。家裡頭雖然日子過得比從前好了許多,可是一家人都是從窮日子當中度過來的,勤儉節約是必須的。
今年的蠶兒養下來,加上冰糖枇杷、蜜漬果子賣的錢,總共也賺了幾十兩銀子的。加上家裡頭存下的錢,雜七雜八加起來五百兩左右的。秋林覺得等這金銀花跟旱半夏開始賣錢了,還有田里的藕出產了,大概就可以開始動工修房子了吧。
經過這些日子以來秋林一家人的精心呵護,地裡頭的金銀花籐子長得鬱鬱蔥蔥的。如今它的蔓條長得長了,就在每一根金銀花籐子旁邊插上一根竹竿子,將長出來的金銀花籐子順著竹竿往上爬。等這些金銀花長得才形成規模些,得搭上花架才行。
如今金銀花都開始冒花了,雖然數量還不算太多,可是這很讓秋林一家人覺得欣慰,覺得這幾個月以來費在這方面的功夫是沒有白費的。等這花再長長一些,也不必等著它完全盛開就可以擇了擱院子裡頭用簸箕裝著曬乾。到時候就能拿去賣錢了。
這些金銀花旱半夏的是完全不用擔心銷路的,因為夏炎哥哥已經跟她打過包票了,會將她家裡頭種出來的這些金銀花、旱半夏全部收購,並且是按照市場的價格,所以她現在根本就不用急著去找銷路,只需等著這些東西成熟就好了。
秋林蹲在地裡頭,一邊拔草一邊細細想著這些,等拔完草之後,這些草可不能隨便丟的,拿回去剁碎了同樣把雞吃。如今這些雞鴨們長得可不小了,吃東西也不簡單。光是養的蚯蚓遠遠不夠的,她家沒種多少苞谷,喂雞的苞谷可都是賣的,可不能多把了吃,所以有空的時候秋林總會跟大姐一道到坡上來割草回去剁碎了把雞鴨吃。正是因為家裡頭的雞鴨又吃葷又吃素的,所以比別人家的雞鴨長得都快都肥呢。
現在家裡頭那些小雞小鴨們也開始下蛋了,秋林每天早上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到籠子裡去撿雞蛋鴨蛋的呢。秋林也不嫌棄髒啥的,一早上一般都能撿上一二十個雞蛋鴨蛋的呢。
用小背簍背著一背簍的雜草,秋林提著小鋤頭樂呵呵往村子裡走。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天邊的晚霞如火如荼,美得令人心醉。從坡上俯瞰下去,整個洛水村都浸潤在這一片美妙的晚霞的柔光之中,幾家人戶屋頂開始冒出縷縷炊煙,看來已經開始做飯了啊。站在這離村子還有一段距離的山坡上,聽著偶爾從村子裡傳來的狗吠聲跟婦人的罵聲和小娃啼哭的聲音,秋林覺得心頭很是平靜和快活。
走到自家田坎上,看著那田里擠著層層疊疊的荷葉,翠綠一片,喜人得很。還有那剛冒出來的花骨朵兒,不過才含苞待放的,卻已經有姿態輕盈的蜻蜓俏立立落在上頭。在夕陽西下裡,一切美得如夢似幻。
秋林瞧得有些呆,這樣的場景不正是有首詩裡說的情景麼,「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秋林妹妹,天都晚了,你咋還在這兒啊?」正在秋林沉浸在這一片詩情畫意之中時,忽然聽見有個聲音在喚她。秋林下意識回過頭去,正好瞧見幾個半大的男娃子從林子那邊走來,離自己其實還有好遠一截的距離,所以這聲音聽起來有點兒飄忽。
秋林眼尖地盯見為首的可不就是梅香的小弟許洋麼,這會兒他正笑嘻嘻看著她,想必剛才問話的是他。秋林還瞧見自個兒三哥也跟在許洋後面,手裡還提著個東西,白乎乎的,好像是隻兔子呢!
秋禾瞧見小妹站在自家田坎邊上,獻寶似的將手裡的兔子雙手舉起,聲音洪亮地說道:「小妹,你看我逮著兔子了呢,今兒咱們回家去,讓二哥殺兔子了把我們吃!」這可是用長山哥哥做的竹箭射中的第一隻這麼肥的兔子呢,他自然是高興得很哩!
話說長山哥哥做的這竹箭還真是管用的,用這簡陋的竹箭,他都已經逮著了好幾隻野雞了,不過射到兔子,這還是頭一隻呢。
聞言,秋林也高興壞了,兩眼放光的瞧著秋禾手裡提著的那隻兔子,不禁喜出望外。看來今天可以回家飽餐一頓了呢!
想想自己可是有很久都沒吃過兔肉了,那鮮嫩的味道還真是令人想念的。秋林趕緊撒著腿丫子朝坡下跑來,與秋禾他們匯合。看著秋禾手裡頭那只肥不隴東的兔子,趕緊接手抱過來,哎喲,這兔子還真有點兒重的,肯定有好幾斤呢!
與秋禾一般大的許靖扁著嘴巴嘀咕道:「秋禾運氣真好,碰上這麼只肥兔子哩,我可啥也沒打到。」看著許明許洋手裡提著的野雞,許靖心頭拔涼拔涼的,只有他運氣最不好了,什麼也沒有打到。
秋禾看著一臉不高興的許靖,這娃子也夠倒霉的,啥都沒有打到。不由得安慰起來,「哎喲,男子漢大丈夫,咋這樣小氣呢?走,今天大夥兒都去咱們家,咱們一塊兒把兔子煮了吃。等下次咱們再來林子打獵,總不至於每次運氣都這麼霉嘛。」這許靖還真夠計較的,這打野雞兔子啥的本來就有可能打不到嘛。他還不是很多時候都是空手而歸的。
「真的哇,那我就不客氣了!」許靖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好意思,看著那肥嘟嘟的小白兔兒,喜出望外了,他可惦記著這兔子哩!
許明許洋也跟著嚷嚷,「見者有份,秋禾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只喊靖娃子,不喊我們啊?」
秋林瞧著他們臉上那迫不及待的神情,再瞧瞧手裡頭這不得動彈的兔子,很是替這隻兔子默哀。看來這隻兔子的下場已經是顯而易見了,不過她並不矯情說啥不吃的,她好久都沒吃過兔子肉了,要狠狠地吃才行!
秋林樂呵呵地提著兔子往村子裡走,她背上背著草,手裡抱著兔子,有點兒力不從心的。走在前頭的許明許洋早就瞧去秋林的吃力了,趕緊說道:「秋林妹妹,你把這些東西把我們提吧,咱們是男子漢,哪兒能讓女娃娃做這些粗活呢!」
秋林聽了,也不推脫,她可也想著早點兒回家殺兔子吃呢,自己一味的堅持只會拖延大家的進程嘛。秋林笑嘻嘻把重擔卸下,開玩笑地道:「是是是,你們是樂於助人的小男子漢是吧?」
見秋林如此大大方方的,一點兒沒有村裡其他女娃子在面對男孩子時的扭捏拘束,許明許洋倒覺得有點兒羞澀了。從秋林手裡接過兔子和背簍,提在手中就風風火火往秋林家跑去了。
在秋林眼中,這幾個十歲的孩子可不都是弟弟一般的人麼?跟他們說話的,可是半點兒不覺得扭捏。再說了,現在二哥跟梅香訂了親,這不都是一家人了麼,還扭捏個啥勁兒?沒有了重擔壓身,秋林也覺得身上一輕,走路一顛一顛就往村裡去了。自家院子裡也升起一股裊裊炊煙,看來娘和大姐也忙著做飯了呢。
秋林走到院子門口,看見院子里許南山正在收工,將那些編織蔑器用剩下的廢竹塊竹片什麼的撿拾,用根草繩挽好,順手丟在院子裡堆積柴火的地方。那些雞鴨們還沒有歸籠子裡,見這會兒有人來,嘰嘰喳喳地叫得很是歡騰。
這時,秋月突然從灶屋裡衝出來,手裡端著的木盆子都還來不及放下。清麗的眼眸含著濃濃的期待,可是當看清進院子裡的一檔人之後,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連那雙眼眸都氤氳起一層薄薄的悲傷來。
秋林曉得這些天大姐都在盼著阿成哥哥回來,她每天都要到村口去瞧上一會兒的。瞧見她這會兒失望的神色,秋林心頭也覺得難過。不過她也相信阿成哥哥會是個信守承諾的,即便是狀元及第,他也不會忘記自己的承諾,想必是路途遙遠,怕要過幾天才能回來吧。
秋林笑著走過去,安慰大姐道:「大姐,你別擔心,三哥今兒逮了隻兔子哩,今兒就把它殺來吃了吧?」
秋月將心酸和失望咽進肚子裡去,衝著討喜的小妹點點頭,終於也微笑起來。「好,讓你二哥殺兔子吧。」秋月現在只能勉強殺雞殺鴨,殺兔子,她還沒殺過哩。
秋松這會兒也正好從堂屋裡出來,秋禾眼前一亮,跑過去揪著他說:「二哥,你看我逮的兔子呢!」說完還得意地將手裡頭的兔子揪著它一雙耳朵使勁兒晃了晃,臉上是燦爛的笑容。
許靖看著得意洋洋的秋禾,心頭的小疙瘩又開始冒出來,還真是欠扁啊,明明他什麼都沒打到嘛,這不是在眼氣他麼?許靖無語地瞪著那廂洋洋自得的秋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