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朝那盤宮保雞丁瞧過去,果然如此。「可是你平日裡不是不怎麼吃雞肉的麼,要不咱們吃兔肉,魚肉也成,多嫩啊,娘給你挑刺兒,好不好?」
韓以蘿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不好不好,我就要吃雞丁,我要吃雞丁!」瞬間韓以蘿又咆哮帝附身了,那聲音還真是振聾發聵。
最後梁氏將韓以蘿抱去堂屋裡頭吃飯,這場風波才平息下來。
秋月瞧著梁氏離去的背影,想起剛才飯桌上的一幕幕,不由得搖了搖腦袋。想來這幾個人還真是嬌生慣養,而自家小妹不過跟他們一歲半歲的,這麼小卻這麼懂事聽話,吃飯啥的也不挑剔,給啥吃啥,實在太難能可貴了。
秋月夾了塊兔肉到秋林碗裡頭,又夾了塊粉蒸肉到秋禾碗裡頭。「咱們快吃飯吧,待會兒還得回去哩!」她不想因為剛才的事兒,耽擱了弟弟妹妹吃飯的興致。
以琛嚥了一口飯,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去?好不容易來一趟,多玩幾天啊。」這才來就要走,實在是太倉促了。
秋月搖了搖頭,擔憂道:「爹一個人在家呢,晚上要是沒有照顧,不行的。」將爹一個人放在家裡頭哪裡放心啊!
曉梅慕文兩人將那盤宮保雞丁吃完之後,往一桌子的菜左盯右瞧,訕訕地癟了癟嘴,沒啥好吃的了。然後兩人皆放下碗筷,往堂屋去了。擺在兩人面前的那兩碗米飯幾乎是紋絲未動。
飯桌上不知是說說了句「浪費」。
吃過了午飯,韓氏也不敢多做停留,便向楊氏辭去。這韓家村到洛水村可是有一段距離的。要是動身晚了,指不定要打黑摸。到時候安全問題就無法保障了。
大夥兒也都曉得韓氏家裡的情況,不敢多留。只是楊氏實在捨不得,一手抓了秋禾,一手攬過秋林。「我這當娘的也不是古板的人,你走不開我也不攔著你。你身子骨弱阿月阿松的要回去幫忙我也不說什麼。只是這兩個小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就讓他們在這兒多留幾天吧。睡覺跟我睡也成,跟小蘿睡也成的。」
楊氏活了這麼大歲數,對於這些人情世故也還是懂的。這女兒嫁給了別人,她就不單是她的女兒了。更重要的是,她是別人的丈夫,是別人的娘親。如今她也有自己的一個家庭需要維繫。如今大女婿需要她,她不能這樣霸道地霸佔別人的妻子,就算她是她的娘親也不行!
「是啊是啊,反正阿林阿禾兩人年紀小也幫不上啥的忙,就在咱們家多呆幾天吧。再過幾天就讓他大舅送這兩個小的回去。大妹子,你看這樣如何?」大舅母葉氏也極力勸著。
這些日子娘總是有事兒沒有事兒地念叨著大妹子一家。因著大妹夫的腿也實在走不開。可是這兩個小的倒是可以留下來,也算是全了娘的一個想念。
韓氏想了想,也沒再堅持。「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們兩個小兔崽子留下來吧,四兒倒不說,只是這三兒可是頑皮著呢,到時候只怕要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是哪兒的話,一家人,哪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大妹子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
就這樣,這些大人們都沒問過他們兩個小的的意願,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當娘跟姐姐哥哥上了牛車,囑咐她兄妹倆要好生聽話,不可惹麻煩之類的話時,秋林忽然有種被賣的感覺。其實她很想跟娘一塊兒回村子,她想念老爹想念阿黃,而且她畢竟都沒跟姥姥他們相處太長時間,總覺得不夠自在。
韓氏走了之後,秋林默默回到堂屋裡頭烤火。大人們坐在火爐旁閒話家常,她只是聽著卻不說話。秋禾是個愛玩的,不一會兒就跟韓家村裡的幾個小孩兒混熟了,這會兒也不知打哪兒去野了。
大舅家的兩個表哥忙著童生試,功課自然不能落下。吃過了飯又回到西廂房裡捧著書看了。小姨一家吃過了午飯也忙活著走了,少了那兩個孩子的鬧騰,屋子裡感覺清淨了許多。而以蘿則挨著她娘的膝蓋打起盹兒來。
楊氏見狀,「老二媳婦,還是將小蘿弄到床上去睡吧,就這樣睡怕會著涼。讓阿林也跟著去睡,這丫頭坐在這兒也不說啥話的,估計也是瞌睡來了。」
梁氏先抱了以蘿到床榻上去,然後又過來抱秋林。經姥姥這樣一提醒,秋林還真覺得有點兒犯困。也就由著二舅母抱到床上去了。
梁氏替她脫了鞋子、衣裳,細心替她蓋好被子,揉了揉秋林的臉頰,笑瞇瞇道:「快點睡,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叫你。」
秋林乖順地點了點頭,這個二舅母是跟大舅母一樣良善的人,瞧著就叫人心生好感。只是她話不多。
緊接著,梁氏便起身離開。
等梁氏走後,秋林又睜開眼睛,瞧著雲帳頂部發了會兒呆,不知道爹和阿黃在家有沒有給凍著餓著。想著想著就覺困意來襲。她再次閉上眼睛,便陷入沉睡之中。
秋林這廂睡得香甜,哪兒知那廂夏炎只是睡了一個好覺而已,起來之後卻發覺家裡就只他跟許南山在家。韓氏跟許家兄妹去哪兒了?夏炎撞開了緊掩的大門,不顧許南山的呵斥聲,跑到院子裡去。
院子裡寒風呼嘯,小雪下得正歡騰,那風夾雜著雪花迎面撲來,即使他身上長滿毛絨絨的棕毛也覺得徹骨的冷。他四處環看,卻見不到半個鬼影子。又跑到許家周圍仔細搜尋,可是依舊沒有人影出現!
他們去哪兒來啊?秋林這死丫頭,去哪兒溜躂了?不對,那他中午該吃什麼,是不是要等著餓肚子?夏炎有點兒欲哭無淚。
幸好隔壁的柳氏心好,端了一大缽吃的過來。說是韓氏走之前讓她費心照顧的。夏炎總算是填了點兒肚子。
接近黃昏的時候,韓氏、秋月秋松總算是回來了。他圍著那牛車左轉右轉,終是沒有瞧見那個想見的人,滿心歡騰像是給涼水澆了一樣,變得悶悶不樂起來。
秋林不在家的這些日子,夏炎吃飯不香、睡覺不眠,總覺得心裡失落落的。沒有秋林在家,根本就沒有人洗他的狗缽,看著那只髒兮兮的碗,他哪裡還有食慾?沒有那個人在自己耳邊嘮嘮叨叨,囉嗦個勁兒,他只覺自己渾身沒勁兒,悶悶不樂。他這是怎麼了?
某日清晨,秋月喊阿黃吃飯,卻只見他怏怏地窩在草垛裡面,神情恍惚,莫不是給病著呢?秋月擱下狗缽,走過去探了探他的額頭,只覺得有些冷,可能是給凍著了。如今正是三五九的天,可厲害著。
秋月從櫃子裡翻找出以前的舊衣裳,給阿黃蓋上。
約莫著下午的時候,屋外的小雪終於停歇下來,只是那風依舊呼呼啦啦地吹著,跟老虎叫聲一樣淒厲。
「爹娘,我回來了!」這稚嫩的聲音對於夏炎來說莫過於黎明之中的一道曙光,這聲音他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是秋林回來了!
他縱身一躍,抖掉背上蓋著的衣裳,撒著狗腿子就往院子外跑去,那一條棕色的尾巴上翹,不停地搖晃著。見真的是秋林回來了,夏炎可高興壞了,終於有人給他洗狗缽了!夏炎圍著秋林轉了好幾個圈兒,前爪子不停地要去抓秋林,卻被秋林笑著躲開了。
「還真是稀奇了,阿黃這幾天在家都沒吃什麼東西,還以為是生病了,結果你們一回來,阿黃就跟什麼似的衝了出來,可是奇怪的!」秋月一臉不得其解模樣。
秋林笑瞇瞇撓了撓阿黃的耳朵,「那是因為阿黃想我了唄,我也想你啊阿黃。」秋林蹲下身子來小胳膊小手地將阿黃抱起。
說實話,還真是有點兒想家裡人了。姥姥家雖然吃住都不用擔心,可是秋林畢竟跟韓氏他們相處久了,這幾個月以來,她是真的將他們當做了親人。離開幾天,就怪想念的。
阿黃衝著秋林汪汪叫,不知是在反駁還是在啥的。秋月吭聲道:「喲,阿黃你這是咋的,瞎嚎個傻勁兒?三弟小妹,你們是咋回來的?」
阿黃無比悲催,他這是在嚷嚷著,他肚子餓了,要吃飯啊!還有……也想她了!
秋林這才往屋子裡走去,「自然是大舅送回來的,將我們送到了村口,說是要忙著準備春耕了,也不留就走了。」
韓氏給許南山穿好了鞋子,將他從東廂房裡頭推了出來。「三兒四兒,回來了,都累壞了吧,娘這就去給你們煮薑湯。」
晚上大夥兒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秋林扒了兩口飯,狀似無心地說道:「大舅說,以銘表哥和以墨表哥要去童生試,童生試之後還有鄉試,要過了鄉試再怎麼也能撈個秀才當當,這可比成天背著太陽過河啥的強多了……」從姥姥家回來的路上,秋林一直在琢磨著這件事兒。這農家漢子就算是累死累活地在地裡刨食,一年到頭攢手裡頭的又有幾個錢?所以這些農家漢子就將希望寄托當自己下一代身上,不想他們再重複自己這樣的日子,可是怎樣擺脫呢,讀書就成了出路之一。
秋松抬眼朝秋林這邊望了一眼,然後默默沉下腦袋,狠狠扒著飯。
見無人接話,秋林又繼續說道:「爹娘,咱們二哥三哥也機靈著。沈清哥哥借給我的那本農書,二哥可大部分的字都認識的。再學幾年的話,還指不定能有大出息。」
許南山頓下筷子,想了一會兒,為難地道:「你二哥讀書在學堂裡可是名列前茅的,只可惜……哎……」
秋林自然曉得爹是在擔心啥,趕緊地趁熱打鐵道:「爹,如今咱們家還能多出些銀子來。等過陣子往魚塘裡丟了魚苗、再養上蠶,咱們家的日子一定會一天天好過些的。爹,家裡的事情我跟大姐兩個人干就好了。讓二哥和三哥去讀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