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令人犯噁心的惡臭傳來,秋林知道這會兒已經離自家那魚塘不遠了。與上次的心境不同,這次她是想趕緊地過去,疏通排水渠,將那一塘子的臭水都給放出來。
秋林幾個到達了目的地,一個也不閒著,開始動工。
得力的自然是大姐二哥兩人,秋林和秋禾則在一旁給秋月秋松打下手。孩子幾個不顧那股惡臭,忙得不亦樂乎。這魚塘可就是他們日後的指望和希望啊!
秋林在一邊忙著幹活兒,一邊規劃。等引水渠挖好之後,就移栽桑樹到魚塘邊,桑葉可以拿來養蠶,蠶沙可以用來養魚,而魚塘淤泥可以用來肥桑。將栽桑、養蠶和養魚三者有機結合起來,這是珠江三角洲一帶具有特色的農業生態系統,能產生良好的循環系統,而且還可以帶來可觀的經濟效益。
只不過自家魚塘就這麼大點兒,可觀的經濟效益是沒有,但最起碼他們家從此也會吃穿不愁。想到這些,秋林便樂呵起來,幹事情越發鼓足了勁兒了。
姐弟幾個忙活了大半天,終於挖通了排水渠。瞧著那髒水嘩啦啦往外面流,大夥兒皆是鬆了口氣,如今只等著將髒水排盡,再引水進塘了。
活計幹完,幾個小蘿蔔頭提著傢伙就往回走。這會兒太陽正在頭頂,灼的人面頰生燙,汗珠子跟雨一般掉下來。回院子之後,韓氏趕緊地給打會兒打了熱水洗臉擦汗,又端了早就涼好的茶水。「快,你們幾個都渴了吧,快些喝吧。」
洗漱完畢之後,秋松歇了會兒,就提著早晨打來的那條蛇進灶屋去了。
「不是跟你們這些東西不要亂打麼?」韓氏瞧著那東西,不禁皺了皺眉頭。
秋月笑了笑:「娘,沒事兒,是這蛇自己撲過來的,要咬小妹,打都打了,就帶回來了。」秋月自然曉得娘的叮囑,可是是這蛇自己招惹上來的,她斷沒有放過的理由了。
韓氏點了點頭,也不再說甚。
秋林喝了茶水解了渴,便溜進西廂房去瞧阿黃。這會兒它正睜著眼睛,眼睛溜溜瞧著頭頂的黛瓦。秋林湊了過去,「阿黃,你感覺怎麼樣了。今天大姐打了蛇,待會兒就有蛇湯給你喝了。」秋林雖然不待見蛇,但這東西應該是挺滋補的,給阿黃這受傷的狗來說,應該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阿黃抬了抬眼皮,瞧了眼秋林。眼神一直怏怏,好似提不起精神。
秋林瞧著覺著可憐,心頭又是一軟,「阿黃,你可要快些好起來,我還指望著你好起來之後跟我一起去林子裡挖草藥呢。」
阿黃默默瞧著她,眼裡飄過一絲情緒,但稍縱即逝。
隨後秋林收回了眼,靜靜坐在床榻上,嘴裡絮絮嘮叨著整飭魚塘的事兒。夏炎在一旁默默聽著,不作任何回應。暖陽透過破爛的窗紙鑽進屋子,夏炎就那樣懶洋洋地趴著,看著身邊的小姑娘嘴巴不停地上下翻動。
此時此刻從那小姑娘嘴巴子裡蹦出來的話已經變得模糊,但是這樣的畫面卻變得越發清晰。夏炎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好似一眨眼那女孩兒就會消失似的。
一人一狗在一起呆了很久,直到三哥的聲音從草簾子外飄進來,「小妹,蛇湯熬好了,快過來喝啊!」
秋林應了聲,慢騰騰站起身,打草簾子出去了。今早兒那情形可是把她嚇壞了,這會兒若不是為了給阿黃舀碗蛇湯,她才不會湊過去。
堂屋裡,肉香瀰漫,騰騰熱氣不住地往上冒。秋林順著瞧過去,只見桌子中間擺上了一個大缽,裡面盛的正是蛇湯,裡面還有些切段的蛇肉和上次趕集買回來的枸杞紅棗。瞧到這裡,秋林也鬆了口氣,幸好這蛇肉是切段的,不然瞧見那一整條蛇蜷縮在缽裡,那場面就有點兒嚇人了。
秋林端了碗默默坐下,只一個勁兒吃著魚腥草和玉米餅子,正中的大缽她卻筷子都不伸一下。今個兒活兒重,秋林只覺得好餓,喝了兩大碗玉米糊糊,這才覺得飽了。她吃了飯,又舀一碗湯,並著一塊玉米餅子給家裡的大黃狗端過去。
這魚塘要等水排放地差不多了才開渠引水,等這魚塘放干水,估計還要等上一段時辰。所以大夥兒吃過飯之後,秋月幾個又背上了背簍拿了鋤頭鐮刀的往林子去了。聽小妹說這樹林子裡可是有好多值錢的東西,而且這次去集市裡,那土茯苓的價格委實不錯。這賺錢的機會誰願意放過,於是乎大夥兒趕緊地去林子裡挖藥草去了。
這回畢竟人多,在挖草藥的時候,秋月幾個也不光撿著土茯苓挖了,還有川芎、半夏、兩面針、菟絲子的也都碰著了就挖。村裡人大都不往這地兒來,所以這漫山遍野的中藥材也沒人涉足,長得枝粗葉肥,討人喜歡的緊。
秋禾早就發現這林子裡的幾顆核桃樹了,如今也正是成熟的季節,核桃上的青皮漸漸退去,一個個黑乎乎的掛在樹梢,他瞧著眼饞極了。
這核桃雖不是個值錢的東西,但是好在這一帶核桃多,樹梢上挨著密密麻麻,擇下來拿去賣,也能賣幾個錢的。最主要的是這東西沒有折耗。
秋禾猴子一樣的上了樹,不一會兒,就爬到了樹梢上去了,那些個成熟的核桃被他嘩啦啦往下面扔。有的直接進了背簍裡,有的扔在了地上,有的順著滾下山林,有的落在了草叢裡……
秋林就在地上打圈兒地撿著核桃,直到將一隻空背簍都塞得滿滿的,這才罷了手,秋禾機靈地下了樹,秋林則退到一顆松樹下,喘著大氣。可累死她了。
這會兒幾個背簍也都被果實、草藥塞得滿滿的。秋松背了裝核桃的那只背簍往家裡走,秋月和秋禾也各被了一隻背簍,重量比秋松的那只輕些。秋林年紀小,也就隨便抱了些藥根,跟在哥哥姐姐後面往家裡去了。
回到家之後,秋月幾個趕緊地將背簍裡的東西倒出來,堆在堂屋裡頭。這會兒天色還早,幾個人又趕緊地往那邊林子裡跑,想趁著天色,還多背些回來。
「嘿,秋月,你們幾個這是去做啥啊!」幾個孩子剛一出門,就被一個婦女喝住了。那婦女三十出頭的年紀,髮髻講究地梳作圓髻。皮膚介於黃黑之間,面相有些刻薄,此時臉上卻堆著笑容,顯得有幾分滑稽。
秋林回頭瞧著那人,原來是三嬸兒。這婦人真是三叔的妻子,姓方。
「也沒啥,咱們瞎折騰罷了,三嬸兒這是打哪兒去?」這方氏跟嚴氏一樣,可不是啥善茬,而且也是專撿小便宜的那種,嘴上功夫厲害著。秋月隨口打著哈哈,對付著。要是給這人曉得那林子裡有這些個可以賣成錢的好東西,她鐵定要去摻和一腳的。
方氏機靈地往秋月家院子裡多望了兩眼,笑瞇瞇道:「這不是聽說你家娘病了麼,趁著農閒過來瞧瞧罷了,秋月,你娘在家麼?」隨後又將手裡挎著的竹籃扭了扭,「看,這是給你們幾個帶的酸菜,家裡沒什麼好的,別嫌棄就成。」隨後又樂呵呵笑開,那粗粗的眉毛糾結著像兩條一拱一拱的蜈蚣,難看是了。
這人來瞧娘?鐵定不安好心!秋月心下一沉,這話不知該如何回答,倘若說在,這三嬸的陣勢鐵定是要進屋瞧瞧的,要給她瞧見堂屋裡的那堆,娘是個沒心眼的,肯定一五一十給她說個乾淨;可要說不在,這就是欺騙,爹娘從小到大可沒教她騙人啊。秋月有些為難了。
方氏早早地就注意到老二家的孩子們背著背簍往林子那邊去,也不知是做個啥。她覺得這件事情透著古怪,所以想要過來探探究竟。這幾個孩子究竟去幹啥去了,那林子裡又有什麼好東西?
「娘精神不好,吃了飯也就歇息了,這會兒早就睡了。三嬸若是有心,改日來便是。今個怕是不方便了。這東西三嬸您還是帶回去得了。」秋月隱約覺得方氏根本就不是來看娘的,而是扯著幌子,至於她這樣做的目的,秋月隱約覺得是因為她瞧著他們幾個小的背著背簍這些的,只怕是又來佔便宜來了。
方氏哪兒是那麼容易死心的,絲毫不介意道:「沒關係,我這不過去坐會兒,不礙著事兒了,你們要忙就去忙你們的,不用招呼我了。」說著說著,她已經很自然地跨出腳,進了許南山家院子。
進院子之後,她便不由分說健步如飛往堂屋去了。秋月秋松幾人臉色齊齊一變,秋林還不曉得這方氏的厲害,只覺哥哥姐姐的反應太過強烈。
正是這樣覺得,忽然聽見方氏的哭罵聲從那廂傳來;「哎喲,這日子可沒法過了!咱們家裡有個啥好東西都巴心巴肺地往二哥家送啊!可是人家呢,根本就不顧念著咱們,有個啥好東西就自己關起門來自己享用!哎,我怎麼這麼傻不拉幾的,可真是作孽啊!」
秋林側過頭去,只見方氏將手裡的竹籃子一丟,任憑那幾顆爛葉酸菜的滾落在地。自個兒則一屁股坐在泥地上,跟唱大戲似的扯著又尖又細的嗓子一個勁兒地嚎,那模樣就跟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要作死做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