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嚴古老的大院中,盛了滿地夕陽的金光,四處都是質樸厚重的格調,令人莫名地心神寧靜,然而在不斷接近那處中心主屋的時候,方景的心情愈發忐忑起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在落日餘暉中,依然熠熠生光的朱紅門匾,上書「浩然正氣」,黑底紅字,帶了不容抗拒的威壓和信念,給予了他源源不絕的力量,是,這一次雖然沒有及時行動,但是他對得起自己的一生正氣!
方景深深吸了口氣,好似從那四個大字身上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思想,他將視線落回了大門上,以軍人筆挺的站姿和堅定的目光,踏入主屋。
警靴在年邁的青石板上踏出鏗鏘有力的響聲,跨過門檻,踩在了煥然一新的原木地板上,再到細軟華貴的毛毯,不同於大院外部的蒼老之色,內部是全然不同的現代裝潢。
而這種現代的裝潢,巧妙地將雕樑畫棟的古意與自身融合在了一起,讓人無法分辨這是舊時亦或今日。
這裡承載了他十歲以前的所有記憶,卻在不斷長大後與它漸行漸遠。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已經懼怕進入這裡,懼怕面對,那個曾經教導他正義的世界觀的那位老人,因為……
如果可以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方景覺得,那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可是偏偏,他的道正在被一步步的瓦解扭曲。
「你來了。」
主屋的大廳中,一位老者坐在正前方的上座,他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質扳指,聲音雄渾低沉,不帶一絲情緒起伏,那是君臨天下的大氣磅礡。
方景只覺得在這個聲音之下,頭皮發麻,耳中生出了轟轟的空鳴,就好像突然沉入了高壓水底,被極為強悍的壓力包圍。他明白,這是爺爺給他的懲罰。
「爺爺……」方景艱難地開口道。
威壓在震懾來人片刻後,便迅速收了回去,上位的老者抬起眼皮,幽幽地看了眼垂頭不語,但是腰板依然筆直如松的孫子,歎了口氣道:「過來坐吧。」
方景點了點頭,朝方老走了幾步,然後在離他的主座兩個座位開外的地方,選了一張普通的紅木椅坐了下來。
方老哼了一聲:「怕我?哼,做錯了事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
方景回道:「不,只是覺得……」
方景猶豫了片刻。
「覺得什麼?我沒有教過你說話說一半。」方老隨意的一句話,便令方景壓力巨大,他硬著頭皮道:「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哦?」方老故意拖長了聲音,言辭中對方景的堅持輕蔑之意十足,「小景啊,你還是死腦子。」
他說著似乎回憶起了什麼,歷來威嚴的音質中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悵惘:「跟你老爸一個驢脾氣,也不知道我怎麼就教出了你們兩個愣頭青。」
方景皺了皺眉,其實他一直覺得爺爺說的不對,他怎麼就是死腦子了,不提在軍隊訓練的時期各項智力考核,就是現在在隊裡面辦案,他向來也是推理偵破的佼佼者,還有被迫和爺爺下棋的時候,他也沒覺得爺爺的腦子就有多好使。
當然,這種話他是死也不可能說出口的。
「那你說說,你怎麼就覺得自己沒錯。」方老放緩了語氣,準備再次展開將「迷失」青年帶回正道的教育。
方景思索片刻,回答道:「首先,當時夏芷失蹤的時候,我們無法確定這件事情和花淺之有什麼關係,娛樂界的言論在當時,和我們的計劃並不存在直接關聯,所以沒有干預的必要,其次,由於消息封鎖不及時,這件事情已經相當程度地被揭露出來,如果動用方家的力量壓制,很可能暴露我們對花家的計劃,再次,如果這件事真的和花家有關,而媒體動向又對荔枝台不利,花淺之一旦有所妥協,就證明了荔枝台和花家的關係,等於說我們可以多明確他的一處產業,對我們沒有壞處。」
「嗯,分析地還可以。」方老點了點頭,略顯老態的臉掩不住他精光四射的雙眼,他凌厲地瞥了眼方景,好似能將他徹底看透。
「最後一點確實算得上是這麼做的好處,至少現在看來,花家小兒願意把夏芷給放了,就是已經恢復了正常,而且算計著自己的荔枝台不能受損,想要順水推舟,恆家查得也細,就算花家小兒不這麼做,荔枝台和他的關係,也差不多能被揪出來了。」
方老將方景陳述中最有利的一點毫不猶豫地戳破,「至於第二點,小景啊,死腦子就是這麼煉成的,在不暴露方家力量體系的前提下,鎮壓一條娛樂圈的消息,對你來說會很難?如果是這樣,我真不應該把你從臨州調回來。」
方景麥色的皮膚一紅,有些羞愧。
「還有那個什麼第一點,你是年輕人,怎麼做事能比我還畏首畏尾,不要忘記,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應該放過一個!」
方老的聲音不容置疑,帶著老陳的狠辣,方景心中一抖,破口而出:「可是爺爺,我們不應該是為了大眾的利益的嗎?如果成為那種人,那怎麼還……」
「怎麼還有資格站在權利的最高峰?怎麼還能達成作為一個軍人的標準?」方老不急不慢地打斷他,「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你現在的心慈手軟,只會在日後給他人帶來更多的痛苦。」
「你以為放過夏芷的父母和那群鬧事者,就是對得起他們了?是,你是尊重了他們的性命,但是你別忘了,如果夏芷不是花淺之抓的,如果她已經死了,這種通過娛樂圈出現的命案,會給上京帶來多大的動盪。」
方老不滿地提醒道:「我們和花家的事情,本來就不可能拿到明面上去說,既然是恆家方面出的紕漏,當然要從恆家討個說法,可是你,也不能坐視不管。」
方老的語氣聽上去似乎比剛見面的時候隨和了許多,然而方景卻在他的每一個停頓的間隙,聽到了自己擂鼓的心跳聲,爺爺其實早就看出了他的真實想法。
「爺爺,你要跟恆家,討什麼說法?」
方老又輕哼了一聲道:「什麼說法?你小子要不是不出錯,我就要恆家把那個做事毛躁的丫頭給剁了,可惜你小子出錯了,我也不好意思要求怪他們什麼。」
方景突然鬆了口氣。
「不過因為我們這邊沒有及時處理,事情還是出了些紕漏,這個罪魁禍首怎麼能夠放過。」
方景的心又被提了起來。
「聽說那個丫頭很厲害,只有她能夠對付花淺之,可是做事太不懂得大局,等到花家的事情結束,我還是要跟恆家好好算一算這筆賬的。」
「爺爺!」
「嗯?」方老自顧自地盤算著,突然發現方景大聲喊了自己,不免疑惑。
「也許她根本不清楚情況也說不定。」方景解釋道。
「不清楚又怎麼樣?我只看結果。」方老狐疑地看了眼方景,說道:「花淺之留不得,但是這丫頭能夠留下來,交給他們去研究研究。」
方景驚慌地動了動腳,最終止住了站起身的趨勢,他不太確定地問道:「您,您想把她送到那裡去……」
「就看恆家肯不肯了。」
那裡,那裡……
方景嚥了嚥口水,道:「恐怕恆家也不會放手的,爺爺,花淺之的功法您不是說陰狠地很嗎?既然如此,我們還要研究幹什麼。」
「有了一個兩個,誰知道會不戶有三個四個,」方老看方景的眼神更加不對了:「先下手為強,小景啊,你的腦子又去哪裡了?」
「沒,沒事……」方景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卻尷尬地發現自己只是心神緊張,並沒有流汗,方老狐疑的眼神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精光大盛的雙眸中閃過一絲瞭然。
看起來要早些告訴莫小浮,因為據他所知,被爺爺盯上,送去研究所的修士都是利用修為為非作歹之人,而且似乎在研究過程中,都收到非人的待遇……
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出來。
方景在心裡打了個寒戰,直到從主屋出來,他才恍然一驚,後面方老和他說了什麼,他居然沒有聽進去……
落日終於徹底湮滅在了大地之後,方老看著滿室通明的燈火,獨自一人坐在上位,卻有著難以言說的孤寂。
「男大不中留啊……」他轉動著手上的扳指,身體一輕,四溢的靈氣在全身旋轉,走出了這座威嚴和權利的象徵之地。
……
……
「快快快,熱乎乎的魚香茄子來了!」
李臻兒圍著條圍裙,雙手端著一噴精緻的炒菜,從廚房飛快地蹦了出來。
連亦雙眼發光,迅速接過李臻兒手中的菜,往餐桌上一擺,雙手握拳,無比讚歎地說道:「這下子好了,我終於吃上了一口人飯了!」
「啾啾!」雜毛表示贊同。
莫小浮:「……」這是赤果果地鄙視她的廚藝?
修士到了築基期,就可以月餘不進食,服用辟榖丹,更能長年不食,所以她對口腹之慾也沒有特殊的愛好,這就苦了住在她家裡的兩隻吃貨。
雜毛還好一些,本就是可以和莫小浮一樣不用一日三餐,但是連亦就悲劇了,面對兩個不把吃飯放在眼裡的傢伙,他每天都盤算著如何找一頓好吃的。
這種家常菜,還真是令人懷念!
當然在遇到莫小浮以前,這種家常菜,也是無比令人懷念的。
反正說白了,這是個不懂得燒飯的吃貨故意把責任推卸給不負責三餐起居的莫小浮。
李臻兒因為近期忙著《懿妃傳》的面試,一直沒能和莫小浮見上一面,後來有了時間,又因為莫小浮外出跑宣傳,於是兩人始終沒有約上一個合適的機會。
加上莫小浮最近不適合和她在外面小聚,於是李臻兒便提供了上門服務。
「《崑崙風雲》不是大後天就要播出了嗎?我們來一起邊吃飯邊看宣傳片吧!」李臻兒提議道,連亦積極地將遙控板送了上去。
「你一來就給他們做飯,麻煩了。」莫小浮替這一人一獸感到羞恥。
李臻兒連忙擺手:「這算什麼,平時一個人做飯才無聊,不過你說還有個人住在你家的時候,還真是嚇一跳。」
李臻兒忍不住好奇寶寶,問道:「所以,你們這是……」
看著對方眼裡的八卦因子,莫小浮扶額道:「他只是暫時……」
「我們是同居啊!」連亦不怕死地搶白道。
莫小浮額角一跳,忍住踹飛連亦的想法,說道:「你看像麼,他是來和雜毛組隊玩遊戲的。」
「啊?」李臻兒覺得自己玄幻了。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網上流傳的高智商小貓的視頻,就是他們。」
李臻兒再次認真地看了雜毛和連亦幾眼,迅速翻出手機對比,大驚道:「原來這個視頻不是p出來的啊,我一直以為是惡搞的,小浮!這事兒太玄幻了!居然發生在我身上!」
莫小浮繼續扶額……
連亦幹得好事。
一小時後,李臻兒雞凍的心情終於平復,然後她發現連亦以風捲殘雲之勢,已經把她燒好的所有美食都解決了,留下了雜毛一臉楚楚可憐的盯著她。
這……她似乎燒的是三個人的飯量吧。
李臻兒以看著外星人的眼神看著連亦。
「呵呵……謝謝臻兒哦,你做的飯好好吃!」某人撲閃著麋鹿大眼,迅速啟動了迷惑少女模式。
這真的不能怪他,恆硯宣稱不會暴露他的身份更不會追殺他,並且命令他即刻離開莫小浮的公寓,那個時候連亦覺得鬼才相信狡詐的恆家說出口的承諾,於是選擇了繼續死宅,後來他就發現,莫小浮的公寓外面不斷出現了各大高手,只等著他一出去就將他粉身碎骨,於是連亦更加堅信了只有莫小浮的公寓才是唯一的安全地點。
如果他知道,是因為他沒有第一時間出去而惹怒了某個殺神的話,連亦一定會哭天搶地地表示冤枉,因為……他每天只能喊著雜毛幫忙接外賣,吃得快吐了好麼!
(雜毛:師傅,你還沒吃幾頓吧……)
李臻兒被連亦的眼神一晃,不覺忘記了剛才想要說的話,她愣愣地問道:「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你說要慶祝試鏡成功。」連亦笑瞇瞇地提醒道。
「哦哦,對了!」李臻兒搓了搓手,神秘兮兮地一笑道:「差點把正式給忘記了,今天這一頓,是為了慶祝小浮奪得facem的代言,以及我被《懿妃傳》錄取!」
「嗯,主演是孫涵音吧。」莫小浮眼神命令著連亦把自己吃的一桌子狼藉解決掉,然後問向李臻兒。
「誒,小浮你怎麼知道!」李臻兒點了點頭:「我還以為雲馬真的沒有和外界透露呢,要把懸念留到最後然後給孫涵音一個打炒作。」
莫小浮心虛地撇了撇頭,因為這是原著劇情,她忘了這件事情現在還沒有爆出來。
她對於《懿妃傳》略知一二,一來是因為李臻兒在宋乾的推薦下,取得了一個試鏡主角智囊丫鬟的名額,二來則是因為這部劇在專著中也曾有一段描寫。
《懿妃傳》是繼《崑崙風雲》在林若穎主演後,又一部大紅大紫的古裝劇,不過不同於《崑崙風雲》的國仇家恨路線,《懿妃傳》走的是小說界近年大熱的宮斗路線,所以《懿妃傳》可以說是一部女人大戲。
李臻兒雖然還是演的配角丫鬟,但是這個丫鬟跟《崑崙風雲》中夏雪那個沒有存在感的丫鬟完全不同,屬於那主角身邊極為重要的一個角色,甚至會起到一些重要劇情中大反轉的作用。
李臻兒本身演技好、領悟能力高,能被宋乾發掘推薦,是她自己的努力得來的,但是因為她的容貌太過可愛,一定程度上會限制了她的戲路發展。
《懿妃傳》引起林若穎的關注,當然不僅是因為它播出後的火熱,更因為這部劇為她帶來了一個強勁的對手——孫涵音。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明年年初的華夏電視劇大賞,她們兩人奪得最佳女主角的呼聲都非常高,當然最後因為主角光環,是由林若穎摘得,而孫涵音也因為對上了主角,後來似乎演戲並不順利,最後退出了娛樂圈。
原著中似乎有提到,孫涵音的背景也極為厲害吧。
不過這並不是莫小浮如何關心的事情,至少在原著中對《懿妃傳》除了讚揚它的收視率之外,幾乎都是貶義,比如因為雲馬這個噱頭型人物的編劇不尊重歷史,比如主角的反應和台詞各種雷人狗血,原著本身就有失偏頗,莫小浮現在也不好對此作出任何評價,只是提醒道:「孫涵音聽說是個厲害的人物。」
李臻兒雖然天真,但是在娛樂圈歷練了幾年,轉瞬便明白了莫小浮話裡的意思,她笑著說道:「我明白。」
至於是要結交還是保持安全距離,全在於她自己的選擇。
連亦對她們聊得娛樂圈不敢興趣,便把頻道轉到了荔枝台。
只見這時候,荔枝台正在報道那起jumping—man節目組成員失蹤事件。
「下面的一則新聞是關於近日在網絡引起軒然大波的jumping—man節目外景拍攝意外,」一男一女兩位主持人優雅地坐在新聞台上,看起來是要對這起事件進行詳細報道的陣勢。
莫小浮挑了挑眉,也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電視機上。
「事件的開端是由於節目組外景錄製過程中,一名成員意外失蹤,那麼到底是什麼引起了如此廣泛的關注?而這名成員的失蹤真相又是什麼?讓我們先看一組背景短片。」
女主持的聲音抑揚頓挫,極大地引起了觀眾的興趣,隨之出現的,就是視頻短片中,配音開始通過畫面介紹夏芷失蹤的案發地點,此時湖水平靜,而且遊人往來,只是具體的標誌性建築都打了馬賽克,並不能看出到底是什麼地方,也不會和森林公園方面引起報道衝突,然後大致陳述了一下夏芷失蹤後,警方的介入等相關後繼事件。
「這場靈異的失蹤,似乎在人為的操縱下,頻頻見報,到底是炒作,還是真情?」配音鏗鏘有力的質疑聲想起,畫面縮小,重新回到了新聞播報廳。
「咦,怎麼是炒作嗎?小浮,上次我看到的涉嫌殺人,也是炒作?」不知道是不是電視報道的刻意引導,李臻兒看著看著,便覺得這是一場炒作。
「不是,先看看吧。」
她也不明白,荔枝台在出什麼牌,夏芷被花淺之放了回去,這件事情當然不會就這樣結束,隨著莫小浮的醜聞沉寂下來,夏芷父母大鬧電視台、《我是寶兒》當紅選手夏芷於jumping—man節目拍攝過程中意外失蹤等等就紛紛浮出了水面,給荔枝台及娛樂節目帶來了非常不利的影響,看起來,荔枝台必然會有所行動。
想把這一切都歸結為炒作?莫小浮默默地看著屏幕,沒有出聲。
「這個疑問的答案在我們重新發現當事人現身電視台的時候,就有了答案。」
男主持再次勾起了眾人的興趣,那個失蹤的人居然回來了?別真的是鬧鬼吧!
畫面轉向被一群記者包圍的夏芷,她神色木然,還處於表情僵硬的狀態,面對記者既沒有恐懼,也沒有因此不勝其擾,而是面無表情地陳述道:「我想利用這件事情提升我在《我是寶兒》中的人氣,所以選擇了在拍攝過程中失蹤,因為當日參加的藝人是近期的熱點話題,所以我才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芷兒,芷兒……你怎麼這麼傻!」夏芷的父母悲慼地哭泣著,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我錯了,再次向因為我的不正當手段而受到外界質疑的電視台及節目組表示抱歉,我真的沒有想到會帶來這樣大的不利影響,我會自行退出《我是寶兒》的比賽的。」夏芷依然不為所動,也看不出她到底是真心懺悔還是假意承諾,鏡頭中她緩緩彎下了腰,對著媒體表示了她的歉意後,就一聲不吭地越過了所有人,在父母的保護下遠離了鏡頭。
「居然……是這樣的安排。」莫小浮不知怎的,心頭有些發堵。
「原來是這樣,」李臻兒搖了搖頭,歎息道:「這個女生好可惜,本來以她這麼優秀的條件,如果不走歪門邪道,沒準也能夠發展起來,現在卻自毀前程了,還好她的詭計沒有真的把你拖下水,不然這種人實在太可怕了。」
莫小浮抿了抿唇,她不是自毀前程,她只是……被人利用了。
那個人,或是毒蠍幫的那個邪修,或是花淺之。
現在邪修已死,夏芷卻依然能夠受人操控,那麼很顯然,她的部分魂魄還掌握在花淺之手裡,而花淺之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控制了夏芷,以她的名聲挽回了荔枝台和節目組的聲譽。
「你覺得真是這樣?」莫小浮問道。
李臻兒微微一愣,轉而想了想,說道:「確實覺得不太對勁,這種事情正常人一想就會覺得百害而無一利,她要是說跟節目組有仇,才這麼做還能理解,但是為了出名,總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莫小浮點了點頭,只是這件事,她所能做的並不多。
也許是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連亦和雜毛都沒有說話,直到一聲門鈴打破了這種平靜。
「雜毛,去開門!」連亦命令道。
他可不希望一到門口就被恆家的人給抓住了。
雜毛嗷嗚一聲,習慣了作為開門人員存在的它,利落地跳出沙發,一個蹦躂就轉出了玄關,肥肥的爪子直接在大門上一轉。
「啪嗒!」
「啪啪啪!」李臻兒興奮地拍起了手:「好功夫!」
雜毛得意地扭了扭身子,表示這完全是小case,但是為了防止嚇壞李臻兒,它還是很有眼色的沒有開口說人話。
門外的快遞顯然被開門之後不見了的「人影」嚇著了,他疑惑地開口道:「您好,請問是莫小浮小姐嗎?」
莫小浮走了過去,點頭道:「您好,我就是。」
「這是您的快遞,麻煩您簽收一下。」
快遞員隔著門口的鎖鏈,將包裹塞了進來,莫小浮在感應板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道了聲謝。
「什麼東西什麼東西?」李臻兒和連亦好奇地將頭探了過來。
莫小浮搖頭道:「不知道,我沒有訂過。」
她向來小心,為了保險起見,方才接受之前便用神識掃過了整個包裹,卻發現到了被包裹的內部瓷瓶,神識便被隔絕了。
顯然是修士的東西。
而且這瓷瓶讓她覺得很是熟悉。
似乎……
記憶追溯到滄麓界,莫小浮雙眼一瞇,這個瓷瓶,是……
為了滿足連亦和李臻兒,莫小浮將包裹打了開來,他們見是一個形狀粗糙的陶瓷花瓶,便也失去了興趣,比李臻兒懂得多一些的連亦,雖然不相信莫小浮收到的東西會這麼普通,但是在鼓搗了一陣以後,也就回到了他心愛的電腦的懷抱。
當更深人靜之時,莫小浮進入空間,才將那只瓷瓶也帶了進去。
「恭迎主人!」御木不厭其煩地進行著開場白,自從被莫小浮「提點」了一次之後,它就顯得格外勤快,而且禮數上極為周全,但是莫小浮有意防備於它,因而御木的處境依然有些不尷不尬。
要知道他現在已經不是這個空間的器靈,因為空間被剔透吸收,他就徹底淪為了空間中的一員而已,如果不抱緊莫小浮的大腿,他想要離開空間獨立生活,是不可能的。
御木作出捏了把汗的樣子,看到莫小浮手中的那隻大瓶子,結結巴巴道:「這,這是……」
莫小浮點了點頭。
「聚魂瓶」
雖然沒有滋養魂魄的效果,卻能夠阻止魂魄的逃散,在玄青宗,這樣的瓷瓶中也會儲存一些肉身消逝者的元神,在替他們找到可以合適奪舍的肉身前,聚魂瓶就是一個不錯的容器。
只見莫小浮伸出雙手,渡出兩道靈氣將瓷瓶拖入半空,靈氣流轉間,瓷瓶的表面變得越發透明,而內部的東西也緩緩現出了真顏。
十幾張容貌嬌美的少女臉蛋出現在聚魂瓶中,她們互相碰撞竄逃,但都被封死在聚魂瓶中,瓷瓶到最後,已經透明地完全看不出介質存在,也是這個時候,所有這些人臉都響起了聲音。
「救救我!」
「放我出去!」
「我要找我的同伴,我要回去!」
「嘻嘻嘻,哈哈哈!」
「都給我閉嘴,沒看到老娘在休息?吵死了!」
「嚶嚶嚶,你好凶……」
這些魂魄顯然都只是少女們的一部分,有的脾氣暴躁,有的懦弱膽小,有的大笑無知,莫小浮聽到這些混亂的聲音,秀眉一皺,靈氣的流轉陡然中斷,聚魂瓶便重新回復了介質的顏色,而那些魂魄也再也無法看清。
「我只看過一個聚魂瓶存儲一個魂魄,卻不知道,還有聚魂瓶能夠收納這麼多的魂魄,他倒是放心,也不怕日後就算能夠回復,安錯了靈魂?!」
莫小浮不知在說誰,御木也不敢胡亂開口,支吾道:「也許,也許是凡人的魂魄脆弱,所以一個聚魂瓶就能鎮壓所有意圖逃逸之物。」
莫小浮點了點頭,將聚魂瓶收入手中,歎息道:「方琴、夏芷……」十幾個姑娘的魂魄都在這裡,花淺之這是什麼意思?想要洗心革面,所以亡羊補牢?
他真是,害人不淺!
莫小浮對於傀儡術並沒有深入的研究,所以如果要救,她只有利用天魂丹一種辦法,而天魂丹能夠煉製成功尚未可知,就算能,每一個缺失的魂魄又需要多少劑量她也無法確定。
她看了看農田中緩慢生長的紫芝,即使是空間這樣絕佳的環境和超出現實世界三十倍的時間流速,對於培養紫芝,依然是杯水車薪的優勢。
這些人她一定會盡力去救,但是……
怎麼能夠白白便宜了作惡多端的花淺之?
傷了她的雜毛,覬覦她的暗明決,還想將恆硯煉成傀儡,即使可以以雙重人格作為理由,但是花淺之以為送上一隻聚魂瓶就可以了?
莫小浮冷笑一聲,眼角妖冶的八彩之光若隱若現,剔透興致沖沖地轉了出來。
「我在團扇上留了那道暗系靈氣,雜毛負責搜索瓷瓶留下的痕跡,你們一起行動。」
「收到主人!」
「對方金丹修為,一旦被發現,定要馬上發出信號。」
「是滴主人!」剔透完全沒有危險意識,反而興奮地說道:「那麼我去啦!」
「主人……」御木搖著自己新長出的第五片葉子,有些不能確定,要是雜毛和剔透都有了任務,它這個種菜的怎麼看都覺得用處太小了,不行,這樣沒有存在感會被時代淘汰的!它要有危機意識!
莫小浮看了眼它,有轉而看向紫芝,說道:「雖然空間中紫芝的生長速度比外面快了無數倍,但是對我來說依然不夠,你明白了嗎?」
御木轉了轉它不存在的眼中,然後突然指了指桿子,說道:「明白了,我去研究加速靈草生長的辦法!」
莫小浮笑著點了點頭,現在不是她在空間修煉的時候,既然決定了著手調查花淺之的藏身之地,那麼她也需要即刻和恆硯取得聯繫。
……
……
朦朧的月光緩緩照入一棟豪華的私人游泳池,水面反射起瀲灩銀光,婉轉透過輕妙的薄紗,照入簡潔高貴的臥室內。
私人別墅內的主人,頎長的身軀此刻蜷縮成一團,趴在大床一側,頭部深深陷入兩臂之間,抓著緞被的大手上根根青筋突起,能夠看出,此時他正在忍受著極端的煎熬。
一道道灰濛濛的氣息從他的手背上流過,帶了極度陰寒的破壞力,彷彿進行著千年不變的滌蕩,不斷鞭笞著宿主的心神,一遍又一遍循環往復,進行週而復始的摧殘。
連那一顆原本螢光玉潤的尾戒,此刻也是皸裂不堪,氣息奄奄,只餘下悠長無力的嗡嗡之聲。
那張華美俊秀的容顏掩在雙臂之下,打出成片的側影,濃眉深鎖,然而極美的雙眼卻不願意閉合,彷彿只要那一個輕輕的動作,一切都將徹底覆滅!
不,他不能睡,生死,一念!
流光難掩雙眸中同樣滌蕩的灰暗氣息,汗水自髮際凝聚,從額頭不斷流下,低落在長長的地毯之上,瞬間吸收,只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跡,不知是否是光影的變化。
「嗡……嗡……」手機不斷震動著,俊眉深鎖之人艱難地轉動了一下華貴的黑瞳,硬生生地抽出一絲氣力,身體緩緩朝著手機動去。
這時候的他,比凡人還要脆弱。
這個過程太過漫長,太過艱辛,以至於那部手機最後放棄了震動,平靜地躺在了那裡。
「怎麼不接電話。」
莫小浮疑惑地看了一眼手機,確信自己沒有撥錯號碼,恆硯已經是築基修士,便不再需要睡眠,莫小浮可不覺得對方這會兒是因為享受凡人的睡眠時間才錯過了她的電話。
莫小浮歎了口氣:「不是說好了等我的通知麼,難道真要出師不利?」
她正想著是否召回剔透和白虎,神識突然一緊,便感到了剔透和白虎的重新靠近。
很快,空中出現了一道八彩亮光以及似貓似虎的小動物。
「莫小妖,慘了慘了!」
「主人,慘了慘了!」
莫小浮微微皺眉:「說人話。」
雜毛喘了口氣,大聲道:「我,我們出去不多久就看到了那個人!」
莫小浮心神一緊,問道:「然後呢?」
「我們還沒來得及給你傳出任何消息,就被花人妖扣住了!想我威風凜凜的白虎居然虎落平陽被人妖一連欺負兩次,實在是……」
他居然有能力控制身具本源暗系靈氣及土系靈氣的剔透!
莫小浮從未想過花淺之的困仙術可以控制剔透!
會反彈一切傷害的剔透,會藕斷絲連之術的剔透,即使沒有融合暗系靈氣,空間在原著中也是無比厲害的存在,但是居然……是她低估了花淺之的法術能力。
好在剔透和雜毛平安無事,莫小浮自知這一次估計失誤,當下決定放棄追查花淺之一事。
事情並非她力所能及,她並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對於雜毛的嘮叨,她生生忍住了掐它脖子的想法,打斷道:「然後呢?」
「然後就被他放了!」
莫小浮:「……」
剔透說的話顯然比白虎還要詞不達意:「主人主人,那個白虎哥哥叫他人妖的壞人說,回去告訴你的主人就把我們放了。」
莫小浮心底再次升起了不詳的預感,哪怕是這兩隻再怎麼耍活寶,她的心都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告訴我什麼?」
「告訴莫小妖什麼?」雜毛回頭問剔透道。
「告訴主人什麼?」剔透咯登一聲停止了轉動,表示他們似乎忘記了記錄那句話。
雜毛趕緊摀住了自己的雙眼,生怕看到莫小浮暴走的表情。
「容本神獸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我……我想到了。」剔透率先彌補錯誤。
「人妖說,與其想要對付他,不如先解決後院失火。」
「後院失火。」莫小浮雙眼微微一瞇,張揚的容色沉靜凌冽,似是在積聚一場狂風暴雨。
後院失火,絕非空穴來風。
花淺之沒有必要騙她,相反,他的提醒,如果可能的話,也許意味著對方的示好之意。
「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真的不喜歡這種未知的感覺。
莫小浮握著手機的手不覺用力,這種超出掌控的感覺……
等等!
她驀地神色一凜,攤開手中的手機,再次撥出電話。
「嘟……嘟……嘟……」
清晰的忙音迴響在夜空中,好似印證著她心底的某種猜想。
對於花淺之來說,她的盟友,就是恆硯,後院失火,指的不是雜毛和剔透,那麼只可能是——恆硯出事了!
莫小浮不知道為什麼,在聽著這些忙音的時候,明明應該衝出去救人的腳步,像是被釘子死死釘在了原地。
她的眼神中有著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懼。
迷茫的是自己,現在的心情,為什麼,她會有這樣陌生的情緒?
恐懼的,也是現在的心情,她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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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昨天的訂閱是61的時候,我真的有點不相信世界了。也許這文在注定悲劇,但是——繼續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