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通道平台上的窗戶緊閉,過道是那種老舊的花色大理石地面和土黃的牆壁,就算有血跡也很難看出,但是醫院的消毒水味道根本掩蓋不了濃重的血腥味,小鬍子男的眼珠子一溜,指著莫小浮的槍調轉了方向,似乎想轉身朝窗台走去。
那個留下血跡的人肯定在附近!
小鬍子男的懷疑,莫小浮也想到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禍事,畢竟還是以她在修真界的思維來應對的,因此她徹底忘記了這個世界的法制約束,和警察這種生物的存在,在她的定義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如果窗外真的有人,她又目睹殺人案件,自己和李臻兒是絕無生還可能的,殺人滅口最正常不過,趁著他注意力轉移,莫小浮有兩個選擇,一是開門逃跑,二是攻其不備。
莫小浮瞥了眼昏倒在門旁的李臻兒,在心裡歎了口氣,先不說李臻兒是否誠心,至少是在臨州唯一待她好的人,加上她離小鬍子男還是太近,那把手槍可以遠程射擊,她逃不掉,也不能拋下同伴。
莫小浮把心一橫,在小鬍子男轉身的剎那,驟然發力!
她那只墨鏡的鏡架竟是被她默默壓斷,粗糙的塑料切口帶著銳利的鋒芒直攻小鬍子男的面門!
「啊!」
雖然這東西攻擊力和刀具比起來差距太大,但是勝在出人預料,小鬍子男萬萬沒有想到門口那個柔弱女人會奮起攻擊,只覺眼前一花,一股鑽心的疼痛的直衝大腦。
莫小浮成功傷到了小鬍子男的眼睛,卻也被他的格擋甩出了好幾步,差點從樓梯摔了下去。
這具身體實在太弱了!
按照她的計算,這次出擊起碼應該劃傷他的眼睛並且踢掉他手中的槍,但是身體完全不能承受小鬍子男的反擊,別說搶槍了,只要等他從疼痛中反應過來,她必然是死無葬身之地!
敵我實力估計失敗,莫小浮咬牙從渾身的疼痛中清醒過來,可是她知道,剛才沒有奪下他的槍,機會一旦失去,再無可能。
「啪!」
就在她覺得走投無路的剎那,那扇緊閉的窗突然被撞開,伴著無數玻璃碎片朝內散落,一個黑影不知在窗外借了什麼力橫掃而來,有力的長腿刮起一道勁風,準確無誤地踢在了小鬍子男持槍的手腕上。
這一擊與莫小浮故意劃傷小鬍子男最薄弱的眼睛完全不同,是實打實的強力攻擊,小鬍子男慘叫聲一同響起的還有一種骨頭碎裂的聲音!
足可見窗外那人身手的力道!
莫小浮沒有半刻遲疑,她就著自己半摔在地的姿勢毫無形象可言地撲上前去,腦海中好像自動計算出了槍支落地的路徑,準確無誤地獲得了手槍的持有權!
那本言情小說畢竟只是告訴了莫小浮情節,那些黑道的打殺描述本來就不多,更別說槍支的使用了,而原身作為一個表演系畢業的普通人,更不可能有這些知識,幸好她以前有拍過民國的電視劇,道具槍也拿過兩回,這時候她連半刻喘息的功夫也不敢有,按照記憶胡亂抓起了那把槍,迅速對準了小鬍子男的方位。
只是這一對,卻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自認為自己方纔的一系列動作「雷厲風行」,可是現在這算什麼?
眼前兩個男人已經纏鬥在了一起,小鬍子男在手腕受傷後迅速忍下來,不知道從哪裡拔出了一把鋒利的小刀,他也是一個經歷過多次生死的人,在這種緊要關頭並沒有因為疼痛而失去分寸,反而依靠那只完好的手,對著那個「窗外飛人」狂扎。
但是那個從窗外突然攻擊進來的黑衣男人也不弱,不僅次次躲過了小鬍子男的蠻力攻擊,更是故意往他本來就被傷到的眼睛上打。
那黑衣男人的動作詭譎莫測,莫小浮以原身的身體素質和眼力去看,竟然只能感覺到他們不相上下的混亂局面,兩人具體的路數怎麼也看不清,因為那男人雖然手段了得,但是力量比起小鬍子男卻差了很多,莫小浮觀察片刻才發現,黑衣男人的左腿傷勢極重,西服褲破了一大片,還隱約露出了森森白骨。
幸好李臻兒早已昏迷,不然看到這樣嚴重的傷口還不得暈了再暈。
換做一般的人,一個普通的傷口輕輕扯動都要疼得落淚,更何況是整片的血肉模糊,而且還要應付一個壯年男子的死命攻擊,這種耐力和毅力都令莫小浮不禁側目。
修真本是逆天而行,不說與妖獸間的生死搏鬥,就是修士之間,也避免不了殺人奪寶殘害同類,莫小浮的一生屬於很順遂的那種,但殘暴血腥的場面見得也不少,所以黑衣男子雖然傷勢可怖,毅力驚人,她也只是欽佩,並不可能為此心軟而施以援手。
特別是在自己也生死難料的時候。
莫小浮舉著那把槍好一會兒,看著眼前兩人的打鬥,不禁氣結,難道他們就無視自己手裡的武器麼!
不過,本來這把槍到了她手裡就是虛張聲勢,此刻見兩人完全沒有把她和槍放在眼裡,莫小浮不禁思量起來。
現在怎麼辦?趁著他們分不出心,趕緊逃跑嗎?
「開槍!」
正當莫小浮起身接近安全門的時候,那個黑衣男子竟制住了小鬍子男朝他胸前攻來的小刀,而且還分神察覺到了莫小浮離開的意圖,出聲命令道。
黑衣男子和小鬍子男此刻因為相互制約,出現了短暫的靜止場面,但是看到兩人的手都在隱隱顫抖,那把小刀更是只離黑衣男幾公分的距離,莫小浮知道,再過一會兒,肯定會有一個人先堅持不住,這也是最後定生死的關鍵時候。
那聲音帶了一種乾涸的沙啞,卻異常攝人心魄,莫小浮無端地心中一凜,就算是凶神惡煞的小鬍子男,和他散發的氣勢也是絕不能相比的。
這才是真正上位者的氣息!
情況危急,這種僵持轉眼就要打破,莫小浮心緒翻湧,雖然她因對小鬍子男的攻擊已經站在了這男人的方陣裡面,可是她完全從沒開過槍,為了拍戲接觸的一些槍械的知識告訴她,如果是她這樣的新手在狹小的空間內開槍,很可能造成子彈反彈,最後誰死都不一定。
退一步說,殺人一定會惹上麻煩,而且小鬍子男要是真的死了,她完全無法保證自己在那個男人手上就能安全。
這兩個人都不是什麼好人,她又跟他們非親非故,何必繼續躺這趟渾水,莫小浮不再猶豫,爆發的求生意志使她迅速衝到了門口,開門、將李臻兒一拖、關門、反鎖!
通道之外,是一片平靜的人來人往,莫小浮一口氣依然緊緊提著,她咬了咬牙,將李臻兒往通道口拖遠了一段距離,才開始大聲呼喊醫生護士,以吸引眾人的目光,趁著大家慌亂地前來照顧李臻兒的同時,默默躲到一邊翻出了手機。
「小浮,怎麼了?」
那個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潤如玉,莫小浮苦笑一記,盯著身邊的垃圾桶,那裡正躺著那把被她帶出來的消音手槍,低聲說道:「逍哥哥,我好像闖禍了。」
……
……
「哼。」
安全門的另一邊,小鬍子男發出最後一聲悶哼,玻璃碎片深深插入胸口,成股的血柱隨著他心臟最後幾次微弱地搏動而浸濕了整個地面。
黑衣男子冷眼看著小鬍子男的死相,單手撐地喘了幾口氣,另一隻手隨意地將唇角溢出的血漬擦去,那張因為失血過多的英俊面容上帶了病態的美,搏擊中濺起的血漬染了半邊臉頰,顯得那張本就冷峻的臉妖冶惑人。
汗水順著簡單利落的劉海散到了長長的睫毛之上,一雙星眸更是光華難掩,彷彿有萬丈璀璨從他幽深如墨的眼中流溢而出,太過耀目。
很快,他從小鬍子男的身上搜出了通訊裝備,被鮮血染紅的雙唇勾起一抹譏誚。
「毒蠍,你今天送我的大禮,我會好好記著的。」
當一片武警封鎖住院大樓,撞開通道安全門的時候,樓道上空空蕩蕩,乾乾淨淨,再無其他。